魏 奇：当新闻摄影遭遇“美照”软件

（转载于中国摄影报）

最近，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络面书（Facebook）以10亿美金高价收购了iPhone应用程序Instagram——一款被苹果公司评选为2011年度应用程序的“美照”软件。随之而来的，是愈演愈烈的关于使用此类软件拍摄新闻图片的争论。

“没有缺陷的摄影”
　　

站在科技前沿的苹果iPhone手机系列强大的功能和潜力不仅成为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成为媒体业新宠。Instagram在被面书收购之前，只是一个拥有了十几个员工的小公司，如今华丽转身，身价不菲。这也反映出了这一市场的无限潜力。
与Instagram旗鼓相当的另一款应用程序Hipstamatic也在众多的“美照”程序中颇受瞩目。也许是由于它的粉丝中包括像大卫·肯纳里(David Hume Kennerly)这样的骨灰级传奇摄影师。肯纳里在25岁时就得到了普利策奖，并且是杰拉尔德·鲁道夫·福特总统的御用摄影师，同时也为探索频道等媒体拍摄影视作品。他在接受芝加哥先驱报采访时这样说：“当我下载了Hipstamatic程序，它真的让我对这类产品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从某种程度上说，它就是‘没有缺陷的摄影’。”
　　
当然，Instagram能卖个好价钱是因为自己也有两把刷子。两次普利策奖提名、一次艾美奖得主理查德·寇慈·赫南德茨(Richard Koci Hernandez)就是Instagram的忠实用户。目前已经是伯克利大学新闻学院的助理教授的赫南德茨，把使用iPhone和iPhone美照软件的经验传授给学生。在接受伯克利大学新闻中心采访时，赫南德茨提出了“全民记者”这一说法。在他的观点里，由于可以使用好像iPhone这样的智能手机，每个人都能成为记者。而通过各种“美照”软件，每个人都能拍到自己心仪的图片并发表出来。

赫南德茨说：“对我而言，所有新闻学都是‘讲述事件’。你想把事件说出来，现在我可以做到，再也不需要纽约时报了。这是件既让人害怕又给予人权力的事。”他的这一观点与欧洲图片社EPA（European Photo Agency）北京分社社长肖君（Adrian Bradshaw）不谋而合。肖君在接受采访时提及，拥有高分辨率摄像头的智能手机等移动设备为人们拍摄和记录提供了便利。很多时候，记者的工作是为了让受众知道发生的事件。

纯粹与花哨之争
　　
与此同时，肖君也提出了业界热议的话题：在新闻摄影中运用“美照”软件是否恰当。其中引起最激烈讨论的当属纽约时报摄影记者戴蒙·温特（Damon Winter）得到国际年度图片（Picture of the Year International）三等奖的一组照片。温特使用Hipstamatic程序在阿富汗随军拍摄士兵们的生活，得奖后引起了广泛争论。另一位得奖摄影师奇普·里瑟兰（Chip Litherland）在博客里评论道：“我们所知道的关于图片新闻的最纯粹形式已经结束了，国际年度图片奖刚刚扼杀了它。好吧，其实他们并不是谋杀了它，更像是用一把刀在它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上再扎得深了一些。”
　　
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纽约时报转载了温特发表的声明，声明中说：“我一直回避许多网上关于使用手机摄像头和手机程序拍摄新闻图片的话题，主要是因为我不希望成为使用它们的鼓吹者；同时我也不希望表现出在力挺某一手机或程序，因为我并非如此。我的初衷从来都不是让这些图片仅仅由于拍摄它们的工具而备受关注……但是，我会一直站在这些照片的身后，并且对我的决定感到自信。这确实是讲述这一事件的正确的工具。”面对各方的言论和争辩，温特在声明中解释：“所有这些图片的精髓是在于一个瞬间，一个细节或一个表情，来展现这些在一场战役任务中的士兵们每天的生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改变这个。没有任何的内容被添加，被删减，被掩盖或被篡改。这些是相当直接和简洁的图片。”
　　
作为偏向专题型的图片编辑方式，温特的解释是合理的。可是，如果相同的图片处理发生在突发新闻或实时新闻报道中，是否会显得有失偏颇呢？
　　
肖君认为，用手机来拍摄图片固然有长处，但短处也显而易见。例如，你在拍摄全国两会这样的新闻事件，就不可能用手机，无论这个手机自带的摄像头有多么高的分辨率，对于拍摄一群远在200米开外的人物来说也是无济于事的。手机也是一个工具，但这个工具并非任何时候都是有用的。

一时的欢愉能持续多久

当被问及关于使用“美照”程序修改图片这一现象时，肖君说：“我们拍摄新闻图片是因为需要可靠的见证者来记录历史。当你使用‘美照’软件来拍摄，拍到的影像还可以被称为‘记录’吗？”另外，他将这一问题深入到一个更为长远和广博的角度，对这类“美照”程序的可持续性提出质疑。
人类对于新鲜事物的喜好和追求是不断向前的。一时的欢愉能够持久，或者以何种方法和形式使之持久也是许多开发者和决策者所面临的问题。

“应用程序很好玩，但是它们究竟能改变些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呢？说到底，还是要看故事本身是不是精彩。”肖君感慨地说，图片新闻摄影的总体水平在下降。早在数码相机时代到来时，新闻摄影就开始了“重量而非质”的改变；如今手机摄影时代的来临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世界几大通讯社的图片部都不允许发表使用应用软件处理过的手机图片，对于例如Photoshop之类软件的使用也是非常谨慎的。有些图片社对于使用鱼眼镜头拍摄的照片及做过黑白处理等的照片都需要加注特别的说明。
　　
归根结底，手机也好，专业相机也好，手机应用程序也好，都是用来记录影像的工具。正如英国一位年轻摄影师曾说过的那样，真正重要的是你看这个世界的双眼，而不是你手中的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