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近日又给我发来一组画面:林老师您好,又找出了一些照片发给您看看,“杂乱的照片只要汇总成集就有了意义”(这是我以前说的一句话),我给它取了个主题叫《下半身思考》。这个社会的好像变得越来越用下半身思考了,主角已然是下半身,那么脸就不再需要了。哈哈,娱乐一下。只是觉得《下半身》这个主题还应该有更深层的寓意,目前的表现也只是个尝试,姑且算作抛砖引玉吧。 

首先,画面挺有意思,色彩感的统一和画面的局部展开,整体感很强,值得一看。其次,这样的拍摄其实有很多人都在尝试,比如近日云南艺术家李季在国外的一组画面,就有异曲同工之处。由于那组画面准备用在今年的国际影展,所以现在暂不披露。第三,所罗门所取的标题有点直白,解释似乎也过于直接,其实不妨含蓄些好。因为一旦画面本身的力量感够强,文字很可能画蛇添足。


基于上面的原因,原本我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话题,在这里展开一下,可能与照片无关,也可能帮助你加些联想——这就是关于“情色”。
有人说:情色(Erotic)是有闲、有钱、有情调的人玩赏的一门艺术,是阳春白雪,据说里面学问很大;不像色情(Pornographie)不给人留下任何想象和审美的空间,把本来具有丰富、细腻的情感和精神世界的人类一下子打回到前人类时期,那是下里巴人的东西,见不得阳光。但是这样的说法恐怕难以概括当代精神世界的复杂性,尤其是在“色情”也只能转为“情色”才得以过关的中国审查制度下,一不小心很可能出现令你意想不到的偏差。有兴趣的读者不妨可以参照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色情史》(乔治· 巴塔耶著,刘晖译)


《读书》杂志上介绍这本书时,曾这样说:性的识别,因为理性的最常见的世俗实践形式就驻扎在经济活动中。实际上,只是作为一个尼采式的哲学家,巴塔耶才奠定了他的先驱位置。正是由他掀起了对尼采的法兰西式的热情,他对上帝之死的解释,是福柯“人之死”的前提。……巴塔耶奇特地颠倒了性和死的次序:死和性,这种对立的体验形式,以彼此越界的方式成为一个巨大的纠缠不休的连续体,它们以相互撕裂的方式得以整合。……对于他来说,死和性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悲剧,而是一个最为欢乐的可以放声大笑的神圣经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经验呢?


书评认为:神圣世界和世俗世界在同时奋力地较量。世俗世界通过原初否定而形成了禁忌,禁忌主要是对兽性的禁忌。因为只有除掉兽性,让它藏匿和消失,人性才能得以奠定。人和动物不同之处在于他恐惧、讨厌和拒绝兽性,人性就是在疏远、排斥和否定自然兽性的过程中被奠定起来的。人,就是要独立于自然和对抗自然。显然,在身体领域,尤其是在性的领域,禁忌会施展最大的力量,因为性正是动物的标志性特征,是兽性牢不可破的典范形式,是自然本能的狂暴的驱动力量。它主宰着动物的所作所为,并让动物随时臣服于它的粗蛮。


所以,巴塔耶让我们看到,动物的兽性已经演变成人类的色情了。色情是性,但不仅仅是性,是被改造的性和被改造的“自然”,它包含着人类的喜悦和不安、恐惧和战栗。人类世俗生活对性进行否定,他们筑成一道大坝将性围困起来,但是,性因为这种禁锢的大坝而充满着神秘的魅力,在这种魅力的驱动下,在它顽固本能的驱动下,它要对这种大坝不可自制地反复冲刷,它要重新返回。但是,在返回的途中,它又为一种羞耻感和恐惧感所深深地侵扰,性的返归之路决非坦途。但是,这种对性进行否定的恐惧感和羞耻感从反面强化了性的冲动和欲望,使这种欲望加速度地膨胀,并带有一种毁灭性的呼号。它冲破世俗世界的禁令而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这是一种英勇就义的悲剧性快感,它被神圣光晕所笼罩。这样,人类的色情与动物的性的差异显现出来:动物的性的满足一帆风顺,它没有负担和阻力;而人类的色情遇到了阻力,它在禁令和恐惧中前行,快感披上了危险的色彩,并在紧张中欢乐地发抖。不过,这种阻力却从反面强化和滋生了犯罪式的潜越,使这种僭越带有一种赌徒的疯狂冒险。
说到这里,下半身的思考是否具有“赌徒的疯狂冒险”,或者不知对以后的实践是否有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