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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楠:摄影的心病——逃离与追逐

2013-5-6 11:10| 发布者: g562211| 查看: 1193| 评论: 0

摘要: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一种花能比桃花更从骨子里散发出春天的灵魂。眼前的白云山上,众声喧哗,成百上千者争先恐后只为同一件事情:搂着盛放的桃花照相。此意欲何为?一片灿烂的图景,娇艳欲滴,却又蛊惑丛生。就在这锦绣 ...
       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一种花能比桃花更从骨子里散发出春天的灵魂。眼前的白云山上,众声喧哗,成百上千者争先恐后只为同一件事情:搂着盛放的桃花照相。此意欲何为?一片灿烂的图景,娇艳欲滴,却又蛊惑丛生。就在这锦绣堆中,我接到了ZH的电话。
  "......本来是想做一篇特稿,但是,那个场景我一直忘不了,心里觉得很难受。"ZH是一名优秀的文字记者,他描述的是他接触到的一群脆骨病人,"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大,最高的1米2......他们仰起脸和我握手,......我回头看他们,他们矮矮斜斜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ZH的声音在绚丽桃红中缓慢而冷酷地切割出一片空旷,让这群我从未见过的病人,无声肃立,无法回避。
  "可以做成摄影专题吗?我不想写什么了,那个场景拍成照片,我觉得会很不一样。""好的,我觉得可以。......"放下电话,我突然意识到,ZH并不是来向我报一个新闻选题,而是:他没有办法从自己目睹的场景中逃离,那一个个画面,正像影子一般地追逐着他。必须按下一个停止键,否则,他将永远无处可逃——而那个停止键,就是相机的快门!
  眼前就是无数手持相机的人,但他们不是逃离者,他们是追逐者。
  逃离者,想要在定格的一瞬间,获得救赎——无法不想到黛安·阿勃丝,人们总以为她是那个皓月当空时,独自走到月亮背面的人。其实不!不是阿勃丝去捕捉的这些令人颤栗的照片,而是这些画面,这些人,在执着地追逐着她。她不得不拍下他们。正如她自己所说:"畸形人就像一个神话故事里的人物,阻挡在你面前,逼你回答一个谜语......"
  其实所有的摄影都是在面对一个谜语。追逐者也是。当他们将自己和春天绑架到同一张照片里时,追逐的是欲望,而要回答的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时,依旧桃花笑春风?时空此刻,化蝶成谜。
  逃离与追逐,大抵可概括人在摄影之中的状态。一张照片,一件凡物,但确是内心与外物几番风雨激荡所得——听风雨,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之外有万不得已者在,因此得之。每一个人其实都注定被一些影像追逐,或是追逐一些影像。这巨大而神秘的力量来自何方?又如何作用?因为看到了,所以会想到;因为想到了,所以会看到——这两种情况并存于摄影之中,引领影像由眼入心,再由心入眼,在这样一个循环之中,是什么主宰着照片的最后面目呢?
  一张薄薄照片的两端,一端是"物理源",即可以引起视觉感知反应的最原始状态的物理实存,具有可被科学量化的一切数学特征;一端是"心理场",即视觉感知物理实存后引起人们心理反应的综合效能,具有感情的描述性、情绪的表意性和理念的象征性。物理源与心理场的关系,如果借用数学模型,可分为相切、相交、重合与分离四种。将这四种状态泾渭分明,我以为是有难度的,因为物理源与心理场永远处于动态的相互作用之中,正是因为其关系的丰富变化,才造就了影像具有被反复多义阅读的可能。因而,甚至不必刻意去区分某时某刻二者处于何种状态。但是,正是二者的共轭造就了一张照片。在现实中,相交与分离是两种比较普遍的状态。
任何一张照片都必然由视觉元素所构成,这些视觉元素一方面来自于对物理源的复制;另一方面来自于心理场的暗示。眼睛能看到的是什么?是物体的色彩、形式、纵深和位移。正是这四个内容结构着现实世界,当它们被相机凝固定格时,这一行为并不是要改变或阻断它们原来的结构和轨迹;相反,是最大限度地保留它们在一个特定时刻的状态。因为这一特定时刻,即是心理场介入的时刻,它的使命是将心灵密码编织进去,结缡起一种或多种关系,如此作用之后,我们在照片里看到的,其实已不再是物体的色彩、形式、纵深和位移,而是对于物象以视觉语言表达的文本,并显现出意义。这个文本与其显现的意义,或者称之为经由心理场作用了的物理源的复制品,又在传播之中影响着人们对于物理源的认知——影像被观看时,当然不是针对其物理源的,但是,因其表现为物理实存,所以,人们不知不觉中将对于心理场的认知与反映作为了对物理源的认知与反映,从而物理实存也因而发生了变化。这一错位实际成就了摄影的魅力——被拍摄了的事物已不再是它本身,而是它被赋予的意义。
  阿根廷女摄影家伊娃·鲁宾斯坦(Eva Rubinstein)的故事可以从另一个方向说明照片产生的关键。她是这样说的:"在一个摄影研讨会里,我和一个人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他先我离去,他走了几分钟之后,我拍下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房间。当时我没有脚架,只好手拿相机以1/4秒的速度按快门。当时我的心情激动,两天后我看到样片时,我发现拍得不够清楚。于是我又回到那个房间,带着脚架。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原样,时辰、光线、东西摆放的位置。第二次拍的照片很清楚。但是,我把这两张照片给好几个人看,未加解释,他们都一致认为第一张好。"
  两张照片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不知就里的人也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分别。伊娃说:"你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她不是明明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房间吗?伊娃进一步说:"第二张照片没有感情,因为当时我只想拍一张‘好'的照片。"——物理源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心理场已悄然不同:伊娃第一次的拍摄,实际上并不想拍一张"照片",她只是想对斯人已去的房间做一次深情的怀念。这纯粹是女性对于爱情的自然反应,比如会很自然地留下恋人用过的物品以做纪念一样。这是一张因为爱情而技术"失误"的照片,然而人们喜欢的不是技术,而是其中自然流露的情愫。而第二次,显然有了不同的目的,行为中有了极其理性的成份。或者说,第一次是因为"离开"而拍摄的,第二次就有了"追逐"之心。而这一差异也在观看者那里得到了不同的回应,这个房间,时辰、光线、东西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的房间,因此具备了完全不同的意味:前者是"爱情",而后者,是"房间",虽然它们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同理,大多数人拍摄的是"畸形人",而黛安·阿勃丝拍摄的是"神"。
  再同理,大多数人以为他们拍下了春天,而实际上,他们只拍到了桃花。
  所有的病,其实都是"心病"。
  所以,当大多数人与他们拍摄的大多数照片正像被污染了的长江一样四处泛滥时,背后的根由不言自明。佯装不知甚至乐在其中,来一场集体狂欢,不谋而合才是智慧。没有人逃离,所有人都在追逐。逃离,成了几为绝迹的一种姿态,它被认为是愚蠢、轻率、懦弱地自我边缘化和主动放弃。是的,人们蜂拥而上是为了看到皇帝,只有那个逆流逃开躲到墙角的孩子发现国王其实没有穿衣服。他看到了真相。但其实真的只有他看到了真相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
  照片,固然是摄影师所见的物理源和所在的心理场相互作用的结果,但照片本身,不也是另一个物理源?摄影本身,不也是另一个心理场?浸淫其中,耳濡目染,心驰神接,二者的相互作用对于摄影人本身的精神气质又是如何作用?如何结果?摄影师拍摄的不仅仅是照片,照片只是身外之物;其实,其所拍摄的同时亦是自身灵魂的塑造与修炼。照片仿佛灵魂的蝉蜕,若直指心性是最高境界,拍摄本身便是重重逼近的进阶,既指向世界,也指向自身。而后者,因为其不易察觉而鲜有关注。正因为如此,许多照片的生命脆弱而短暂,无法抵挡时间的考验。说到底,这是因为摄影师没有经受住时间的考验,浑然不觉自己虽身在舞台中央,其实已经悄然出局。
  近些年,具备大气象大格局的摄影之作鲜有,其时代日新月异,社会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社会矛盾更加复杂尖锐,社会问题更加层出不穷;但是,摄影却貌似没有期待中的与时俱进;功能型摄影比比皆是,心灵史却难觅芳踪。我们获得了经历,却失去了意义。
  摄影需检讨的,当在此;你是逃离,还是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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