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震撼的图片很多,选这张,日本仙台一间房屋的天花板破碎瞬间。 11号,早上起来,料理完女儿,急匆匆出门。今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约了牙医,搞定我那颗最近总是隐隐作痛的牙齿。 躺在治疗椅上,闭上眼睛,权当优雅的中年女牙医是上帝,不是么?当可能有的恐惧和疼痛来袭时,除了别无选择地相信你所交付的一切,还能如何? “现在处理了一下。现在开始你要注意牙疼不疼,如果疼,就说明那条神经有问题了,马上来医院。” "做什么?" "杀死那根神经。" "啊?!"我几乎跳起来。"别动,如果不疼,20天后来医院,补牙就好了。"牙医镇定而慈祥地说。 我带着这颗被我自己深深伤害了的牙齿,走出医院。明白:不仅仅是今天,而是接下来的20天,它都将是我最重要、最关心的命题。呃,运气不会那么坏吧?我为自己提气:关于牙疼,最浪漫的说法是像爱情...... "李楠老师,日本大地震了,我们要不要去啊?"摄影记者的电话把我从牙齿的漩涡中提出来,扔进了另一个漩涡。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在我为一颗牙齿痛苦的时候,已经有上千人被死亡席卷而去,而且,近在咫尺。 到处都是关于这场世纪大地震的消息,还有言论,疯传的图片更令人揪心。 在一片激烈、悲惨与狼籍中,态度的撕扯成为另一场海啸: "福岛爆炸了会炸到我们吗?不会啊?不会就没事了。" "小日本,活该!" 这是网上最常见的两种态度,以及与之对立的批评浪潮。 在死亡面前,讲大道理,时间显然不够用。反求诸己,地震之后,我立刻不觉得牙疼有多重要了。原因很简单:当更大的痛苦来临时,微小的痛苦就被自动忽略了。或者说得比较残忍点儿:他人的痛苦有利于减轻自身的痛苦。但同时,一旦牙真的疼起来,在那一刻我肯定更关心我的牙齿。原因同样很简单:人更关注自身的痛苦,胜过对他人的。以这样的角度,不会奇怪汶川地震中的范跑跑会有大把辩护者。 但是,问题在于:我不可能任由牙齿疼下去,如同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承受无休止的、永远不被安慰和解决的痛苦。而我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到他人的帮助;前提是:我也同样负有帮助他人的责任和义务。如同地震,震区以外的人类,为什么必须去帮助与自己并无亲缘血缘关系的灾民?因为,虽然人们总喜欢给他人戴上标签、总以为自己有权力去标签,但死亡是没有标签的,冷漠、仇恨、幸灾乐祸所针对的何曾是他者?都是我们自己。 我不会因为是这一颗而不是那一颗牙疼,痛苦就轻些或重些。如同死亡只有一个结果:要知道60年前美国人向广岛投下的原子弹,死难者中并不仅仅只有日本人,也有中国人和美国人。所以,我们面对死亡也只有一种态度:基于人性本原的态度。 随着讯息的逐渐丰富,地震中的日本人似乎在给全世界上一堂公民素质课。我们从图片中看到:震后的他们在公用电话亭前秩序井然地排着长队,妇女和小孩得到优先照顾;日本大使馆给各国记者开辟绿色通道,提供各种采访方便;东京电力公司管理层集体鞠躬谢罪,记者逼问福岛三号机组会不会溶解?副社长藤本说:"目前尚不清楚"。记者马上吼道:"把话说清楚,别含混其辞!"藤本只好说:"情况严峻"。而正在东京学习的潇湘晨报记者曹凌曦说:地震后,老师立刻命令学生立刻躲到桌子底下,而她一直站在教室中间,当学生们全部撤离后,老师才最后一个离开并关掉电源。 我们昨日抵达东京的记者说:新干线恢复的速度令人吃惊,东京至仙台的火车也通了。福岛撤离的居民已开始接受核辐射测试。同行闾丘露薇则转一个在日中国留学生的感想:日本电视台的新闻特别平静,有信息量却不侵犯个人,有数据却不煽情,有各种提示却不造成恐慌。——作为媒体人,她以此提醒自己。当上海记者施培琦准备拍摄正在废墟上工作的日本救援队员时,队员摆手阻止,因为他认为当着失踪者家属的面拍摄搜救场面,是对他人的莫大伤害。 ...... 所有的这些,令人感慨,死亡是没有标签的,但对待死亡的态度却可能有。无论是这些美好,还是未曾曝光的不美好,在一场劫难面前,结果通常无法选择,但如何面对这样的结果却是可以选择的。“我不怕死,却怕从没有真正活过”——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分钟,都可以为这句话注脚。此时此刻,这项考验,正在针对每一个人,决不仅仅是日本灾民。我们并不为任何人证明任何事,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对自己有所交待,已经足够。 入夜,我祈祷:这场浩劫尽快停止;我也祈祷:我的牙不要再疼。这两样对我都很重要。在这样的祈祷中,我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生命的真实。 谨此纪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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