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第二部分
 曾璜 肖像 （吴奇 摄）
五、传媒摄影师的转型的趋势和案例：
我每次开讲都跟年轻人说，摄影收藏有巨大发展空间的领域。人们一说“摄影收藏”，就往财富上想，实际上对很多在职业生涯发展感到困惑的摄影人来说，是机遇，是谋生，是职业规划的问题。三十年前，我刚开始从事摄影工作时，没这行当，没有艺术摄影，所有想干摄影的只有摄影记者一条路！现在，这个新的产业出现了，给了你一个成为第一代从业“摄影收藏”的机遇第一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跑马圈地，意味着发展的空间。你现在要去学习，不管你到国外学还是中国，要学习、了解，这是一个相对来说新兴的行业和产业。 从行业和经济的角度上说，有还可以延伸出巨大的发展空间，不单有学术的，也有财经的，国外成熟的艺术品信贷、艺术品融资、艺术品抵押、艺术品担保、艺术品保险。。。等都将在中国出现，这将导致影像艺术品销售、管理、交易、评估、保险、流通，保管等新的行业的出现，不单单学摄影、学艺术的人，还有学金融、学管理、学贸易、学保险、学IT、学物流。。。的人，都可能在“摄影收藏”领域发现机会，今天的摄影收藏相当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证券市场和当代艺术市场，可以想象其发展空间有多大。中国现在是摄影师太多，而拍出照片来，怎样营销，怎样做产品的人太少。 这里所说的是摄影行业的生态环境，要意识到作为传媒摄影师是有危机的。你天天拍照片，你能拍得过秦斌吗？你能拍得过赵亢吗？你能拍得过他们这批人吗？绝大多数人拍不过，他们才三十多岁，要拍还能拍个十年、二十年，他们顶在这里，年轻人的生存发展空间，就受到了限制。
前两天我看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消息，是日本的AV女，苍井空，她前两天在北京活动，有一家公司贴出一个告示，说今天所有的员工全放假去看她的活动，然后你们拍照片。只要给公司交照片就好，人家根本不需要专业的摄影师，拿着手机都能拍了。这就是我们现在传媒摄影师所生存的一个状态。 前几天，你们新京报的浦峰在网上说照片市场上的价格太低了，我说，人家根本就不要钱就把照片供了，还有很多人，愿意花钱来发表照片，为什么还要买照片？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国内最早为图片市场拍照片的摄影师，我也是中国最早的图片代理商。九十年代，提供给外国报刊的照片，每张没有低于100美元的，最高的是4000德国马克一组，现在，Corbis这家国家上最大的图片代理公司，每月给我的账单上，极少见到50美元以上的采用，很多是几个美元采用一张，比国内的媒体的稿费还少！这就是传媒摄影师面临的生存状态！
在这样的的环境下，就出现传媒摄影师的转型。先说说国外吧！国外来说的话，大家都知道萨尔加多，都知道他多牛逼，看过他“战地摄影师”纪录片，最后一段洗照片，暗房技师把照片洗得很大，他挑毛病后，那个暗房技师又回去继续接着再洗，洗到最后他点点头？那个照片干嘛？那个照片就是做展览，进入收藏市场的。那个照片就是拿去做拍卖的。
大家知道大卫·伯耐特，就是那个拿了4X5相机拍奥运会的大卫·布兰克，他是世界最棒的体育摄影师之一，拿了4X5相机，叶片拍体育，干嘛啊？他是在做影像艺术品创作。
卢卡，他年轻，岁数比我小，现在也就在四十多岁。在1994年，我去波黑战场，在帕莱，那天下着大雪，齐膝盖的雪，走特别累，根本雇不到车。一辆小车开过来，我就赶快做手势，在雪地上车停不住，一下过了一百多米才停住，车倒了回来，让我上车了，那上车我一看他的后座上有一个尼康相机，很简单，是Nikon801,国内的专业摄影记者都不会用的款式。我问他你是摄影师吗？他说是，我说我也是摄影师。他说我知道，因为我背着摄影包，他没背摄影包，咱傻，咱没去过战地不知道还背个摄影包，人家都不背的。他说他也是，名叫卢卡，我当时就很简单的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但没想，我回到北京后，才意识到，他是那年荷赛大奖的获得者，就是医院停尸房里一位穆族年轻人抱着哥哥的尸体的照片，他为伽马图片社工作，一直做战地摄影。现在他的作品你们肯定也都知道，就是一个路边死亡的阿富汗士兵的尸体，应该是用X-PAN拍摄，放两三米大，在美术馆里做展览。照片中的细部细到那个死尸的血浆的细部，死尸的毛孔跟汗毛都能看到，将战争的恐怖通过一具尸体表现出来！
我刚才已经说了，在展览这个层面做作品的照片，也同样可以传播的。还有一个摄影师，叫塞门，他我同为SYAMA图片社工作，也是一位知名的战地摄影师，到处拍战地。我知道他，但不认识。2008年上海国际摄影节，为他办了一个展览，整个风格全变了。他拍了《战地》（Battlefield)。他原来就是战地记者，但是现在他怎么拍呢，用4×5的相机，拍诺曼底登陆地的风景，拍中东的贝鲁特城市夜景，去拍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天线网，拍波黑战场万人坑上的风景，拍二战著名的战舰沉下去的地方，他找到那个地点，拍了一张非常漂亮的海面波浪的照片。。。。，他这些战地照片，用我们中国的摄影风格来说是什么？就是沙龙摄影。可人家就用这个手法拍的，拍得漂亮，比如说像那张贝鲁特的城市夜景，微黄色的建筑。窗户里面都透出黄光，拍摄的是晚上六、七点钟，天空全部蓝的。。。
然后他把这些照片放得很大，到博物馆摄影节去做展览，在上海的摄影节，大约1米大，可以看到很多细部。我问他，你原来那么棒的一个战地摄影师，现在为什么改这样拍了。他说：“以前是我们在告诉读者、告诉外界这个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可以做了。我现在是通过我的照片，让人民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战争。（I 'm not going to tell people what it happen,I will let people think why it happened).所以是why it happen）。他的这套照片被欧美的许多博物馆选为展览，同时纽约时报的周末杂志，泰晤士报的周末杂志也都刊登他的这些照片，他同样也是在做报道。
我举的国外例子中的这些人都曾经是最重要，最著名的报道摄影师，他们现在转向了。国内也出现有这样的趋势，最早的几个，有颜长江、曾翰、常河等，还有程玉扬《神人》,王久良的《垃圾围城》。。。。实际上有一大批，我也在转，像我这一代或者比我更老这一代都在转！ 在座的很多人知道程玉扬吧？程玉扬曾经在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北京晨报这几个报工作过，他现在的位置是《北京晨报》的摄影部主任。亚运会的时候他开始从事报道摄影工作，赶上了中国报道摄影的好时代。程玉扬是学美术出身，七八年前中国影像艺术品市场刚刚出现时，程玉扬就把作品提供到收藏市场。
我记得他第一张上华辰拍卖的照片是“三峡的纤夫”，从江的这边拍江的那边。江的那边是一块未淹没的特别有代表性的一快岩石，上面有几个裸体的纤夫在拖着纤，照片放得挺大的。在我看来，拍这个照片是为了传播，为了记录而拍摄的，我们也不知道这张照片怎么能卖？一张在纪录层面的照片，但是确实有人买，还卖的很不错，谁买？香港一个海事，还是运输博物馆，专门收集关于航运的艺术品，那天在拍卖场上拍出了9000块钱的价位。 下来是汶川地震，这哥们背一个8X10的相机，背着底片去了。在座的媒体记者大都去了，去过汶川都知道，那时候你要背个8X10的相机再带个大三脚架，在汶川有多困难，他就这么去了。去完之后拿一批8X10的黑白的底片回来。798的“大河画廊”的艺术总监是姜健，也是一个很棒的艺术家。他把我找去看片子，一看对这套照片有感觉，愿意做这个策展人。这里面还有一件好玩的，我的银盐纸基收藏级的照片都是张左做的，张左在属于最好的暗房技师之一，在国内有黑白王之称。程玉扬说他自己也可以放出像张左这样好的照片。
我说：“那你自己放怎么样？”他说好啊。
怎么放呢，当时中国最牛的黑白银盐纸基的照片是冯建国，大家也知道，原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现清华美院摄影系负责人，有“中国的亚当斯”之称，是他将亚当斯的整套理论体系带进中国来的。他自己也是做的非常好。冯建国他的照片是采用ILFORD最宽的卷筒纸，他8×10底片横着放，这样最大的照片是一米宽，是当时中国最大的银盐纸基照片。我建议程玉扬把这照片竖着放，竖着放那就等于宽是一米，可以将长边放到一米三。这样我和程玉扬在电脑前，先用数码改出像样，程玉扬参照数码样，忙活了几个月，他真的就到暗房用银盐纸基放出1X1.3米的中国最大的银盐纸基收藏级的照片。
照片在798艺术区大河画廊开展后，好几天也没见动静。价格定的挺高的，三万一张。大概过了一个星期，程玉扬打电话来了，很兴奋说“卖出去了，真的卖出去了”。当时画廊的销售经理叫刘莎莎，从美国学艺术回来的。画廊来了个外国人边看边走，刘莎莎就主动过去介绍，这个照片很大，是银盐纸基，艺术家自己在暗房制作的，这个是1×1.3米的银盐，是目前中国的影像艺术品中的最大的银盐照片，那位收藏家又走一遍后，拿出信用卡收藏了两张。后来知道这位藏家是是P&G亚洲的高管，就是家家户户都使用的那家P&G公司。这套照片也被洛克菲勒基金会收藏了。
这个收藏当然有汶川地震内容的因素，但也有摄影技术技法层面的因素，以及对这批照片所做的诠释。我相信程玉扬《神·人》这个影像，有成百上千的摄影师都拍了，谁去都看得见这些影像，我看过展览最少就有三个，可能是四个。为什么程玉扬的照片作出了相对来说比较成功的影像艺术品？因为他在整个操作过程中间，不是拿这个数码小相机进去的，是背个8×10的大相机进去的。8×10的大相机和小数码之间有很多的不同，包括他在拍摄的时候有很多的考虑，摄影师对影像的观察、获取，最后的呈现有很多的想法。还有后期，不是简单的数码打印输出，而是采用中国当时最大的银盐纸基手工制作。。。这些帮助程玉扬的影像成为了具有较高价格的艺术品。以上面G&P高管的收藏来说，他的收藏是什么？因为他知道了照片是中国当时最大的银盐纸基！收藏了中国摄影技术技法的一个节点。
这是程玉扬现在的作品《返》，他是怎么做的呢？他直接把相纸插在8×10相机的底片位置就曝光，最后出来作品的影像是一个负相，起名为“返”，一张最后完成的作品是由十几张，甚至几十张8×10的相片拼贴而成，限量就一张！展览开展时，很多人去人，很多人收藏了，我知道王王文澜收了一张，我也收藏了一张是一个北方的小山村，摄影师在山的这边去拍对面的一个小山村的全景，用12张照片拼起来的。当时便宜，我记得他是作品的价格是按张数算的，总价12,000，就是一小张1000元人民币。他现在作品已经到什么价格了？2012年秋拍，通过华辰影像拍出十五万，24小张，每张大约6000元了。我为什么收他的那个作品，因为在视觉表达上确实是一个比较新，比较大的突破，而且操作层面上难度也比较大，还有所有的作品都只有这一张，退一步说，从投资投机的角度上也可操作。
程玉扬后来还用彩色的照片做这样的东西，比如用这种手法拍北海的九龙壁。彩色的照片采用长时间曝光造成彩色片倒易率失调，还原不准确，色彩的变化很诡异。据说这张照片的价格过百万了，这涉及到商业，咱就不评论了。就我个人意见，这套作品在摄影技术方面有可圈可点的之处，如果能有对照片有更好的后现代诠释，将可以提高作品的价值和价格，我一直没看到有哪位评论家对他的影像有什么比较好的诠释，比较遗憾。
程玉扬现在在做什么？这是程玉扬最新的作品，这张照片是银盐的，还不是很出名，这是他手工刷出的银盐。从技术层面角度说，我个人觉得蛮不错的，但是影像艺术需要站在更高的层面，如果程玉扬能够为他的作品作出更好的诠释，或艺术评论家能够帮助他对作品做出更学术的诠释，他的照片就会更有价值，而不仅仅在摄影的技术计划的层面上面。 我在任何像今天这样的讲座里，都采用程玉扬的案例来说明中国的传媒摄影师怎样转型。这只是个案，实际上中国的传媒摄影师有一大批人都在转型。 再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大家知道王久良吗？王久良就是一个很成功很成功的例子，做的很好。王久良也是一个传媒摄影师，在中国当代影像艺术品兴起的大潮中，他也做了很多个作品，如“贡品”，他买了各式各样的供品放在墓头，现在大家都供什么？有给祖宗供小姐，供二奶什么的，他都拍了，很有意思，很好玩的作品。他还请了模特，弄出很多鬼魂，在山东老家的墓地的夜晚里飘来飘去，想法是不是来自“聊斋”？都在798的画廊里举办了展览。应该说都是很有意思的作品，是踩上了中国传统和摄影文化这两个点的作品，但是这些照片的市场都很不好，为什么？因为外国人不太理解中国的鬼魂文化，你跟他又很难讲明白。你跟他讲这个是一个聊斋里面什么的故事，有点深奥了，困难。 王久良转了一圈之后，发现北京周围都是什么？垃圾！他骑着摩托车，使用X-PAN，拿着GPS定位，用拍摄沙龙风光的视觉表达，拍摄北京周边的垃圾场，还留下非常确凿的证据说在什么什么地方拍的，因涉及到北京负面的形象。这套照片，他真拍的很好，画面非常的大，大到什么程度？大到里面的垃圾是什么东西，是哪家公司的垃圾，是哪一家品牌的东西全都看清楚了。同时，还有两个人真心支持王久良去做这件事，一个是鲍昆老师，一个是栗宪庭，就是被纽约时报称为中国当代艺术之父的栗宪庭老师。这组照片发表后，我让我们的文字记者跟王久良跑了几次，专门给他做了这样一个报道，发表在《南华早报》上，我们单位也发了内参，然后国外的媒体全都压上来了对他进行了报道。再后来，《垃圾围城》在栗宪庭主持的宋庄美术馆办展，北京政协正好在开会，将委员全部拉去看这个展览，最后促使北京有关部门改造了这些垃圾场周边的环境。  王久良 作品 《垃圾围城》之一
王久良最后也通过这套作品真正获得了市场的回报，我相信他现在经济情况应该不错的，我在798的工作室几次看到他卷了几卷大尺寸的作品出去了，干啥呢？国外的美术馆收藏了。我相信通过艺术品的收藏，他在经济上的回报还是不错的。他现在是一个很著名的当代影像艺术家。这几天，有一个欧洲的基金会给我来了一封信，说正在找今年的什么奖的人选，这个奖要奖给环保方面艺术家的，问我有什么推荐的，我想推荐一下王久良。当然不见得能推荐上，但是他是一个很棒的当代影像艺术家！
这里还不仅仅涉及到摄影师转型的问题，还涉及到中国当代艺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评价中国当代艺术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准是作品是否对我们现在所的生活状态进行了评判，这非常重要！好的当代影像艺术品一定要对我们现实生活进行批判，在这一点上面当代艺术与我们所从事的传媒摄影师是一致的。你天天拍歌功颂德的照片，没人会把你当作一个好的摄影师，你的影像去揭露一些社会上深层次的问题，去评价社会上才可能取得认同和成绩。你想想，现在取得成就的摄影家，都不是拍正面影像的，都是拍负面影像批的，都是批判社会现状的.
六、当代影像艺术的创作
谈谈当代艺术的案例吧。在座的可能大家都不太了解刘丽杰，她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案例。为了做这个讲座，我跟她通过电话，问了她创作上一些具体的事情。她是有意思的艺术家，到电影摄影学院学习前在金融界工作，在金融界工作过的人经济情况不会太差，但她辞职到电影学院学习摄影来了。她的第一套作品在电影学院毕业作品是把自己小女孩时的想象，做成作品，其中最著名的照片就是这张，像天使有一对白色翅膀的小女孩，在摄影棚内拍摄的。前几年在798百年印象画廊展出，一举成名。开始我也不以为然，没觉得什么。后来感到在中国，所有摄影都在说要有社会担当，我们要纪录历史，我们要改变社会。但像他们这代人，像刘丽杰，像邱震他们做出这一批作品，只跟他们自己有关，他们说我们为什么不能用摄影来做我们自己的生活，我们自己心里的东西。当我看到这些作品的时候，有一点感触就是，是啊，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让年青人用影像做他们自己感兴趣的作品？所以刘丽杰和邱震他们这批东西是告诉我们，摄影可以做任何摄影师感兴趣的东西，不见得就一定要有社会担当。摄影不见得就是艺术，摄影也不见得就是新闻，摄影也不见得就是报道，就是技术。摄影就是一个媒体，你把他用于艺术创作它就是艺术，你把它用于纪实它就是纪实，你把它用于报道，它就是新闻。所以，刘丽杰等新一代摄影师的作品教了我这些。
 刘丽杰 摄影作品
我们来看刘丽杰的第二套作品，她那个小女孩的东西，是她的第二套作品，大家看一看，你看这是一个女性内衣搁在这里，这是一个老男人，这个女的是很像刘丽杰的一位女模特，扮演一白领，让我感觉像是她自己。如果她用她自己来创作，可能更有意思。这套作品她是在评价，反省她这个岁数的女青年在社会中生存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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