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璜：“革命：收藏de摄影"（讲座实录三）

拍者讲座第八期 
 

我在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个案例，供大家参考。

在进入影像收藏领域后，大约在2007年，我看到一条消息说纽约的索斯比拍卖行拍卖了一本书，大家知道约翰·汤姆逊，苏格兰摄影师，1870年前后，大概140多年前，到中国走了一大圈，8000公里，拍了很多照片，回到英国出了一本书——《中国与中国人的画册》，特别的大，特别的好，那本书上面，大概登了两三百张照片，所以他在我们中国历史上是被称为摄影的马可·波罗。摄影术发明是1839年，他1870年就在中国拍了很多照片，回去出了这本书，他这本书一共就印了六百套。当时在西方引起了很大的反响，1840年和1860的二次鸦片战争，中国跟西方有很多冲突。之前的绝大多数的西方出版物和报纸上面大多是画，和参照照片的画像，还有铜板画。约翰·汤姆逊做了这样一本书，所以被称为了摄影的马可波罗。这本书大家知道比较多，但是没想的约翰·汤姆逊在做《中国与中国人的画册》之前还出过一本叫做《福州和闽江》，总共印了46本。据介绍，现有6本在欧美各大博物馆，图书馆收藏。在2006年，有一本流落到市场，在索斯比拍卖行拍到了18万美元，就等于140几的人民币，也是天价了。有消息说去年年底在英国又出现了一本，拍卖拍到了34.5万欧元，就是340万人民币。开始我也没有意识到，不过从目前来说，《福州和闽江》很可能是中国的第一本摄影画册，目前我还没有看到比这个更早的摄影画册。

得知这个消息，我就想组织摄影师回到福州的闽江流域重新拍。我的一位朋友，是福州当地一个不大不小的出版商，他感兴趣，很支持，说他出钱，我们就从各地请了摄影师去拍这个东西，还从台湾请了十个摄影家来拍。
    在做这个过程中间，我发现从1870年的约翰·汤姆逊到今天，可以找出最少十个很棒拍过福州和闽江的摄影师，我把他们的照片找回来了。

这是约翰·汤姆逊拍的福州的闽江，这一张这个小岛漂亮吧？现在还在，我在十多年前去过，这次又去了，去上面吃素菜，特别棒，6块钱可以吃的素菜，现在还有。

     这是福州的一个天主教堂，一个土地庙，他们在140年前就把照片拍的这么好。约翰·汤姆逊在英国摄影史上被称为世界摄影史上纪实的第一人，他对这座大桥所做的图片说明，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这座桥392米长，有多少个桥墩我忘了，两个桥墩间是用一米见方的方石条，在上面铺多少米长，多少间多少厚的石板。。。大家可以借鉴他的图片说明。他在写所看到的，写摄影所没法表达出来，但又特别有用的资讯。这桥文革后拆了，但约翰逊给我们留下了这些史料。
    他做的这46本书主要卖给了来福州的外国茶商和瓷商，当时福州是全世界最主要的茶叶和瓷器的集散地。这些他拍的福州的影像。我在做这个项目后，找到了比约翰·汤姆逊还要早三年的法国的一个摄影室拍摄几张福建的茶姑，1867年在法国拍的，中国人到法国参加世博会，这些就是中国的礼仪小姐，叫茶姑。这些照片，叫CDV(card de visitor),就是他们当时的名片，在1860年国际上非常时髦的名片。这些原件现在在市场上叫价一张两万块，几年前在市场上一出现就是两万块钱一张。
 

   看下这个东西，这是中国摄影古建筑摄影的鼻祖，柏斯曼（Ernst Boerschmann）拍摄的福州大墓，大约1900-1910年代，大概离现在110年，1他专门拍中国的古建筑，我不展开讲了，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从摄影上，他很可能是梁思成的老师，但是梁思成从来没提过。无论是《林徽因传》，还是《梁思成传》中都提到，梁思成1927年在哈佛大学读研、准备博士论文时，“查阅了西方所有的关于中国古建筑的文献”，这是传中的原话。注意，但是柏斯曼关于中国古建筑的拍摄大概是1910年之前，他出版有多本有关中国建筑的摄影画册，其名作《中国的建筑与景观》德文版的出版是1921年，英文版是1925年，都是梁思成在哈佛图书馆系统收集资料之前出版的，而且梁思成他们“营造学社”拍摄的中国古建筑照片跟柏斯曼的摄影风格很像，有他的影子。为什么梁思成不提柏斯曼，真的没看过柏斯曼拍摄的中国古建筑？柏斯曼去了福州，拍了很多福州古建筑的照片，我这里选了四张他拍的福州大墓。福州的墓地特别著名，在中国建筑史、摄影史上都非常著名，到过福州的摄影家都要去拍，极漂亮。

这是一个日本的间谍摄影师岛琦役治在抗战之前对中国进行系统影象采集的时候拍的福州，他对福州进行了系统的影象采集。这是美国摄影家曼尼（Donald Mennie)拍摄的闽江，很漂亮的风光，有特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甘博，他是燕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创办人，他也去了福州，拍了很多东西。他最著名的是北京的《社会现状调查》，这本书已经被翻译过来了，如果是北京人我建议大家买一本，看一看20年代的北京是怎么回事。他去妓院里面做调查，包括妓院怎么挂牌，怎么收费什么东西全都有，特别棒。他现在5000张底片留在了美国的一个DUKE大学图书馆。

    我们在互联网上公布要做这个项目，谁都可以给我们供稿。我怎么挑呢？我对参加这个项目的摄影师说，如果按老照片的角度，构图，光线去重拍张，那只是在史料层面上做摄影，不是艺术。你首先知道人家拍过什么，然后按照你自己想法，发挥创造力，去拍福州各种各样内容，怎么拍都行。你要有自己的东西，我挑不是内容，我挑摄影师，我是看摄影师怎么样用你的摄影来诠释变化中的福州，诠释“跨越了三个世纪的影像”下面是当代艺术家拍摄的照片：

大家先看一下这位哥们，大家可能现在都不知道他了，他曾经在中国很著名，是新浪摄影频道的第一个版主，叫做Royal，中文"卤鸭"。这是他用彩色转印法拍摄的福州，虽说他的影像还有改进的余地，但是他的作品是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的。他这个彩色转印法是采用波拉一次成像拍摄，拍完以后撕下药膜，正常的部分还不是成品。而是在拍摄现场边，得放一盆水，把撕下来的药膜放入水中，然后非常非常小心地把原本丢弃部分的药膜揭下来，然后把药膜贴在宣纸上，然后这张色彩独特的宣纸上的影像，才是成品。只有一张，不可能有第二张，非常难。

崔健楠，福建画报现任社长，用6×6去拍福建的地方戏剧和福州老城三坊七巷的人物，他从国家获得了基金。福建这地方也特别怪，保留了中国很多地方戏曲的种子，甚至村与村里的地方戏曲都不一样。有一种戏种，到现在就他一家三人会唱，就在他家里传承。所以崔健楠申请了国家基金去拍摄记录这些东西。意思的是他太太是福建省广播电台的名记者，所以他老婆可以去录音，儿子是搞电视的，所以他儿子可以去录像，他们一家三个人弄一块去了，他们就把这些东西纪录下来。他是用记实的手法去拍，其中很多东西不可能再重新拍了，结果是出了一套八本书。我挑他在闽江流域的地方戏曲，肖像类的影像，不到10张，用数码输出技术打印在宣纸上。黑白的地方戏曲影像打在宣纸上，视觉效果很特别，手感也很特别。大家可以摸一摸这个宣纸照片是怎么回事。福州老城的人物肖像也采用同样的媒材制作展品，作为“跨越三个世纪影像”的两个部分放入项目里。

我刚刚跟大家讲摄影出现了两个趋势，一个是数码，一个是传统。实际上早期艺术家也有感光乳剂涂在宣纸上做作品的。数码技术的出现提供了全新的可能。中国最早将照片输出在宣纸上的是谁？我知道王福春是一个，可能他也不是最早的，前面还有人，但第一个把照片打印在宣纸上做展览的应该是王福春，在王府井东方广场的爱普生影艺坊坊，他的宣纸影像，还是最早入册收藏市场的影像作品，在华辰影像2006年秋季拍卖中就有。

这里我引出一个题外话，又是很重要的一点，大家一定要注意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你提供的新的可能。摄影行业是跟科学技术关联最为紧密的艺术，任何的影像技术的进步都会出摄影的大家。甚至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在现代主义的阶段，摄影的技术就是摄影的艺术最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现在应该要把摄影技术给弱化，强调艺术层面的东西。摄影的数码生态环境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给大家提供很多很多新的可能，大家做影像艺术的时候完全可以借助摄影科学技术的变化、发展、进步，让自己作出非常好的艺术品。我刚刚说的崔健楠，他不是中国第一个，但是他一定是福建省最早的之一，用宣纸照片展示作品的。还有，别小看这些地方戏曲照片，戏曲照片的拍摄已经有很长的历史，戏曲照片的收藏在中国有100多年的历史，从梅兰芳之前就有了，梅兰芳将他发扬到了极致，所以崔健楠打印在宣纸上的戏曲照片，我个人觉得会有不错的市场上，而且这套题材，也适合送到国内外展览，摄影节、戏曲节，都非常好的。

崔建楠拍摄的戏曲照片

    再给大家介绍一位，，一个三十多岁的美术出版社女美术编辑，郭晓丹，她是崔建楠的学生，晚上在一块喝茶，这个女孩来了，听我们聊的兴高采烈的，就觉得特郁闷。我说你郁闷什么呢，工作挺好的，老公孩子也挺好的。她说我是福建省第一个用针孔相机拍照的，但是在福州没人跟她交流，特郁闷。我说我们正在做的项目，让她用针孔相机拍福州老城。这姐们真去了，很挺努力的，也挺不容易了。拍了三年！前一两年的照片，我都不满意，她为了追求视觉上的冲击力，把福州拍的龇牙咧嘴，拍的变形了，我觉得这种视觉不是福州。我问她说你小时候的福州是怎么回事？我小时候在福州生活，特别烦福州，因为雨多。她说对，我说针孔相机反差很低的，你试试就拍福州阴天、雨天，反差很低的时候试一试。她又去了，大概一年后，去年拿了一些给我看，我说这对了，就是我小时感到的福州，是好东西，用宣纸输出肯定挺棒的。不过她的老师崔健楠的作品已经用了宣纸，不能让他的学生再用宣纸。我就请教爱普生影艺坊的专家，给他们看这个东西，杨赣和肖雁群都建议试一试绢输出。这一张照片挺贵的，做出来连装裱大概要四五百块钱。前年在大理摄影节展览时，是策展单位出钱做作品，这三五百块钱一张不是问题，我做了四张照片展出，反应很好，但她自己没看着。去年的凤凰国际摄影节，我给她做了个展，自己出钱做展品，姑娘开始有一点抽抽，但还是听我的做出作品来，作品是在北京制作装裱的，凤凰展她去的，箱子一打开，这个照片一拿起来，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就冲过来抱住我，说太漂亮了。特别凑巧，她作品中的这张，拍摄的居然就是我小时候生活的院子，我就在这个院子里面长大的，我收藏几张这个影像，我自己留一张，我两个姐姐一张，我弟弟一张，我们从小是都在这个院子长大的。它现在已经又成为影象艺术品了。

   另外还有这个哥们，阮晓榕。这是他拍的福州和闽江，他拍的所有场景都是约翰·汤姆逊拍过的场景。大家看到的金山寺，这是150年前的，这是今天的，还在。这些照片做得比刚才那几个都早，他做的时候跟我的专用技师商量，因为他掌握的新的资讯比我多很多。他说：我新做的一种，我改它的曲线，用我的输出方法输出特别像铂金照片。我说好。这个哥们的经济情况比较好，他原来做房地产的，50岁的时候把生意全部卖掉了，出来拍照片。他小时候拍过一段照片，他有一个梦想是成为摄影家。50岁后专心致志拍照片，我跟他说有这么一个新技术，他说没问题，他的经济上没问题，就给他做了。是用数码输出的仿铂金照片，作品特别细腻，特别好。最后爱普生推艺术微喷，也用他的这张照片做广告。你们出去到798去，还能够看到他的照片在橱窗上贴着。而且每次我们外出到哪去展览，都有人说要收藏，他的照片大，打成80×100的再装璜，漂亮。他在摄影技术发展史上，说仿铂金的数码输出照片，就是阮暁榕，一说阮晓榕的大照片，就是仿铂金的工艺，就是他作品的特点，打上标签了。

这些人你们从来都没听过的名字，我不敢说他们在中国摄影史上一定会有什么位置，比如说阮晓榕，但我相信他们应该在福建摄影发展史上，有一些可圈可点的成就，在福建省的摄影史上一定都是有位置的，他们现在在福建都是知名的摄影家了。

这个“跨越三个世纪的项目”下一步怎么做，要出一本画册，要办一些展览，可以到全世界有福州人的地方去办这个展览。而且这个项目可以永不结束。我每次做展览时，最后一张照片后留下空白处，写上“你也可以成为我们这个项目的一位摄影师”，只要你用你的独特想法去拍福州和闽江，我就可以将你加进来。下一次展览可以增加摄影师，我现在最愁的是缺当代年轻摄影师用非常新的摄影的表现手法，甚至是视觉表达去拍福州和闽江，这是我非常缺的。我相信在座的如果你们哪些人有感觉的话不妨去福州和闽江流域走一趟。这本画册要做的很精致，最后要留下几页空白，我拿这本画册送给你作为礼物时，洗几张照片贴在空白页，把我的照片作为艺术品放入书中。另外，即使你不在画册里面，你是福州人，或是外地的摄影师，只要你拍了福州的照片，你可以把你的照片贴在后面的空白页，自己收藏起来，你就是这个项目的摄影家。就是创造性的去做这样一一件作品。我相信这样去做一本书，做一个项目，做一个展览的话，让观者也参与了，有互动，也可能把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摄影家，做进中国摄影史里面去。（持续）

柏斯曼拍摄的福州大墓

约翰·汤姆逊 拍摄的 金山寺

曾璜肖像 吴奇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