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兰德人体摄影的再版（上）

 1991年，李·弗里德兰德（Lee Friedlander）出版了一本具有历史意义的作品集《人体》，在摄影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22年以后，摄影家重新审视了早年的作品，增补了大约一倍的照片（原版84幅，再版时155幅），再一次引起了摄影界的关注。这次再版的作品集没有评论文字，于是借用第一版重西斯奇的评论，展开对这位摄影家拍摄人体的深入理解。

西斯奇说：在深深地沉浸在女性的身体影像之后，自然就会问及拍摄这些照片的摄影家，他到底是怎么一种心态。说起李·弗里德兰德，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和，给人以亲切感。

他对照相机的选择正是他低调谦和性格的折射。一台徕卡。他解释说：“有这样一台照相机，你就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大师的领域。然而这足以去应对世界。如果是带着一大包器材，我就会整日承受这样的负担，想想应该得到两倍的收获。当你使用这样一台小相机时，压力就会变小。”同时，他还一直让闪光灯处于同步的状态。他不是一个怀旧的人，他面对当代，希望通过他的作品揭示当代生活的感受。他甚至这样说：“闪光就是对一切的告白。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在拍摄照片。这不是什么秘密。这不是一个平静的瞬间。”所以你也会意识到他所拍摄的人体第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种入侵的感觉。我们习惯的女性人体也许都是被动的，不会在你眼前呈现出腾跃感。然而在弗里德兰德的照片中，有时候身体是绞在一起的，照相机似乎发出呼喊。但是相互之间依然是静止的。闪光灯不仅仅是让画面变得清晰，对于弗里德兰德来说更是一种完美的工具，试图揭示那些我们原以为不应看到的元素，比如毛发之类。

 

很显然，他是反对偶像崇拜的，所以这些裸体都带有了原生态的本质，她们的笨拙，她们的血肉之躯。她们不仅仅看上去和杂志上取媚于观众的忸怩作态的人体不同。她们也和我们习惯的所谓艺术的人体不同。很明显，她们比油画中的人体更具有体积感。甚至于最为强烈的现实主义油画也难以与其抗衡，比如皮肤的肌理结构。照片不仅仅是真实的，同时也让你跳开了所有的中介。然而大多数涉及人体的艺术摄影，看上去相对弗里德兰德的人体更多人工的痕迹，更关心是否属于艺术的范畴。弗里德兰德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他的目标是让摄影进入与生俱来的本质，让裸体呈现尽可能的真实，并且运用所有可能的语汇，光线，剪裁，角度等等，最终完成炼金术般的印制。

这本书的作品孕育了12年。就像弗里德兰德其他大多数主题一样慢慢构建起来的，没有时间日程表。弗里德兰德通过他的朋友圈子获得模特儿的信息，这些朋友包括画家和其他的摄影家。大部分作品都是在美国不同的城市完成的，也有少量拍摄于法国。模特儿是付费的，弗里德兰德通常是一个人来到模特儿的家中（他从不用助手）。他说大部分时间里她让模特儿自由摆布姿势，他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引导，比如“向左面转一点”或者“你可以再来一次吗？”诸如此类。

所有模特儿的年轻都在20多岁到30出头之间，这也是弗里德兰德一直不变的寻求目标。同时他想让所有的身体在造型上都很有趣，的确，他做到了。他并不追求完美的顶峰，但是他让每一个女性都凸显其个性。在他的掌控下，裸体更多具有地理学的信息，看上去就是一道风景，并且带给观众更多心理学上认同的潜在可能。包容裸体的环境也是一些生活的碎片，比如柔软的沙发，取暖器，带装饰的窗帘，带有褶皱的床单，粗毛的地毯，椅子靠垫，硬木地板等等。这些具有信息量的元素都是让女性倚靠、躺着或者坐着的。

这些照片的确不同凡响，尤其胜过他的其他主题。你会感到她们如同纪念碑一样超越时间，甚至可以感受到这些裸体的呼吸。你在目击她们舒展、收拢、翻转、扭动、拱起或拉长身体、似乎在移动，又好像不是。尽管我们可以感受到摄影带来的空间感，但都是一些细节和肌理，包括床罩、窗户、床边柜、长沙发椅，以及进入房间的特定的光线，与其说这是一些和身体相关的细节，还不如说是一种亲密的象征。

你可以注意到其中的许多元素被剪裁了，比如人物的脸，即便是出现了头部，也很少是注视观众的。他不仅让我们感到自己很想了解这些女性，也让我们产生好奇感。这就是照片的真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