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伦敦摄影家画廊的高级管理人卡米拉·布朗（Camilla Brown）

卡米拉·布朗最早是在伦敦的怀特查佩尔艺术画廊担任管理实习生，然后在伦敦的考陶尔德研究员完成文学硕士学位，然后在利物浦泰特画廊担任展览策划者，然后再转入伦敦摄影家画廊担任管理一职，已经有六年的经历。下面是早年的一段访谈——

你是如何判断和选择一个艺术家的？

你只需要凭感觉去判断一个人的作品是否适合展出。在决定一个艺术家之前，我问自己，那些作品是否具有空间的力量。比如，那个人是否准备展示？一些艺术家会有一两幅令人完全震惊的作品，但是如果你将他的25幅作品放在一个空间，却无法构成一个整体。此外，有时候人们没有完全在他们的作品进行展示，还取决于公众的反应。作为一个公众基金的画廊，我们倾向于一次展示一个艺术家，当然就是一个规模很大的个展。因此时间的安排也是决定性的。

你会第一次接触艺术家的作品就做出选择吗？

如果没有许多年的意识是很难去展示一个人的作品的。我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学生创作，和他们交谈，看他们的作品目录。我们试图给毕业的学生或硕士毕业的学生做展览。你需要关注和跟踪你所喜欢的作品。但是也会给一个刚刚毕业的非常优秀的、与众不同的学生在画廊举办展览，而且是一个个展。

你会给一个媒体中的新人展示作品吗？

作为一家画廊，我们并非不愿为一个以往没有画廊展示背景的摄影家举办展览，尽管他们并没有将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看待。举个例子，我们曾为洛杉矶的摄影家盖里·李·博奥斯举办过展览，他只是一个业余的发烧友，但是创作了令人惊讶的身体系列作品，拍摄的是好莱坞的名人。浏览他跨越70年代到80年代的作品，你很难相信那些名人都留在了他的胶片上——迈克尔·乔丹、默罕默德·阿里、伊丽莎白·泰勒、罗纳德·里根等等。看到他的作品集之后，我们将其作品收集在一起，连同他的书信以及其他的物品构成了一个综合性的魅力展览。他也很惊讶我们会在画廊为他举办展览。我们的兴趣在于他的作品以各种方式讲述的社会故事，和名人相关的文化迷恋。

你们不是也有责任去展示那些并不是很出名的艺术家的作品？

是的。其实画廊的职责就是展示那些还未完全建立固定影响力圈子的艺术家和摄影家的作品。我不想去冒风险，当然也有一些人刚刚拿起照相机不久，就创造了令人惊讶的作品。我们只是要考虑的是，这个人继续拍摄其他类型的作品，是否也会一样有趣？或者就只是展示的这些作品具有真正的力量。

令人感到沮丧的是，有那么多优秀的艺术家，但是我们一年只有很少的机会给他们做个展。哪怕有了个展的机会，也是一个需要长时间准备的过程。我希望想到我们画廊办展览的艺术家，先对我们画廊以往的展览做一个全方位的了解，看看对不对路。即便是在等待展出的过程中，你也可以有一个再次确认的过程，因为并非所有的展览都适合任何一位摄影家。

有时候一本画册的效果要比一个展览要好，许多摄影家的声誉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建立的。

什么样的展览是在摄影家画廊做的？

我们一般将展览分为五种类型：第一种是地方性的，或者其照片和画廊的背景无关，如Gary Lee Boas。第二种是为当代视野展示一些历史作品。我们在几年前策划过沃克·伊文思的作品展，以彩色作品为主导，交错他最著名的黑白影像。第三是为一些已经具备国际性影响的艺术家做展览，但是这些艺术家可能还没有在英国展出过。比如我们就是最早在英国做荷兰摄影家莱涅克·迪克斯特拉（Rineke Dijkstra）和乌克兰摄影家波利斯·米哈伊洛夫（Boris Mikhailov）的展览。我们也为一些英国的艺术家做他的第一个个展。每隔18个月我们都会做一个群展，展现我们对这一时期的思考。最后，我们有年度奖的展览，为获得提名的四位摄影家做展览，其中一位是获奖者。

我们的范围不局限于欧洲，从美国到亚洲，非洲，中美和南美。

展示的效果对你来说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

我强烈要求摄影家重视这一问题。但是有时候他们却会忽略。我以前和一些视频艺术家以及雕塑家合作时，发现他们更为重视，训练有素。包括如何安置作品，如何建立相关的联系等。这也许对摄影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第一步。

人们是否需要学习如何在真正意义上观看摄影？

我们生活在一个被浸透着各种观念的图像狂轰滥炸的社会里，因此甚至产生了对图像阅读的免疫力，尤其是摄影。我们希望有能力马上理解一张照片说些什么。于是对于画廊的挑战就在于，如何让挂在墙上的照片能够更多地吸引观众的注意力。让他们考虑为什么图像是以这样的顺序排列的，为什么它们是整个系列的组成部分，思考摄影家究竟想对我们说些什么。环境背景和说明文字也是至关重要的，成为整个展览的组成部分。

你欢迎摄影家的作品目录吗？

尽管我们是一个非常小的团队，但是我们一直在看作品。因为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要么希望成为一个展览，要么希望听到对作品的反馈。每个月我大约平均依次看六位艺术家的作品。如果在画廊接待，每次大约一个小时，如果是在他们的工作室，时间则更长。我几乎看周边所有的画廊展览，以及能够到手的出版物和杂志。我还有花大量的时间研究国际和国内的展览。在展览的间隙我要和选出的和被推荐的艺术家交流。一开始我们有一个开放的展览程序，但是后来发现难以对付艺术家的各种要求，因此不得不中止，避免大量无效的工作。

我们正在建立一个更为合理可靠的机制，以便让我们和艺术家的沟通更为直接有效。一方面艺术家更容易明白我们的要求，另一方面我们也有可能邀请到更多优秀的艺术家。

最近一两年有哪些让你感到兴奋的发现？

哥伦比亚摄影家Pippa Oldfield。还有一些一见钟情的：Bettina von Zwehl 、Adam Broomberg、Oliver Chanarin等。我不是说发现了什么，但确实是一些首次在画廊举办重要个展的年轻摄影家。Bettina的作品之所以让我惊讶，是因为她挑战了传统的肖像摄影模式，既探索了公众的肖像外在表现力，又揭示了内心的思考瞬间。Adam Broomberg和Oliver Chanarin的作品都具有非常有趣的方式，同时运用了方法论的原理，聚焦于社会隔离的环境，如监狱和精神病院。如今他们的作品更深入地聚焦于以色列历史层面和政治动荡因素。

在展览之前你能预计到观众的反应吗？

我以为如果同时展示有趣的当代和历史的作品，将会是不错的选择，公众更容易接受。如果我尝试和选择一些具有潜在公众市场的作品，我就要看公众的脸色了。这就像需要一个最低的分母，作品的质量也是不可降低的。

如果你将18个月到两年作为一段工作进程，那么你是如何把握时代脉搏的？

随着工作环境的改善，我们可以让展览的转换变得更为灵活，从而可以为更年轻的艺术家下赌注——这些艺术家往往有一些很优秀的影像，但是没有形成整个系列。

你对希望进入画廊的年轻艺术家有什么建议？

早一点和其他摄影家一起讨论作品是有用的，尤其是在将作品递交给画廊管理者、摄影编辑或出版商之前。你可以听到更多不同的意见。在作品完全成熟和形成系列之前不妨先拿出来，其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为什么影像需要一些相互关联的成分？

我想参观画廊的人需要在一个空间里得到一些定位的因素。如果缺少这样的定位他们的阅读就会变的困难。但是你只需要提供一些简洁的线索，让他们有多样化的开放式理解空间。比如Ori Gersht的展出，他的作品有两种对话。一种是个人的历史和隐藏在背后的故事，另外一种他的作品是如何让观众体验的。面对他的作品我遇到的相同问题就是：“它们是绘画吗？”因为它们看上去很像绘画。于是我不得不在文本中写到这一点，包括哪些画家对他所产生的影响。

你对数码摄影的观点如何？

只要选择合适的媒介准确地表达你的想法，就是好的。比如你可以选择大画幅相机拍摄肖像和风景。数码技术如今已经可以达到很优秀的地步，尤其是输出部分，因此可以完全信任。所有当今的摄影家更多地选择数码输出，而非直接用数码拍摄。但是这样的状态迟早都会发生变化。

你是如何考虑摄影展示空间的走向的？

一种趋势是随着空间的增加，照片的尺幅会做得越来越大，但是也不排斥尺寸更小的极端。我们还注意到有一种回归黑白的趋向。谁也无法准确预测。

什么时候一些东西可以被称之为艺术？

这要取决于整个艺术史的背景，很多情况下还取决于观众。如果你认为这是艺术，就是艺术。但是人们往往需要你贴上一个标签。作为策展人或画廊策划者，你的工作就是尽可能挖掘出作品背后的价值。一个优秀策划的展览，会大大刺激想象力，提出许多需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