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Stezaker,Shadow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影》 撰文:刘张铂泷 图片:由作者提供 有时候想想,艺术这东西不能总是太严肃,板着脸久了容易让人觉得是说教。当然也不能太嬉皮笑脸了,像鲍德里亚在《艺术的阴谋》(The Conspiracy ofArt)里说的那些整天喊着自己的东西是平庸的(banal)没价值的(null)人其实他们的东西真的就是空洞一片,让人以为表面背后藏着什么高深的道理但其实掀开来空无一物。我很喜欢那种“贱贱的”艺术家,这种人的作品通常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去研究他到底想说什么(比如克里斯多夫·威廉姆(Christopher Williams)),但他又能以某种幽默的方式激起人的好奇心去一探究竟。比如最近在MoMA做回顾展的罗伯特·戈伯(Robert Gober),展览最后的一间房间中挂着一个耶稣的塑像,塑像胸口两边乳头的位置是空的,其中如喷泉般往外流水;再比如亚洲协会(Asia Society)博物馆现在展出的白南准(Nam June Paik)的一套电视装置,一尊佛像坐在电视机前,电视机后的摄像头对准佛头,于是佛像与电视机中的自己端坐对视。艺术家不需要现身说法,看的人能够一目了然,这种“贱贱的”幽默是建立理解关系的良好解决方案。所以,这个月的观展记就决定来介绍几个好玩的展览。 斯蒂扎克展览现场 第一个是在Petzal画廊展出的约翰·斯蒂扎克(JohnStezaker)的新作《新丝网画》(New silkscreens)。严格来说,斯蒂扎克的这批作品并不能说是照片,因为它们都是他在黑色的画布上用丝网印刷制作的。但是作品本身的内容又来自于照片,所以姑且认定这是一个摄影展吧。作品的内容都很简单,他把收集来的老照片前景中的人物挖去,于是只留下一个纯黑色的剪影,这让我想到原来看的各种动画片或者玩的游戏没解锁的人物都是这样一个黑色的剪影,只能看着他(它)的外形轮廓来猜他(它)到底长啥样。不过斯蒂扎克并没有说明这些剪影人物都是谁,这些原始的照片都是他收集来的四、五十年代的电影剧照。从历史角度来看,1940-1950年代是美国电影的一个转型期,从原来偏好使用正面光源来塑造光辉闪亮的角色,而逐渐开始转变到偏好侧面阴影的打光方式,也就是后来所说的“黑色电影”(film noir)。 斯蒂扎克展览现场 斯蒂扎克的手法是干脆把黑暗系发展到极端,让原本只是处在边缘的阴影吃掉全部的人物形象,倒是有一种波普艺术与漫画人物的感觉。而且他使用的画布尺寸都很大,这样在观看时就很接近在电影院里看到的尺寸效果。最有趣的几张是画面中的人物站在墙边,于是就能看到原本场景中人物的阴影。因为阴影比纯黑的剪影颜色更浅,这就造成一种感觉让人觉得墙壁上的影子反倒成为了主体,灯光从另一个方向射来,这些纯黑的剪影就成了“影子的影子”。斯蒂扎克通过这样的投射在照片空间中又制造出了更深一层的空间,只不过这个深层的空间是一片纯黑,一望无底。 John Stezaker,Shadow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影》 这种剪影似的作品并不是斯蒂扎克第一次做,1979-80年他的一个名为“黑暗星辰”(Dark Stars)系列的作品就是将收集来的海报中的主要人物剪去,留下一个黑色的剪影,到了1989年他第一次用丝网印刷来制作黑色剪影人物,而时隔25年之后他再次回归到了当年的方式。 John Stezaker, Dark Star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黑暗星辰”系列 这个展览也是他在Petzel画廊的第四次展览,如果我们把这四次展览连起来看的话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的作品风格。2009年他在Petzel的第一次展览展出的是他的作品《桥》(The Bridge),这里他是将两张不同的建筑照片拼合到一起,都是以对角线为分割线。这些原始素材同样来自于四、五十年代,而触发他创作的来源是卡夫卡所写的《城堡》。 John Stezaker, The Bridge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桥》 “桥”(bridge)是对于“拼贴”(collage)的一种比喻,通过拼贴将不同的世界连接到一起,每张照片中的两个场景都经过精心的挑选,让它们接合的地方有些许联系之处,也就建立起了让视觉可以穿过的桥梁。这次展览同时展出的还有许多人像拼合照片,在这些照片中人脸一分为二,有的是由同性组成,而许多是由异性组成。斯蒂扎克将此成为“婚姻”(marriage),这是他对拼贴的另一个比喻。 John Stezaker Betrayal (Film Portrait Collage) VIII 约翰·斯蒂扎克电影肖像拼贴作品 双面人的形象可以追溯到弗洛伊德对于压抑自我的解释,更明显的联系则是超现实主义。罗瑟琳·格鲁斯(Rosalind Kruss)在她所写的《为超现实主义服务的摄影》(Photography in the Service of Surrealism)中曾专门对超现实主义中所以用的重复图像的手段做出解释,她认为这与弗洛伊德所说的“叠词”有共同之处,婴儿说出相同的两个字的重复(比如“妈”和“妈妈”)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第二个字不是单纯的重复,这是一种有意识的行为,重复行为是一个意义的能指。同理,图像的重复也在强调它是意义的能指(signifier of signification)。这样对于斯蒂扎克选择以“桥”为题对他的作品进行命名就又多了一层解释,这个桥也是连接现实与梦境的。 John Stezaker Untitled (Film Still Collage) III 约翰·斯蒂扎克电影剧照拼贴作品 前面说的有点太严肃了,其实想要介绍斯蒂扎克展览最根本的原因是好玩。他的拼贴照片还有另一种形式是把人像照片和风景照片拼到一起,比如两个面对面的人,中间的地方贴上了一张悬崖间的河流,两边的峭壁刚好和人脸的位置契合;还有的就是直接把一张风光照贴到人脸上。 John Stezaker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 斯蒂扎克的好玩之处就在于他所选的照片都能恰到好处的拼合在一起,让变形显得很自然。不过我更喜欢的是他的一个叫做《第三人档案》(The Third Person Archive)的作品,在这个系列中他收集的是二、三十年代(终于不是四、五十年代了,不过这是超现实主义盛行的时代)的各种风光照片,然后找到偶然(或者无法避免)地进入照片中的人物,把那个小小的人裁剪出来(这让我想起鲁伊吉·基尔利(Luigi Ghirri)说他小时候喜欢看那些在风光照片中和风光明信片中出现的小人,他觉得他们一定是摄影师的朋友)。如果要深究的话,斯蒂扎克这种寻找平常中的离奇(uncanny)之处的行为依然可以说是超现实主义的传统,不过我倒觉得这有点像那本著名的科幻小说《Flatterland》中所写的二维世界,当斯蒂扎克把仅有小人的那一部分裁剪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把他们围在了一个二维的世界中,因为他们没有第三维,所以只能困在这个小世界当中。这也显示出斯蒂扎克自嘲式的幽默,我们不都是被困在一个地方的小人吗? John Stezaker, The Third Person Archive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 John Stezaker, The Third Person Archive 约翰·斯蒂扎克作品 聊完斯蒂扎克再来聊聊另一个很好玩的展览,是在Pace/MacGill画廊展出的纪念索尔·斯坦伯格(SaulSteinberg)诞辰100周年的回顾展。斯坦伯格的人生经历值得一说,1914年出生在罗马尼亚,先学艺术后学建筑,1942年移民到美国,还曾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服役,在中国待过一段时间,此后又去了非洲和欧洲。他的作品也不是很正经的摄影作品,既有在照片上画画,也有画完画拍照片。他的这些作品多数发表在《纽约客》(New Yorker)杂志上,于是有一些插画风格。 Saul Steinberg Girl in Tub 斯坦伯格作品 我很喜欢的是他在各种墙面、地面还有浴缸里面画画的照片,他不是那种靠相机去生活中寻找打动他瞬间的人,他是创造瞬间的人。他会在浴缸里画上一个正在享受泡澡乐趣的女人,在墙壁上画上坐在长椅上读报纸的人,最有意思的是他在街边建筑的墙根画上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的头就是一个食物纸袋,好像宿醉一夜在街边睡着了,旁边还有玩耍的小朋友来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Saul Steinberg Untitled 斯坦伯格作品 他的画实实在在地与现实发生关系,不过又不同于涂鸦,他在讲述一个一个的故事。也许这样看他的照片和他的画会觉得他是一个寂寞成性的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寻求陪伴。不过我倒是觉得他是个内心充盈的人,他在为生活创造惊喜,不仅为自己,也为别人。这样说来倒是和涂鸦教父班克斯(Banksy)略有相似之处。 Saul Steinberg Nine Figures in a Landscape 斯坦伯格作品 最后来介绍下理查德·普林斯(Richard Prince)在高古轩(Gagosian)画廊的新展《新肖像》(New Portraits)。不出意外的是,他的新作品依然是挪用照片,对于挪用的内容我想说,普林斯也终于忍耐不住了要拿Instagram过把瘾。 Richard Prince Untitled (Portrait) 理查德·普林斯作品 这些超大幅的照片都是他在Instagram上直接截下来的图,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介入,照片里能看到他给人家留了个言。这些留言都透着一股老流氓的气息,要说普林斯是摄影圈里最“流氓”的人恐怕也不过分,毕竟他从出道开始就是靠用别人的照片来成名的。他一直都是一个话题制造者,用Instagram照片来做展当然会引得更多的人跑来他的作品前自拍合影留念,当然也不是每个照片被拿来展的人对此都很开心,有人觉得是荣耀,有人也觉得有那么点不爽。 理查德·普林斯展览现场 有人说普林斯就是个靠牛逼律师撑腰的懒人,我挺赞同这种解释,毕竟每次想告他侵权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回到前面所说的话题制造者,从另一个角度来想,对于普林斯来说挪用照片也许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的主要目的在于制造话题。挪用商业照片已经不足以制造丑闻了?那我就挪用别人花了很大力气拍的照片,这样才足以将人惹恼出来告他。这招玩过了下招玩什么?现在最火的不就是Instagram。想起来《大腕》里面说的,网站怎么火?雇几个骂人的枪手,文化名人谁火就灭谁,点击量一准儿高。这不就是普林斯的方式吗?照片就是个引子,喜欢不喜欢都无所谓,不管是自拍还是拍砖,你其实都在为他的名声添砖加瓦。所谓“我是流氓我怕谁?” 理查德·普林斯展览现场 附录:纽约11月值得关注的展览 David BenjaminSherry,Danziger画廊 Eileen Neff,A Prologue,Bruce Silverstein画廊 Kate Steciw,Higher Pictures John Divola,Clive Wearing’s Dilemma,Wall Space Marco Breuer,Zero Base,Yossi Milo画廊 Caleb Charland,Artifacts of Fire and Wax,Sasha Wolf画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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