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摄影中的禅

2015-1-9 17:47| 发布者：cphoto| 查看：985| 评论：1|来自：色影无忌

摘要：最近,我的好的朋友Nicholas Susatyo推荐了一本书给我——《箭艺中的禅》，事实上，就是这本书，布列松说对他的摄影产生了最深的影响。这本书是由欧根·黑格尔——一名德国哲学教师——他到日本好多年，学会了箭艺（同 ...

最近,我的好的朋友Nicholas Susatyo推荐了一本书给我——《箭艺中的禅》，事实上，就是这本书，布列松说对他的摄影产生了最深的影响。这本书是由欧根·黑格尔——一名德国哲学教师——他到日本好多年，学会了箭艺（同时在日本大学里教哲学）。他听说过箭艺，并对禅宗哲学——这是根植于箭艺中的——着迷。

箭艺中的禅

正如我们大家所了解的，在“现实世界”的战争及此类活动中,射箭已不再练习了。当黑格尔1940年写《箭艺中的禅》的时候，箭艺是一种非常排外的技艺，只保留给当地的日本人——对箭艺足够认真的日本人。教一个外国人禅宗和箭艺被视为异端。然而，由于一些好运气（一个日本朋友帮着介绍）和一些坚持，黑格尔能够加入日本一个最伟大弓箭手的流派中。他在这名射箭大师的指点下学习了6年，然后就写了这本小书《箭艺中的禅》。对于我，这本书是一本愉快的读物，因为他解释了禅宗哲学（这通常是神秘的）——以西方人能理解的方式。

读完这本书之后，我不仅学到很多见识——我打算在我的现实日常生活中应用，而且也能在我的街头摄影中应用。这些理念中的一些可能显得有点神秘，但是我想与大家分享我个人读这本书所学到的东西。当然，我不是禅宗专家——而且最大的困难之一是有这么多的禅宗分支——所有这些练习者都有着细微不同的哲学。

《箭艺中的禅》封面

1、忘我的那一刻

关于街头摄影,我最喜爱的事情之一就是——当我外出到街头拍摄时忘我的那种感觉。我不再有意识地把自己当作一个实体，相反，我觉得好像我的身体融入到街道中，在物质上和精神上，我都开始融入到我探索的环境中。

我没意识到我在行走、我在呼吸、甚至没意识到我正拿着相机。我任凭我的目光到处游移——被正在街头过日常生活的人们所迷住，被他们之间互动所迷住。每当我看到我想捕捉的东西时——我不会犹豫。我顺畅地接近我的拍摄对象，相机差不多是自己拍摄了照片。当然，我一般接着会微笑一下、打个简单的招呼，要么继续与他们谈一会儿，要么继续走我的路。

禅宗的哲学之一是，你应该忘我，尤其是你的自我。你不会觉得自己很伟大、是世界的中心。相反，你认为自己是十分微不足道的，就像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当我外出到街头拍摄时，在“人流”中忘我的感觉使我感觉在街头拍摄更加自在（往往这时候我拍摄到我最好的照片）。当我开始有自我意识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过于关注自身了，我的拍摄对象会意识到我的犹豫并感觉不太自在。

亨利·卡蒂埃·布勒松作品

2、不在意名声

我从箭艺无处不在的禅宗中学习到的哲学之一，就是射箭大师对向他的同辈炫耀不感兴趣，甚至不在意击中靶子。他们练习箭艺变得内省、忘了自我、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分离出来。黑格尔的师傅相当精练地对射箭作了总结——称之为“无艺之艺”。

作为社会人，我们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肯定。这当然也适用于我们生活的每个方面。这包括从我们的家人那里得到肯定（使人想到他们爱我们）、从工作中得到肯定（我们有个好工作）、从朋友那里得到肯定（我们被钦佩和尊重）。

当然，被别人肯定一点没有错。然而，一旦我们对得到别人的肯定过于专注，而不是专注于我们自己内心的目标，就会十分危险。

射箭手对炫耀不关注——我们作为摄影师也不应该关注。当我们在街头拍摄时，没必要虚张声势、超近距离用闪光灯拍摄陌生人的照片（向别人显摆我们是多么的勇敢）。

我知道，当我开始街头摄影时，我发觉我有这种奇怪的需求——要证明自己给别人看——我是多么的勇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觉这是错误的路子。我近距离拍摄的方式与我过去的仍然十分相似(相距0.7-1.2米），但是我为什么这么拍摄的哲学是不同的。我不再为了这么做而做，而是觉得在情感上与拍摄对象更有联系了。我还发觉自己与我拍摄的对象谈得更多了、互动更多了，我觉得这样更真实。

我还认为这也能应用到社交媒体世界中。我曾经是一个“控”——对于别人的看法、喜欢、最爱、社交媒体上任何形式的关注。这使我感觉不错、感觉自己很特别——我是一名很棒的摄影师。毕竟，如果我一张照片没有得到至少100个“喜欢”，我怎么会知道我的照片好不好呢？

我同样又一次发觉这是错误的路子。我很快就发觉自己不是为了自己拍照，而是为了别人在拍照。我让他们的喜好和评论来决定什么是他们所认为的好照片或有趣的照片，而不是听从什么是我所认为的好照片或有趣的照片。我一年下来没有上传照片到社交媒体的经历，当然有助我更加专注于我个人的工作，而且我认为这是我在摄影上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要知道，当你在街头拍摄的时候，你没有什么要证明给别人看的。你没有什么要证明给自己看的。你拍街头摄影是因为你喜欢拍、你发现这是一种挑战，而且它充分满足了你内心深处的某种激情。

所以不要过于担心你在Facebook或Flickr上得到了多少“喜欢”或“最爱”。而是，以使自己满足为目标。当你想在如何提高你的摄影这方面得到反馈的时候，就询问你信任的同行，或找一位导师——他会给你严厉和批评性的意见（而不只是拍拍你的背）。

亨利·卡蒂埃·布勒松作品

3、不是拍别人，是拍你自己

一个令人着迷的概念（起先有点令人费解），禅宗射箭大师告诉赫里格尔，箭艺的要点是射箭手不要瞄准靶子——而是要瞄准他自己。大师接着用一些例子来类比这个概念：

*弓和箭不是射向外部世界，而是射向内心。

*不是射箭手把弓拉到最高张力的状态，而是弓把射箭手带到了最高张力的状态。

*不是你射中了靶子，而是靶子找到了你的箭头。

西方人倾向于认为要掌控一切东西——我是那个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事物超出了我的掌控。在摄影上，我认为我们能这样类比，我们的目的不是拍摄他人。而是我们正试图拍摄我们自己。我听摄影师们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当我们拍摄某人照片时候人，我们只不过在拍摄自己的自画像。

比如，如果我们在街头拍摄，我们往往被我们发现的任何有趣的东西所吸引（这更多地表明了我们自己的个性）。我也许和你一起走在街上，即使我们实质上路过相同的建筑和拍摄对象——我们可能会拍摄不一样的照片。我也许会拍摄一张露出一个玩偶的垃圾桶的照片，你也许会拍摄一对幸福夫妇的照片。也许这表现出我愤世嫉俗、在这个世界上闪失希望的性格，也许你拍摄的照片更多地显示出你内在乐观的性格。

我看到森山大道的作品暗暗的、糙糙的——我觉得我正直视着他的灵魂（他过去有许多问题：毒品、酗酒以及紧张的家庭关系）。当我看着马丁·帕尔的作品，我能看到他对这个世界的愤世嫉俗——以及对资本主义和消费主义负面的不屑。

森山大道摄影作品

摄影中没有什么是完全客观的，都是主观的。我们决定了要拍摄什么、不拍摄什么。我们决定了什么包括在画面内、什么不包括在画面内。

接受你摄影中的主观性，并尝试忠实地拍摄。不要以你认为是不符合你个性的方式去拍摄。如果你发觉自己是一个害羞和内向的人，你就不必用闪光灯超近距离地拍摄陌生人。你也许会采取更加游离在外的方式，而不是去打扰某人。如果你发觉自己更多是外向的、合群的，也许你不只是拍摄陌生人的快照，而是更进一步——花些时间与你的拍摄对象交谈。就我个人而言，我喜欢与陌生人交谈，更多地了解他们的个人生活（我给他们所拍摄的照片之外的）。

在摄影的旅程中，也许你的目的之一是发现自己、你是谁。所以，不要把摄影看作自己通过双筒望远镜看别人，而是通过镜子看自己。

4、放松

我们在生活中常常试图强行做些不自然的事情。我们试图把方钉子钉入到圆孔中，又常常试图把圆钉子钉入到方孔中。这往往不起作用。

在西方世界中，我们以更大、更好、更强、更快的哲学生活着。如果我们未能达到既定的目标或期望，我们只会责怪自己（或被别人指责）——我们只不过“努力得还不够”。

在射箭艺术中，这种概念被颠倒了个。成为射箭高手的关键不是要变得超级强壮——把弓给拉开、把你的箭发射得尽可能的快。关键是要放松，让事情自然发生。

在射箭中，当你太紧张的时候，在练习中不顺利的时候——你的箭会摇晃，而不是直线飞行。黑格尔的射箭师傅解释箭优雅飞行的关键：

“拉弓要轻松自在、在最满的时刻要轻松自在地保持住、放箭要轻松自在、往后缓冲要轻松自在。”

我觉得这个放松的概念在街头摄影中是极为重要的。我发现，当我在街头拍摄处在紧张状态时，人们会感觉到我的紧张，在我身边会感到不自在。不仅如此，而且当我紧张的时候，我往往会失去许多拍照的机会——因为我没有让我的目光四处游移，并意外地发现有趣的事情。

Henri Cartier-Bresson作品

我认为这同样适用于生活。当我们过于努力地强行做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没有用。对于那些谈恋爱的人们，想想当你试图追你喜欢的人的时候。什么是更加有效的策略？用礼物、赞美、关心向对方表示？还是仅仅做你自己、若无其事地表现，让对方被你所吸引过来？我发现大多数恋爱关系是在后者中发展的。

当你外出街头拍摄时，不要那么紧张。请记住，街头摄影不是比赛、不是竞争。你不是在互联网上与其他摄影师竞争，看谁能够得到最大的喜欢或最爱或粉丝。你摄影是为自己，而不是别人。

我的一个建议是，当你在街头拍摄的时候，不要过于担心你的技术设置。只要我能，我一般都喜欢用“P”模式拍摄，因为这能使我不用太多地担心我的相机设置——而更专注于摄影。我发现很多摄影师在并不真正必要的时候用手动模式进行拍摄，只是为了向别人显示他们不是一名“菜鸟”。毕竟，只有菜鸟用自动模式拍摄，对吗？

不管你信不信，史蒂夫·麦柯里用尼康D800、标准的配套变焦镜头和“P”模式拍摄。他不会浪费他宝贵的精力和心血，总是摆弄相机的设置。相反，他把他的精力用在与他的拍摄对象的交流、思考布光、构图、拍摄照片上。我们必须担心的事情越少，我们就会更放松。

另一个建议：不要总是觉得你必须乘人不备时拍街头摄影。如果你在街头拍摄时觉得有点不安或紧张，先热热身、与陌生人谈谈话、请求允许给他们拍照。一旦你与某人交流、或许与人分享一些笑话，你会发现自己在街头拍摄时更放松了——我保证这将有助你拍到更好的照片。

Henri Cartier-Bresson作品

5、关注于过程，而不是目标

当欧根·赫里格尔在学习箭艺的时候，他花了4-5年的时间练习，可还没有被允许瞄准靶子。这就相当于——在你被“允许”到街上给陌生人拍照之前，练习给房子周围的偶然事物拍照。

可以理解，经过这些年用弓和箭的练习（甚至没有瞄准某样东西）——他变得有点沮丧，问他什么时候能够进展到下一个步骤。

他的师傅回答他，告诉他不用担心的他的进展或目标，说道：“通往目标的路是不能被量度的。”师傅告诉他，强调要专注于过程、而不是目的——同时也认识到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达到精通。并告诉他这个谚语：“要走一百里路的人应该把90里的路算作一半。”

在西方，我们痴迷于目标、进度、量度一切东西。与此相一致的概念是，西方世界希望我们变得更有效率、更强、更快、更聪明、更好。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正变得“更好”——如果我们不能跟踪记录的话？

我相信目标到了一定的程度——在某种意义上说，目标有利于了解你生活中的激情是什么、优先考虑的事情是什么，并朝着那条路走。然而，你的目标变得越具体，它就变得越不利。

比如我健身、想变得更强壮。我发现，当我去健身房为了乐趣的时候，我的心理压力减少了、更快乐了。当我开始变得过于痴迷跟踪记录我变得强壮了多少的时候，我感觉心理更紧张了（当我达不到我的目标的时候）和越来越不是享受过程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我不跟踪我的进度、只是“顺着来”的时候，随着我在健身房时间的推移，我发现自己变得更强壮了、更健康了（比我痴迷与跟踪记录一切的时候）。

从容地进行你的摄影。当你外出街头拍摄的时候，尽可能地在场。不要去想你正在拍摄的照片，而是想想你与街头人们的互动、你周围美丽的建筑、周遭的声音和忙乱。不要担心你的照片会变成怎样（好或坏）——而去享受脚踏在步行道上的感觉、享受能够做你热爱的事情的喜悦。

为你的摄影设定目标，但确保它们不会决定你的生活。随意通融、改变你的目标、甚至摆脱所有的目标。尽情地享受、释放压力、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