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岁,一个司马可以翘课写情书压大马路的年纪。她却辍学,跟着妈妈成了香港几十万毫不起眼的菲佣中的一个。每天从小孩的啼哭声中醒来,清理一大家子的脏衣服,满是油渍的碗筷……她说,青春是灰色的,她说自己永远无法融入这座城市,永远是二等公民。 
直到那天,她的脖子上挂上了一架相机。她拿着相机,走过香港的每一个角落,充分利用着一个礼拜唯一的休息天,拍下这个城市的白天黑夜,擦肩而过的香港人,以及和自己一样,漂在这个城市的外乡人。
一年又一年,拍了六年。2015年,她的作品在世界上奖金最高的摄影大赛哈姆丹国际摄影赛上,击败了全世界另外60000多份作品,得了第一。照片里的小女孩隔着毛玻璃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眼睛、嘴巴、神情……连那双搭在毛玻璃上的手,都带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求。她说她和照片里的小女孩一样,对外面的世界有着若有似无的疏离感,作为一个异乡人,一个无法完全融入香港这座城市的外来人。
从那天起,这个菲佣更出名了,甚至有人说,她就是当代版的Vivian Maier,那个当了一辈子保姆,拍下150000张照片的街头摄影师。可她不乐意了,她只想做自己。在她看来,以菲佣身份生活在香港这座大城市里,是毫无自由和平等可言的。但摄影不一样,按下快门的声音都一样,拍照的人们说着同一种语言,这个时候,她和那些本土人,是平等的。图为拿着破碗乞讨的年迈老人,扭过头,像听到了相机咔嚓的声音,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
她叫Xyza Cruz Bacani,7岁那年,Bacani的妈妈到香港打工;等到自己19岁的时候,为了弟弟妹妹,她放弃了学业,和妈妈一样来到了香港,成了那30多万外佣中的一个。只不过从小到大,她都有一个梦想:拥有一台照相机。可是家里穷,根本买不起,妈妈说,那都是富人才玩的东西。
最开始的五年,Bacani住在雇主的豪宅里,一个礼拜有六天,她都要在清晨起床,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带孩子……到了周日,就和其他菲佣一样,去中环,打包好准备寄回家的东西,再坐下和并不熟悉老乡们聊天。 
直到后来她从74岁的雇主那儿借了钱,买下了人生的第一台相机……她的周日生活,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去中环坐着闲聊,而是换掉工作服,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带上相机,走街串巷按下快门,一张又一张。 这个时候,她不是菲佣,只是一个背着相机的女孩。在她的镜头里,人们匆忙走在维多利亚广场上,每个人看上去,好像都怀揣着遥不可及的梦想,和镜头后的她一样。情侣他们在半山扶梯往上的小巷里,深情接吻,在公交站牌边的人行道上接吻,旁若无人。 那些穿着有些暴露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店门口,直到有男人走过,才会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上前,把他们拉进屋里,几个小时,甚至一整晚都没有再出来。  每个人都有伤疤,每个人都会对陌生人的镜头存着芥蒂,于是有人挥着雨伞追着她打,有人当场让她删掉了照片……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慢慢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整个香港,好像都被这个女孩,揉进了自己的相机里,和那个传说中“变坏”的香港,一模一样。图中包裹严实的妇女,站在香港的路边紧盯车子驶来的方向,女儿躺在行李上睡着了。 孩子躺在了沙滩上,海浪一波波卷起,像极了叙利亚沙滩上的三岁男孩,只不过眼前这个,得不到那么多关注,因为,他还没被死神带走。  而白求恩临时庇护中心里,受雇主虐待的外佣们,挤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没有人笑,也没有人开口,22个床位,挤了28个人,她们共用一个很小的厨房和厕所。名叫Shirley的菲佣,背上被雇主烫伤了一大片,她举着之前拍下的照片,没有面对镜头,像被虐待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说。  因为怕丢了工作而不敢去投诉,直到撑不下去才躲来救助中心,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对着镜头,眼神有些凌厉,Bacani知道自己比她们都幸运得多。之后的时间,Bacani和白求恩庇护中心合作了关于外佣的计划,以一个对等的身份,用自己的镜头,把她们的故事,诉说给人们,帮助这些无助的“外乡人”。 她的摄影之路,从这个让她疲惫谋生的城市开始,却依然让她着迷,从抗拒这个城市,再到更爱这个城市。一头是菲佣,一头是摄影师,身份的落差,让Bacani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赢得Justice Centre Choice Awards人权奖,又勇夺世上奖金最高的哈姆丹国际摄影赛,作品登上了《纽约时报》,还接受了CNN的追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