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的故事》：细想之下，恐怖至极

笔记君这两天开始刷一部超级好看的美剧《使女的故事》，原著小说写于1985年，当时被定性为“科幻类”文学。但相信我，它跟宇宙，跟科技，跟天外文明没有关系，它从始至终讲的都只是人，人如何为了前进而倒退，如何为了生存而作死。

这个看似“科幻“的”故事详实参考了真实的历史情节，时间却设置在“未来”： 邪恶之借尸还魂，令人毛骨悚然。原著曾利用大量艺术史典型的色彩暗示和象征隐喻，2017版电视剧延续了这个特点。

现在笔记君就来八一八其中暗藏的玄机。预祝大家刷片愉快。

首先，来个故事梗概：在持续重污染下，人类生育能力下降，面对种族灭绝的危机，极端的邪教集权开始把持社会：他们利用圣经的断章取义，传播男权至高的恐怖思想，剥夺女性所有的权利和尊严，将她们充物化为国家资源，划分成六等进行分配和控制。不服从此类意识形态，又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即被归教为“使女”----经过洗脑教化，分配给男性高层作生育的机器。

她们着装一致，没有名字，不允许有七情六欲，是一群行走的子宫。女主不幸就是其中一员。

使女们身着艳丽的红袍，但请注意，这可不是一般的红，它的学名叫做：斯嘉丽红。圣经以赛亚书（1:18）曾说：即便你的罪红如斯嘉丽，它亦将被清洁如白雪。也就是说，斯嘉丽红被认为代表罪行，而这种罪行往往与情欲有关。使女们被迫与已婚的男主人发生关系，一天一次，以期怀孕。根据教义，她们每次交配都可被视为一次“通奸”。斯嘉丽红象征着放荡的激情，也暗示着使女们无法摆脱的肮脏之罪。

但同时，要知道，中世纪的时候，斯嘉丽红也曾被用作十字军东征的标志--- 象征神圣带来的死亡，牺牲，和鲜血。所以，这里它也有使女生育使命之神圣的暗示。伦勃朗的《犹太新娘》，就身着华美的斯嘉丽红裙，象征着为生育繁殖而结合的神圣。

红裙之上，使女们佩戴着明晃晃的白色檐帽，象征着无情无欲的洁净。宽大的帽檐遮住脸颊，将她们与外界阻隔。使女行动必二人为伴，彼此监视，她们的身体要保持贞洁，只属主人一人享用，不允许产生任何的个人想法和欲望。

这种装束也并不是凭空而来。早在中世纪，西方就认为女性的头发代表着性欲，必须收藏严密，“好女孩”都将秀发窝藏在帽中。更有甚者，女子需剃去前额头发，再用布裹头，真可算密不透风，比如下面这张Rogier van der Weyden的这张《年轻女人像》，迎面扑来浓浓的禁欲之风。

直到17世，女人们仍需裹头，维米尔笔下的女孩们就时常带着浆洗的挺挺的白色布帽，

但跟这些灭人欲的装束形成讽刺的是，故事里的女性角色丰富而立体，恐怖高压之下，灵魂不停止的向往自由，不惜用生命进行反抗。

说完了使女，再来看另一种重要的女性角色：夫人。这是些服从于极端政权，并协辅高层丈夫不断坚固统治的特权女性。她们的服装颜色是蓝色：这是圣母的颜色，以突出她们的“高贵” 和“无私”。

我曾在直播里说过：蓝，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象征着神秘的自然力量，也是唯一无法从大自然直接得来的颜色。又因原料青金石稀少贵重，在艺术中仅被用于最高人物的描绘，并被相信会增强人物的神性。蓝曾一度为教会牢牢控制，平民不得使用。在著名的14世纪圣象三联画《Wilton Dypitch》里，圣母和天使就齐刷刷身穿群青长袍，在嵌金背景的衬托下，威严尊贵。

在《使女的故事》里，夫人们虽然似乎享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但实际上她们以泯灭人性作为代价换来的同样是羞辱和压迫。当丈夫“根据法律”和使女交配，夫人要让使女躺在两腿间，目睹丈夫和另一个女人交换体液，尊严被剥夺殆尽。

当使女怀孕，夫人也要假装有孕，演一场怀胎到生产的荒诞大戏。

类似假孕现象也曾在历史上真正存在过。笔记君最喜欢的《阿诺芬尼肖像》里的女孩高高耸起的腹部实际就是假孕，那是当时的风尚，是美好而神圣的伪装。

阿诺芬尼夫人身穿的华丽羊绒绿色长袍，一直被认为象征着“忠诚”。在《使女的故事》里，夫人们也会在公共场合穿鲜艳的绿色衣裙以表示对丈夫的绝对忠诚。

同样着绿的还有“玛莎”一级，她们大多属于少数族裔，是一群政治正确的老处女，作为佣人进入特权阶级家中。她们的绿色衣裙，除忠诚一层，还有强烈嫉妒的含义。因一生不婚，玛莎们围绕在夫人身边，协助夫人抚养孩子，对使女怀有天然的妒忌和偏见。就像旧时候俯首帖耳的大太监，被剥夺了自然权利后逐渐隐入扭曲的灰暗。

《使女的故事》的世界是一个没有文字的世界，所有文字和叙事性的艺术都被铲除。空间虽然五脏俱全，但总给人以空而苍白的压抑感，世界仿佛没有了意义。

这让我想起去年弗里兹博览会上Marianne Boesky画廊带来的那间白的令人想尖叫的白屋子。

原著作家玛格丽特.艾特伍德说她的灵感来自于自己的战争经历。

作为一个经历过二战的人，玛格丽特见识过什么叫旦夕之间，天地颠倒；见识过极端政权如何一层层逐渐侵蚀人们的头脑，毁灭正义公平，混淆是非黑白；更见过人在强权的残暴下种种不同的反应：顺从，投机，合作，利用，背叛，忠诚，勇敢，无畏，坚强。1980年代的女权运动，也给予了她灵感，“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不愿意承认女人的权利。”《使女的故事》看上去荒诞,细思之下却都很真实，比如一名使女讲述自己年幼被轮奸的惨事，其他使女却被要求一同呵斥指责她：都是你的错！是你勾引的！在之前笔记君写性侵的文章里，就曾经提到过社会中污名化性侵受害者的普遍。

还有人们对残忍暴行的适应和习惯，同样令人倒吸一口冷气。使女们在悬挂着尸体的城墙下聊天散步。余晖下，一切如常。

这让我想起马奈在画《马克西姆的枪决》时，曾表现了伏在墙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的冷漠和幸灾乐祸。

焚书，屠杀，奴役，愚民，邪恶强权总是类似的，恐惧，懦弱，绥靖，顺从，反抗，人性也总是类似的。这样看来，《使女的故事》真的不属于“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