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被誉为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周期性的人类大迁徙。在40天左右的时间里,有30多亿人次的人口流动,占世界人口(约70亿人)的3/7,相当于全国人民进行两次大迁移。 随着铁路运输系统的升级,春运的状况已有很大改善,但“春运”二字,混杂着思念、期待、痛苦、煎熬等种种情绪,已深深烙进国人的脑海里。 摄影师邓勃从2000年开始,出入最紧张的线路,亲身体验并用镜头记录下了十年来的春运状况。 邓勃,《羊城晚报》记者,著名的纪实摄影师。从2000年开始,每年春运他都会挤上春运列车拍摄回家的人。春运路上的笑容、思念、痛苦、期待、绝望,这些丰富的故事,在他的镜头里,以强劲的力度呈现出一个时代。 思念无法走过 那么遥远的距离 只有回到家里 才能倾听到母亲的呼吸 为了听到母亲 轻声的呼唤 你能明白 我为什么回乡的表情 如此坚毅 “我睁着眼睛,努力拼凑十年的记忆残片,有许多是当时的手记帮助了我的回忆。但十年里,春运的特别细节,也让记忆不能在脑中磨灭。也许,姑娘脸上的一滴汗珠,或是弥漫在周围的空气,它们已凝固在我的脑海里,成了一种雕塑。” 邓勃春运日记 2001年1月30日 “114”列车不堪重负,一千座位挤了三千人。欲强行上车者砸碎车窗玻璃…… 28日晨6时。我随2400多名打工仔登上有1000个坐席的临114次。此车从重庆开来,为疏散达县客流,达县之前未上一人。到达县,空荡的18节车厢立即变成“沙丁鱼罐头”。 车抵万源站,258次因超载,一部分旅客移上114次。本来就挤的车,人数超过3000人,也就是说,超员200%。夜晚10时到十堰站,刚开车门,一群打工者群情激昂地要挤进车门。114次乘务员没有开门。一个人击碎车窗,迅即被乘警抓获移交车站警方。“114”走了。不知前方还会否有人冲击列车。十堰冷冷的站台上,我们为它祈祷。 2001年1月31日 小车站春运秩序混乱,打工者挤车不要命。 现在看来,春运路上,市一级大站秩序尚能维持。小站又如何?昨天,我特地由湖北十堰市坐汽车来到十堰东边的六里坪站。 六里坪只是丹江口市的一个镇。从傍晚到晚上10时,我一连三次试图挤上南下广州的“临快”,但三趟车均拒绝打开车门,数百名打工者每次均有一半人登车失败。 我们看到,车刚到,打工者们沿列车狂奔,一旦发现未关的车门或已破的窗子,就疯狂攀爬; 我们看到,一群打工仔发现一扇车门未关好,里面也是拥挤,打工者厉声叫骂冲开车门,人一个接一个被投入; 我们看到,人们拼命钻进一个只有20×30厘米大小的窗子。一个打工妹在紧急中难以钻进,几乎坠下。我用肩膀硬是把她顶了上去; 我们看到,石头从眼前飞过,三辆列车均有车窗被砸碎,列车长帮乘客包扎受伤的头; 我们看到,这个站实在难以上车,除非砸窗强行钻进。售出的车票可以改签,但如果退票,只能拿回一半票价; 我们看到,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拒绝爬窗,他们无奈地等待,等待…… 2001年2月1日 昨天是正月初八,春运的最高峰。这一天,我们体验着“极限”。 我们在全国客车流量最大的株洲站观察了半天。株洲站是京广、浙赣、湘黔三线交汇处,春运期间每日停车292列,高峰日340列,每日换240台机车头。我前年曾在此站站台上看到过往列车有人挤疯,有人挤死。车站人员说今年此站未见同类事件。 傍晚,岳阳至广州一趟临客停在该站,打工者疯狂攀爬车门,导致车内一些旅客无法下车。有一家人从汨罗回株洲,大部分人下了车,还有两老一少在车上动弹不得。工作人员要求乘客打开车窗,从车窗把他们递出来。但乘客拒绝,因为这无异于打开地狱之门。 最后到列车启动的时刻,车窗才开了一道缝,递出了老爷子,而他和家人则眼睁睁看着列车拉走了另两名亲人。他们希望车上亲人会在前方站下车再回来,但我知道,极少有车敢在、能在前方几个站开窗、开门…… 昨晚7时,我坐上长沙开往广州的5361次列车。据介绍,该车发车时就有500名有票者无法上车。在衡山站,记者看到夜幕下站了黑压压一两千人,一个也上不了。正在车上检查工作的长沙客运段邹副段长说,已决定抽调公司武装部的人员,为衡山开一趟加班车。 将近半夜,我们喝了酒,脱得只剩下单衣,提一口气,冲入与餐车相邻的普通车厢。艰难地过了车厢交接处,车厢里的景况让我们惊呆了——人贴人,人挤人,行李架上是人,座位靠背上是人,厕所里也都是人。 才走了五六米,就完全不能移动了。“我们也有过不去的时候了!” 好像是在尖峰时刻有了极限体验。我们抵达广州站时,真想对广州说——朋友,不说多的,就比起这十几小时不能排泄的几千人,你不觉得幸福吗? 2001年2月3日 在湖南株洲站,一对男女只差一点没有挤上火车,女的掩面而泣…… “为什么不坐飞机?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 正月初七,武汉开往广州的临141次列车上,一个打工者在拥挤中猛然质问记者。 当时我只回了一句:“你这真是‘天问’啊!” 铁路春运是中国国情的集中体现。工业革命的象征物———火车,把中国农民拖向e时代的城市,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跨度! 年初三到年初九,我从重庆到广州,乘列车五趟,观察了重庆、广安、达县、六里坪、十堰、汉口、株洲、广州等站,结合近年屡次采访春运,禁不住想说说春运。 春运,不管是临时车还是正班车,特快还是慢车,都有一个共同点:拥挤。 列车往往过了第一个站后,就发紧急电报,直到终点不再上客。但在所经各站,都挤满急欲登车的人,他们开始冲击列车,或敲窗、或砸窗。直到此刻,六里坪、株洲两站的哭喊还声犹在耳。 挤上了车,如罐头里的沙丁鱼。就开始忍受憋尿、饥饿、口渴、窒闷、难眠等生理极限。行驶十来个钟头后,车厢内会形成一种难忍的臭气,它是一种集天下怪味之大成的气体,由食品、屎尿、人汗等急速发酵而成。 对春运期间搭乘火车很有经验者说,要熬过火车上的漫长时间,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思绪非常重要,要不,很容易变得意识模糊。 此外,他也说,不能随便吃东西或喝水,否则要上厕所就麻烦了,不但得带着贵重物品一起去,到了厕所外,还得先有礼貌地“邀请”站在里头的兄弟姐妹们出来。 虽然山长路远,只盼回家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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