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深秋,在川北创作。 误闯进一条稀有人迹的土路,整整开了一上午的车,路依然没有尽头似地向前延伸着。想找位老乡打听一下路况都不可能,辛亏两辆车上还有些干粮与矿泉水,大伙对付着吃了一顿午餐便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沿着那条坎坷不平的,坑坑洼洼的,长满杂草的道路,似乎毫无目标地驱车向前。两旁的秋芦,在斜阳的照耀下格外漂亮,可我们已经没有心思拍摄了,只想尽快在天黑前走出山谷。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发现远处有一群人在路旁向我们招手,我们也相当高兴,终于遇上可以打听道路的人们了。停车还没有等我们问话,他们便七嘴八舌地向我们诉起苦来。原来是一队在这里承包修建桥梁涵洞的农民工兄弟,整整辛苦劳作了一年,桥修好了,却苦苦地等待了两个多月,不见承包商过来清账发工资。白天盼黑夜里盼,老板就是不见身影。眼看冬天就要来临,粮食也快吃尽了,更不用说吃上蔬菜,只能从山上採些野菜,在盐水中煮煮就饭吃。家人还等待他们拿钱过年,可是那种盼望等待他们应得的工资,就像这头路一样,茫然得无尽头。 我望着他们一个个憔悴而消瘦的面孔,黑黢黢地,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心中真不是一个滋味。 我望着眼前那座横卧在溪滩上的水泥大桥,凝结着这些农民工兄弟多少血汗和体力。特别刺眼的形成明显对比的是他们生活与居住的简陋至极的工棚。让人眼前一亮的也是深山沟沟里的那平坦的桥面和宽敞的一段道路,令人心酸的是他们那一双双失望而几乎绝望的眼神,木然而呆迟。 走进那窝棚,除了依然相信他们还活着外,一切全无生气,寂静得如同冰窖。在这里他们除等待外别无选择,派出去联系承包商的人至今依然了无音讯。 他们告诉我们,从这里再走二十多公里便上国道了,我们的希望就在前方,而他们的盼望仍旧渺茫。 由于的确不了解具体情况,尽管明白这是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陋习,我们还是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似乎理解我们的心情,一个劲地解释说: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同外人唠嗑了,诉说一下心里痛快。这就是他们眼下的需求啊,我愕然。 有一位农民工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封,让我们带到县城帮他邮寄掉,说是给家人报平安,告诉家人等拿到工资就回家。我欣然答应,揣着怀里感觉如此沉重。 我们离开时,他们全部伫立在路旁向我们挥手告别,我们显得如此无奈与无能。此时此刻的他们是走也不行,留也不是。我打开车窗回首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默默地祈祷,但愿承包商早发良知,尽快让这群善良的劳动者摆脱困境。 一路上我们都默默无声,我们都是“路人”,一次邂逅虽然没有改变“路人”的角色,心中有了那么多的困扰和不懂。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群农民工兄弟是否有过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瞬间,手捧着属于自己的血汗钱,数了又数,点了又点,仔仔细细地包起来揣着怀中。干枯的脸庞上终于露出笑容,欣然踏上回家的路。或许,那几间破损的工棚依然在诉说着什么,在白雪皑皑的冬季…… 每当我翻阅这些令人心酸的照片,总会产生一些幻觉。我们经常将劳动者的付出称谓“劳动者之歌”,但当我们洗耳聆听时,也会有一些跑调脱板,令人酸涩的杂音。我想这就是社会现实,无论你理解还是不理解,都会客观地存在着。 2016、5、1 七嘴八舌的讲述着他们所遇到的困境。 “我们修的道路,变成我们在这里踱步等待和翘首期盼的地方”。 大桥竣工已经半年了,可是工钱依然遥遥无期。 天气越来越冷,这工棚能够过冬吗? 天旱,吃水都成问题。 无所事事,将人变得麻木。 这位长者比谁都焦心,派去要工钱的人至今没消息,他每天都这样等待着,期盼着。 西北风越来越急,眼看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要下了,走还是留,大伙心中压根没有底,他们乱了方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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