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的拍摄:一半是哄骗,一半是勾引

2018-8-2 10:49| 发布者:cphoto| 查看:1053| 评论:0|来自:LensCulture

摘要:▲《布朗姐妹》系列之一,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2016年的马萨诸塞州特鲁罗市。尼古拉斯·尼克松(Nicholas Nixon)的作品大胆直接,有时候充满对抗性,偶尔还很激进。但有时他的作品又体现出脆弱、受伤和不确定性。尼 ...


*你是否觉得拍照会让你脱离现实,无法感受现场的气氛和情绪?

也许是这样。我想近距离参与。这个现象很有趣——好像我不是一个摄影师,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几年前我得了一场重病。在那期间,我有点体会到死亡的感觉。那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没把摄影挂在心头。有那么几天,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家人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见鬼去吧。

我的“濒死体验”影响了《布朗姐妹》的拍摄。碧碧觉得痊愈之后的我性格更好,更充满感恩之心。我希望的确如此。此前我觉得摄影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都要让步。现在我希望做一个更好的丈夫和父亲,扮演好其他各种我以前认为不重要的身份。

*有些艺术家和摄影师用照片展现自己与死亡命运抗争的过程。死亡在你和碧碧的人生中出现过,因此你们不需要通过抗争就能理解死亡。

似乎是这样的。相比身边的其他人而言,我们觉得自己对死亡的理解更深。哪怕是仅仅站在那里见证死亡,我们也收获了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仅仅见证死亡就很震撼人心。这个过程差不多和婴儿诞生一样,都是生命形态的转化。我们两个很幸运,能亲身感受死亡。

《C.C.》,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1983年的波士顿。

*面对这种情况,你会如何拍照?内容敏感和内容空洞仅有一线之隔,接近性、情绪性和侵入性之间的界限也很模糊。

我会怀着真诚之心。如果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某些特点或者觉得他身上有某些有趣或者吸引人的特质,我是不会给他拍照的。不管我喜欢的是什么——眼睛、头部姿势——我都会诚实地表现出来。这不是我的策略,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种拍摄手法。如果感受到现场有亲近感、美感或者感激之情,我就会以此为切入点。所有照片都是从一个切入点开始的。

*人们总说“学会看懂”照片。这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但在我看来,你的照片的确能让观众“看到”隐藏在人体表面之下的深层情绪。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感受到这种集中和存在感。我们只是不愿意花点时间好好感受罢了。大家都很忙,没有极度渴望的感觉。我说我看到你的胳膊时,我脑海中出现的不只是坐在椅子里的你。我的大脑在思考——身体上的柔光和照射在毛料衣服、花呢布衣服的日光同时出现在房间内,两者之间有什么意义重大的联系?会不会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是我们没发现的?可能没有,毕竟这个例子不是很好。但这能反映出我的状态。日常生活中有很多人们注意不到的但却总是存在的东西。仔细观察,你会有大发现。

《萨姆》,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1997年的法国圣玛丽德拉梅尔。

*你从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拍照吗?另外你最初是如何决定开始做摄影师的?

我的拍照方式多年来变化不大。最开始我打算去大学攻读文学专业,拿到文凭后努力当上文学教授。进入大学后我找了许多兼职,其中一份工作就是在规模宏大且品味很高的艺术书店打工。工作闲暇之余,我开始阅读摄影和艺术方面的书籍。后来我发现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为没进入艺术学校就读的人开设了摄影暑期课程。我之前见过卡蒂埃-布列松(Cartier-Bresson)的作品,也看过很多摄影书籍,因此决定自己应该踏入摄影行业。

我报了名,而且开学第一天我就觉得自己适合摄影。第一天上学时,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未来的职业发展方向。突然之间我不再是教练,而是成了球员。即便我会成长为糟糕的球员,我还是能在场上拼搏。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但摄影是我的本能。我对自己说:“我不在乎,我想摄影,我爱摄影。”当时我被摄影彻底迷住。我找到一家当地既出售相机又出售药物的商店。橱窗里陈列着二手的徕卡M3相机。我很喜欢卡蒂埃-布列松,但对他了解不多。我不知道眼前相机的前任主人就是他。看着这台相机,我想:“天啊!这相机看上去就能拍出好照片。”于是全部身家仅有300美元的我走进商店,拿出整整270美元将其带回了家。

实话说,现在要我这么干,我还能干出来呢。

*你是如何拍照的呢?你总是以同样的方式与拍摄对象互动吗?

我拍照片——尤其是人像照片——通常会使用两种手法:一半是哄骗,一半是勾引。如果拍摄对象不吃这套,那我无计可施。但如果拍摄对象配合,那就能拍下去。通常来说,我会负责指挥,而愿意被“哄骗”的拍摄对象则按照我的要求配合,照片就拍出来了。或许有时候,拍摄对象也会指挥拍摄过程。

《约翰·罗伊斯顿》,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2006年的马萨诸塞州伊斯顿市。

大多数人愿意让我为其拍照。如果他们同意我的拍摄请求,我要告诉他们拍摄过程是安全的。如果他们坚持拒绝,那就算了。有些人表面上拒绝,其实是说“我不知道,给我一分钟让我好好想想。你再好好解释一下,说不定我就同意了”。你要学会区分两种拒绝之间的差别。

*人们犹豫不决时,你是否会坐下来和他们聊聊?你如何让他们感到舒心愉快?

我会让他们通过取景器看到摄影师的视野,也会更详细地解释我的拍摄意图。我会告诉他们我是艺术老师。我会以稍微开放的心态描述摄影和我所做的事情,也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喜欢摄影。有时候适得其反,但也有时候人们越想越喜欢我的理念,对拍摄过程了解越多就越喜欢我的观点。换言之,他们会更加信任我。

*拍摄过程中的信任是很重要的。

是的。我觉得大相机会让我的拍摄过程显得更加可信和可靠。我的相机很大,如果拍摄对象不喜欢,我根本不可能拍出照片。也就是说我根本不可能通过“偷拍”获得照片。

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1982年的肯塔基州卡温顿市

我的相机特别大,所以我要和它很好地配合。通常人们会盯着相机看,心里想:“好大一个笨家伙。这人为什么想要给我拍照?”为了拍出照片,我要把底片夹放进去并拿出遮光板。整个过程非常繁琐复杂。我的相机不像是现代科技产物,反而像个老旧家具。它是个木头做成的大盒子,造型笨拙过时。我觉得相机的笨重和我对摄影的喜爱能让拍摄对象感到安心。

*为什么拍摄对象会因此感到安心?

首先是因为我的身体姿势。端着35mm单反相机拍照时,你的身体会向前倾斜。你能在镜头中看到拍摄对象,但是他们看不见你。他们只能看到镜头,冷冰冰的镜头。

但是我拍照时总站在相机边上。拍摄对象可以看我,也可以看镜头。构图时,拍摄对象也可以走上前来看看镜头里的视野。很多人特别喜欢这个过程。他们说:“先别着急,让我再看一会儿。”

*用古老的相机拍照也能让人有安心感。深思熟虑之后,你想出了让拍摄对象感到舒服的工作方式。

没错。如果你用胶片相机拍照,人们能够本能地感受到安心,因为你很难扭曲改变什么。实际上,我也认为一切保持原样是非常重要的。也许光线亮度要稍作调整,但我坚持用传统的老摄影技术拍照。我不能通过软件修改人物的眼睛形状和表情,也不能将某个人换掉后把另一个人换进去。我对这种修改照片的手法没有任何兴趣。在我看来,保持照片的真实性非常重要。老式相机就散发出一股真实的味道。

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1982年的宾夕法尼亚州艾伦镇市。

有时候拍摄对象会问我:“我该往哪看?”我说:“想看哪都行。”通常,我给他们的唯一指导就是“做你自己,别演就行”。

*你说“做你自己”后,有没有人反而更加沉默和不知所措?

有。他们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换做是我,我会问自己:“等等,此刻我应该扮演哪个版本的我?”

我会告诉拍摄对象:“想想你爱的人。”如果拍摄对象因此变得太活力四射,我会说:“想想你的死亡。”我并不经常这样做。但如果拍摄对象感到迷惑,我会和他们聊天,帮他们尽快走出飘忽不定的状态。

*每个人都有很多面——面对爱人的自己、面对密友的自己、面对陌生人的自己、面对父母的自己…让所有版本的自己调和一致并不简单。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容器,体内同时存在很多个自己。

是的,这的确是个美妙的挑战。有的人能处理得好,因为体积庞大的相机让他们感到拍摄过程的严肃和庄重。相机就像是一个第三方。木制的它温和地站在边上,其实内心根本不关注世间发生的一切。接着,我们三个——我、拍摄对象和相机——会拍出我们认为有价值的照片。整个过程蕴含着高贵和庄重,因此人们能认真对待。

▲《自拍》,银盐感光照片。拍摄于2009年的美国布鲁克莱恩市。

*说说拍摄环境吧。你会带人去自己家拍照吗?

不会,那样的话我的权力就太大了。最好的拍照地点是拍摄对象家。公园不是好去处。拍摄对象选择公园的原因可能是公园让他们有安全感,我尊重他们的想法。但我们都清楚,在公园拍照时,从某种程度而言我们就是别人眼里的一个“景色”。如此一来,拍摄对象即便感到安全也不容易放得开。我想要两者兼顾:既给他们安全感,又让他们的身体和心理处于放松状态,能够更多展现自我。

我的任务是在不让拍摄对象感到不舒服的前提下尽可能帮他们调整情绪,达到轻松自然放开的状态。我永远不想让对方感到不适,也不想让对方在拍摄结束后觉得我拿走了什么。我希望拍摄结束后对方会想:“这家伙有点奇怪,但是拍照过程还是挺有趣的。不是吗?”

(翻译:Nashville Predators)

来源:Lens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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