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没有人有时间去细细感受，他们都在忙着赚钱。金钱的出现就像原子弹一样袭击了我们……”
摘自：斯韦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Svetlana Alexievich）《旧时的时间：苏联解体的口述史》
前苏联的公民曾归属于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但如今这个身份已经烟消云散了。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懂得俄罗斯语以及其中蕴含的苏联文化。苏联解体时，各种变化突如其来，这使得许多人都迷失在自己所处的新世界当中，并哀悼追念他们出生时的那个世界。在最新的摄影集《阴影中的道路》（A Shaded Path）中，巴黎摄影师埃利奥特·维迪尔（Elliot Verdier）描绘了两代吉尔吉斯斯坦人之间的代际差异。老一辈人怀念已经解体的苏联，而年轻的一代则建立起了一种新的文化认同。
从蒙古旅行归来之后，维迪尔对中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在此之前，他对世界上的这个地方知之甚少。“我看着地图，好奇吉尔吉斯斯坦是什么样子的——我做了一些调查，最终决定自己前往那里，去发现，去研究。”
“我会永远记得我第一次到达吉尔吉斯斯坦的时候，”当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在吉尔吉斯斯坦为起一个月的旅行时，他说道。“当时是黎明，旭日柔软的粉色光芒照耀在比什凯克南部的山脉上。一切都安安静静的，似乎成为了永恒一样。”后来，这位艺术家又回到了吉尔吉斯斯坦，在这里呆了四个月，来创作《阴影中的道路》。
1991年，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宣布独立——在这同一时期，曾经归属于前苏联的许多其他国家也都宣布了独立。许多少数民族被迫接受了被赋予的全新的国民身份。吉尔吉斯斯坦在政治上并不稳定；在之后的25年中，吉尔吉斯斯坦发生了两场革命，历经了超过20位总理。苏联解体之后，吉尔吉斯斯坦的经济事实上已经完全垮掉了。
“我在吉尔吉斯斯坦感受到了许多怀旧之情，” 维迪尔说道，“我首先注意到的是我所遇到的老人。他们生活在一个充满怀疑的国家中，你能感受到他们的迷茫。苏联解体之后，有许多事物并没有发生变化；这些事物只是在一步步老去，例如城市，例如思想。这里曾经拥有许多骄傲。苏联非常强大，而吉尔吉斯斯坦曾是这个国家中的一部分。而如今，吉尔吉斯斯坦却成为了一个被人遗忘、无声无息的国家。”
维迪尔和作家Grégoire Domenach一起，去会晤了一位年迈的上将。这位上将向他们展示了这个城市中的废弃港口。在苏联时期，这个港口曾被频繁地用来进出口货物。苏联解体之后，这里也不再发挥以往的功能了。“他似乎非常热衷于那段历史，他仍然生活在吉尔吉斯斯坦过去的荣光之中。他最初来自哈萨克斯坦，曾在莫斯科求学，后来在伊塞克湖做货物运输工作，直到苏联解体。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他从来都不想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我们在一起喝了几杯伏特加，欣赏了乌克兰国歌，聆听了充满感激的演讲。最后，我们最终拍下了他身穿以前制服的照片。”
同时，维迪尔在首都比什凯克也遇到了一些新一代的年轻人。这位摄影师说道：“这个国家中的年轻人雄心勃勃——他们是梦想家，但却扎根于现实。老一代们难以割裂与过往的联系，因此年轻人们似乎感觉自己被老一代所拖累了。这就是为什么这里的转变速度如此之慢的原因。”
在拍摄这组照片时，维迪尔主要是驻扎在首都比什凯克，但有时候，他也会去其他不同的地方——“包括巴雷克奇。巴雷克奇曾经是苏联的工业重地，这个地方位于伊塞克湖畔；除此之外还有明库什和迈利赛，这两个城市是苏联为了提取铀而秘密建立的。之后还有塔什库梅尔，这里的每一个生命似乎都在挖煤。”
维迪尔发现，拍照是与人们相遇的完美理由，没有摄影，他永远也无法遇到这些人。他的工作重点并不是创造动人心魄的新故事，他关注的是那些需要感情和时间去慢慢接触的事物。这里适合使用大块头的相机去拍照——它比较笨重、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搭建起来、而且价格不菲——但是它却能够使得摄影师在按下快门之前，思考更多的内容。“我喜欢人们在摄像机前面的反应，”这位艺术家解释道。“作为一位摄影师，你会得到许多的信任，但是人们的拍照姿势各不相同，他们更为认真。”
《阴影中的道路》中的人物肖像和风景照片会让读者们想起，所有的事物都是无边无际的。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没有人能够看到世界的尽头；变化不可避免的，但古老的习惯却很难改变。
文中所有图片均由Elliot Verdier拍摄
翻译：尉艳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