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摄影师爱丽丝·曼（Alice Mann）前去拜访了南非开普敦的小学，计划拍一些女鼓手领队（drum majorettes）的照片，却在这份原以为平淡的工作中惊讶连连。这些被称作Drummies的女领队早已对手机镜头和滤镜司空见惯。但曼的拍摄方式有所不同，她的相机使用输片杆、回卷杆、机械快门和古老的胶卷。“她们难以相信我这一卷只能拍十张照片，”曼这样对我说，“多浪费时间啊！”
女领队们在曼的镜头前收放自如。她们的年龄从五岁到十八岁不等，已经习惯了沉着耐心又训练有素地移动身体。挥舞旗帜和旋转指挥棒是一门机敏灵巧的艺术，移动时要保持队形却又需要军人般的精确，而她们却能做到异常和谐。这些学生在现场如同自封的小助手，有时可能会有十五个女孩子趴在曼的背后看她换胶卷。曼的作品集“Drummies”被刊登在《红钩实验室》（Red Hook Labs）和《非洲新摄影》（New African Photography）上，而读者从中首先感受到的，往往正是拍摄者与拍摄对象之间有趣的合作关系。其中，年纪最小的鼓手领队Dernika Williams的照片体现得最为明显。她穿着亮紫色和蓝绿色制服，衣服上还镶有银色亮片，同样蓝绿色的高顶帽用一根银色皮绳固定在头上。她趴在长椅上，调皮地望向镜头，就像是家里装睡的小捣蛋鬼。
曼在开普敦长大，现在久居伦敦。她向我介绍道，自己的工作受一种“不能以老生常谈的刻板视角看待非洲生活”的责任感指引。比如她2016年为南非医疗工作者拍摄的肖像照，就有着十八世纪戈雅（Goya）为西班牙法院绘制的肖像画那般高贵的感觉。曼尝试着改造以往以男性为主角、华而不实的运动摄影流派，将镜头对准了那些多半来自小镇低收入家庭，参加着一项特别运动的女孩。我最喜欢的一幅照片，画面是两个女孩坐在垃圾四散的阶梯上。她们闪闪发光的浆红色制服和红紫参半的高顶帽，与身后满是划痕的深绿色墙面形成对比，让人忍不住担心她们脚下几乎齐膝的洁白长靴会被这肮脏的环境污染。两个女孩仿佛无欲无求的表情成了整张照片的亮点。
参加鼓乐队成为了向上层社会流动的投资。曼介绍道，女孩们放学后会留下来进行训练，这也让她们得以远离不得带入校园的“武器和毒品”。在地区表现突出的话，便能得到高中奖学金、助学津贴乃至其他奖励，至少也有全国巡游的机会。但这门运动耗费高昂，很少有家长能轻松负担得起。一名教练告诉曼，有些家庭甚至得贷款，还有一位母亲为此卖掉了自己的汽车。带着这些信息重新审视照片，便能看出支撑着每个动作与笑容的抱负理想。女孩们华丽的制服在邋遢的背景中更加耀眼，她们身后满是凌乱的草地、混凝土，还有学校围墙顶上的带刺网丝，但在曼看来，这些照片展示出了“她们有多么渴望别人看到的是穿着制服、整洁精致的自己”。她们首先是自己的护身符，然后是鼓乐队的成员，最后才是整个大家族的希望。
翻译：刘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