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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解析(3)

2006-5-20 11:47| 发布者:| 查看:1499| 评论:0|原作者:弗洛伊德

前言

  在我听到的许多梦当中,有一例子特别值得我们在此地加以注意。这是一位女病人所报告的,她曾在一次“梦的讲演”中听到下面我将提到的(我至今仍然不知其真确来源)。不过该梦内容所产生的深刻印像却使该女士再度梦见(即再度梦见此梦的某些元素),换句话说,即是她经由此种方法来表达她对梦某部分的赞同。

  这个范例的前奏(她所听到的梦)是这样的:一位爸爸在孩子快逝世的时候日夜守在病榻旁。孩子死后,他到隔壁房间躺下,不过却让两室相连的大门敞开,因此,他能望见置放他孩子的房间以及他尸体四周点燃着的蜡烛。他并且请一位老头看顾着死尸,且在那里低声祷告。睡了数小时后,这位父亲梦见他孩子站在他床边,捉着他的手臂,低声地责怪他:“爸爸,难道你不知道我被烧着吗?他惊醒过来,发现隔壁房正燃着耀目的火焰,赶过去一看发现那位守候的老先生睡着了,而一枝点燃着的蜡烛掉下来了,把四周围着的布料和他深爱的孩子的一条手臂给烧着了。

  这位病人和我说,此感人的梦很容易解释,而那讲演者也曾很正确地加以说明。一定是那经过大门传来的火焰照射在他的眼睛使他得到下述的结论(如果清醒时,他也会有同样的印像):蜡烛跌下来在尸体附近燃烧着某些东西。也许他在堕入梦乡时还在怀疑那老人是否能够尽职。

  对这解释,我没有异议,不过要追加的是,梦的内容必定是过度决定的,梦中那孩子的话一定在生前说过,并且和他爸爸心灵中的一些重要事件有所关联。譬如说“我发着高烧”也许病人曾在最后这场病中,发着高烧的时候说过。而那“爸爸,难道你不知道?”也许和某些被遗忘的敏感情况有关。

  但是,虽然知道此梦是一种具有意义的程序,而且关系着梦者的精神体验,不过我们却很奇怪此梦为何在这种急需醒过来的情况下发生。而这梦也是种愿望达成。在梦中,此男孩的行为像是活着般:他走到父亲的床前,握着他的手臂,警告他——也许和他生前说出“我发着高烧”的情况一模一样。为了满足此愿望,所以父亲多睡了一会儿。他较喜欢梦中的情况,因为这么一样,他的孩子又再活起来。如果父亲先醒过来,然后才达致以上结论而赶到隔壁,那么孩子的生命就短少了这段时间。

  对于这吸引人的短梦的特征,我们无可置疑。直到目前为止,我们主要的论点都放在梦的意义,发现此等意义的方法,以及梦的运作如何隐匿其意义上面。换句话说,梦的解析一直是我们的主题所在,但现在我们却遇到一个梦,其意义很明显,而且解析毫无困难,不过仍保有某些特征而和清醒的时刻有所分野,而此分野必须要加以解释。只有把所有关于梦解析的工作放置一边,才会体验出我们对梦的心理了解是如何的贫乏呀!

  不过在踏上“梦的心理”这条路以前,我们必须停下来向四周望望,看看在后面那段路途中是否遗漏了一些重要的事物。因为我们必须了解,以前经过的路乃是此旅程中最顺利的(如果我没有太大错误的话),那么直到现在,我们所走过的路都是通向光明的——即指向更深入的了解。不过一旦我们要更深入了解有关梦的精神程序,那么我们面临的是一片黑暗。我们不能以精神程序来解释,因为所谓解释即是将某事件追溯到一些已知的知识上,而眼前并无一些确定的心理知识使我们能够用来做为梦心理探讨的基础。反而,我们必须设立许多假定和心灵结构有关的假说,以及其运作的力量。不过我们必须小心,不能以超过一级的逻辑连结来建立假说,否则这些假说的价值便不确定了。但即使我们的推论没有错误,并且考虑过各种逻辑的可能性,单单这些假设上的残缺就足以使我们整个的推演变得徒劳无功。就算费尽心思,单独的个别对梦,或者是其他心灵活动加以充分地研究,我们仍然无法证实或者裁决心灵架构以及其运作的方法——为了达到目的。我们必须对一系列的心理功能加以比较研究,然后将所得到的各种确定知识综合起来。因此我们暂时要把梦的精神分析推衍而得的假设放在一旁,直到它和我们由另一角度去探讨同一问题的结论发生关系为止。[FS:PAGE]

甲、梦的遗忘


  因此目前我想把论题转移到我们一直忽略,并且可能动摇解释根基的一个题目上,好多人都认为我们事实上并不知道那些我们加以解释的梦——或者应该更清楚地说:我们没有把握它是否真正如所描述那般的发生。

  第一、我们所记忆的以及加以解释的梦本身受到那不可信赖的记忆所截割——它对梦印像的保留是特别的无能,而且常常把最重要那部分忘却。当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梦的时候,常会发现虽然曾经梦得更多,不过却只能记得一小部分,而这部分又是很不确定的。

  第二、有许多理由怀疑我们对梦的记忆不但残缺不全,而且是不正确与谬误的。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真的如记忆那般的不相连;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怀疑梦是否像叙述那样的连贯——是否在回忆的时候,任意将一些新的以及经过挑选的材料填补被遗漏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空档;或者我们以一些装饰品将它修饰得圆圆滑滑,以致无法判断哪部分是原来的内容。确曾有一位作者史笔达如此说,梦的前后秩序和相关都是在回忆的时候加进去的。因此,这个我们想判断其价值的印像是否有可能完全由手指间滑过而不留丝毫痕迹呢?

  到现在为止,我们一直都忽略了上述的警告。相反的,我们把一些琐细,不明显以及不确定的部分和那些明显确定的部分予以相同的评价,伊玛打针的梦中,就有这个句子“我立刻把M医师叫来。”我们假定它是源于一些特殊的原由,因此,我即能追溯到一个不幸病人的故事。我就在他的床榻旁“立刻”把上级同事叫来。那个“将五一和五六看成不可分别”而显然是荒谬的梦中,五一那个数字数度出现,我们没有把它当作一件自然或者是无意义的事件。相反的,我们由此推论,五一背后必定埋藏着另一个隐意;遵循着路线,发现原来我害怕五一会是我的大限,这和梦的主要内容所夸耀的长寿产生强烈的对比。在那个“nonvixit”的梦中(请见第六章 己节),我起先忽略了一个中途插入的不明显事实:“因为P不了解,所以弗氏转过头来问我”等。当解释过困难的时候,我回到这句话上,结果溯源到孩童时期的幻想——而这恰好是梦思中间的重要分歧点。这是由下面这几句话推来的:

  Seitenhabtihrmichverstanden,

  SeitenauchverstandtichEuch,

  Nurwennwirimkotunsfanden,

  Soverstandenwirunsgleich。

  (字面意思:“你们很少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们。直到我们在泥巴中相见,才会很快彼此了解。”——Heine)

  每个分析中都有许多例子可以显示出,梦中最琐细的元素往往是解释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而且往往解释会因为对它的忽略而延误了。我们对梦中所展示的各种形式的文字都赋予相同的重要性。即使梦中的内容是无意义或者不完全——似乎要给予正确的评价是不会成功的——我们亦把这缺陷加以考虑。换句话说,别的作者认为是随意糅合,并且草率带过以避免混淆的部分,我们都把它拜为圣典般。对这个不同意见,我认为有加以解释的必要。

  这些“解释”较看好我们,虽然别的作者并非绝对错。在我们新近获得对梦来源的知识探照下,以上的矛盾突然释解了。在重新叙述梦的时候,我们会把它歪扭。这是对的;不过这歪扭正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再度校正——这个普通施展作用于正常思考上的机构——又一次运作(请见第六章 壬节)。但这歪扭不过是梦思经常受到梦审查制度修正的一部分。别的作家在此点都会注意或怀疑这运作明显的“梦的歪扭”作用;不过我们对此却没有太多的兴趣,因为另一个更为深远的扭曲作用(虽然较不明显)早已经从隐藏的梦思中选出梦来。以前作家所犯的唯一过错乃是认为将梦用语言表达出来所造成的变异乃是任意的,不能企求有更进一步的分解,因而给予我们一个错误的梦的图像。他们太过低估精神事件被决断的程度——它们从来不会是任意的。我们很容易显示出下面这现像:如果某元素不被甲系的思想串列所决断,那么乙思想串列很快地就取代了它的位置。譬如说,我要任意地想一个数字。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所提示的数字毫不含糊的,而且必然经过了我的思考,虽然对现时的注意力来说,它可能是遥远的〔1〕。在清醒时刻,梦所受到的校正更改,也同样并非是任意而为的。它们和被取代的事件间有着关联,并且替我们指出通往该内容之途径,而那内容也许又是另一个的替代品。 [FS:PAGE]

  在解析梦的时候,我常常运用下述手段,而从来没有失败过。如果病人向我提出的梦很难了解的时候,我要他再重复一遍。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他很少会运用同样的文字。而他那运用不同文字来形容的梦的部分正好是梦伪装的脆弱点:对我来说,它们的意义就像齐格飞斗篷上的绣记对哈根所代表的意义一样〔2〕。这就是梦解释的起始点。要病人重复一遍不止在警告他说我要更花费心机来分析这梦;于是在这阻抗的压力下,他急促地企图遮掩梦伪装的弱点——以一些较不明显的字眼来取代那些会泄露意义的表达。不过他这样恰好挑起我的注意力。因此梦者企图阻止梦被解释的努力反而让我推断出它斗篷上绣记的所在。

  前述作者过分怀疑我们所记得的梦到底有多少是不对的。因为这没有什么理智上的根据。一般来说,我们无法保证记忆的正确性;但却往往将它赋于超过客观性的信任。对于梦或者它某一部分是否正确的被报告出来的疑问,实际上只不过是指出梦审查制度的一个变体而已(意即梦思要进入意识后面所遭受的阻抗)。这种阻抗并不因为已经产生的置换以及取代而消失;它仍然以一种存疑的姿态附着于那被允许出现的材料上。我们尤其容易误解这点,因为它是作用不明显的元素,而不是那些强烈的。我们已经知道,梦所呈现的,是经过精神价值的完全置换,已和梦思不同,歪扭必须要在消除精神价值后才能产生;它能常以此种方法表达,而且偶尔也安于这种现状。但如果某一含糊的梦内容被怀疑的话,那么我们就有十分的把握说,这乃是一个违禁梦思地直接推衍。这就是古代国家的伟大革命,或者是文艺复兴后的情况:高贵以及掌握实权的家庭,曾经一度控制整个局势,现在被放逐,所有的高级官员被新面孔所取代。只有那些最穷困,最无力量的败落人家,或者是些优胜者的喽罗才会被允许住在城内;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不能享有完全的公民权利,并且不被信任。这个不信任和上面所提的怀疑是相对应的类比。这是为何我要强调分析梦的时候,所有用来判决确定度的方法都要废弃;而梦中虽然只有些蛛丝马迹,也要当作是绝对的真实。在追梦中的某一元素时,我们必须遵守这态度,否则分析必将搁浅。如果对某个元素的精神价值抱有疑问,那么对梦者的影响是,该元素背后所藏有的观点亦不会自动进入梦者的脑袋。因此结果是不会太明朗的——梦者可以相当合理地这么说:“我不太清楚这是否发生在梦中,不过我却具有下面这想法。”但是从来没有人如此说过。事实上,这疑问是造成分析中止的原因,并且也是精神阻抗的一种工具及衍化物,精神分析的假设是正确的——它的一个条件是:凡是阻碍分析工作进行的都是一种阻抗。

  除非考虑精神审查制度,否则梦的遗忘亦是不可解的。在许多例子中,梦者觉得梦见许多事情,但却记得很少,这可能具有其他的意义。譬如,梦的运作一整晚都在工作,但是却只留下了一个短梦。无疑的,时间愈久,我们忘掉的梦内容也就更多;有时虽然费尽心思也无法将它们记起来。我认为不但此种遗忘常常被高估:而且梦之间的沟隙限制了我们对它了解的观点也是太过强调的。我们常常能够借着分析的方法填补忘掉的梦内容;至少在很多的例子中,我们能由一个剩余的部分架构出所有的梦思(当然,不是梦的本身,而这事实上并不重要)。为了达到这目的,梦者在进行分析过程当中必须付出更多的注意力,与自律——就此而已,但是这显示出梦的遗忘不无仇视(即阻抗)的因素在内〔3〕。

  借着观察此种初步遗忘的现像,我们可以得到“梦的遗忘乃是偏见的,并且是种阻抗的表现”的确实证据〔4〕。常常在分析的过程间,被遗忘的梦的某部分又再出现。病人常常这么形容道:“我刚刚才想起。”借此种方法而得以呈现的梦部分必定是最重要的;它通常是位于通往梦解答的最近路途上,因此也就受到更多的阻抗。在本书的许多梦例中,其中一个梦即有一部分借着此种“后来想起”的方式呈现出来。那是一个旅行的梦,关于我向两个令人不快的旅行者之报复,那时我因为此梦表面的不清楚而没有深入解析(请看第六章 庚节梦8)。那段被省略的部分是这样的:我提及席勒的一件著作(用英文),“这是从……”但察觉出错误后,自己改正为:“这是由……”“是的,”那人和他妹妹说,“他说的对。” [FS:PAGE]

  这种梦中出现的自我更正,虽然引起某些作者的兴趣,但在此地却不必花费我们太多的心血。但我却要借着一梦例说明关于梦中发生文字错误的典型例子。这发生在我十九岁的时候,首次访问英国。第一次在爱尔兰的海里度过一整天。自然我很高兴地在沙滩上捡起浪潮所遗留下来的水生物。当我正好观察着一双海星的时候——〔梦的开始即是hollthurn hollothurian(海参类)〕——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走上前来问道:“它是海星吗?是活的?”我答道:“是的,他是活的。”我立刻发现自己的错误,很尴尬地赶紧加以改正。而在梦中我却以另一个德国人常犯的文法错误来取代之。“DasBuchist vonSchiller”应该翻成这本书是由“by”,而不是“from”。在听过这么多关于梦运作的目的,以及其不择手段,任意运用各种方法以达目的的讨论后,如果听到这个英文字“from”是借着和德文“from(虔诚)”的同音而达到极度凝缩的作用,我们将不会感到惊奇。但是我那个关于海滩的确实记忆何以会呈现于梦中呢?它表示——用一个最纯真无邪的例子——我把性别的关系搞错了。这当然是解释此梦的钥匙之一。而且,任何一个听过马克思的《物质与动性》书名来源者都不难填补这个空隙:(莫里哀“LeMaladelmaginaire”中的La Matierest—elleLaudable〔5〕——肠子的动作)。况且我还能以亲眼目睹的事实来证明梦的遗忘大部分是由于阻抗的结果。一位病人对我说,他刚做一个梦,不过却全部忘了;我们于是再继续进行分析。然后遇到一个阻抗;于是我向病人解释一番,借着鼓励与压力帮助他和这不能令他满足的思潮取得妥协。我几乎要失败,突然间大声叫道:“我现在记得自己梦见什么了。”因此妨碍我们分析工作的阻抗也同时使他遗忘了此梦,而借着克服此阻抗后,这梦又回到他脑海中。

  同样的,一位病人在达到某种分析过程后,也许会想起他好多天前所做过的梦,而这梦在以前是完全被遗忘的。

  精神分析的经验已经提供另一个证据,说明梦的遗忘主要是因为对该事实的阻抗,而并非由于睡觉和清醒是两个互无关联的境界——虽然别的作家强调此点。我常常有这样的经验(也许别的分析家与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也有同样的经验),在睡眠被梦吵醒后,我立刻以拥有的所有理智力量去进行解释工作。在那种情况下我往往坚持如果不能完全了解便不去睡觉。然而我就会有过这样的经验:在第二天清晨醒过来时,完全把解释以及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虽然依旧记得我曾做过梦而且解释过它。不但理智无法将梦保留在记忆内,反而梦常常和解析的发现一起烟消云散。但这并不像是有些权威人士所认为那样:梦的遗忘乃是因为分析活动和清醒时刻的思潮间有一道精神的阻隔。

  普林斯先生对我的“梦的遗忘”大加反对,他认为遗忘只是解离精神状态所产生记忆丧失的一种特殊情况,而我对此种特殊记忆丧失的解释无法伸展到别种形式上,因此我的解释是毫无价值的。我要提醒读者,在对这些解离状态的描述上他根本没有尝试找寻一种动力性的解释。如果如此做的话,他必然会发现潜抑(或者更精确地说,由它而来的阻抗)是造成精神内涵的遗忘与解离的主要原因。

  在准备这篇文章的时候,我观察到梦的遗忘和其他的精神活动之遗忘没有两样,而且它们的记忆也和其他的精神功能相似。我曾经记录下许多自己的梦,有些是当时无法完全解释,有些则根本未加解释。而现在(经过一年到二年之间),我为了想得更多的实证而对某些梦加以解析。这些分析都很成功;的确,我可以说,这些梦在经过长时间隔离后反而变得比近期的梦来得更容易解释,可能是因为我在这段时间内已把一些内在的阻抗克服了。在进行这些分析时,我常常把以前的梦思和现在的加以比较,发现现在的总是较多,而且旧的总是被包括在新的里面。我起先很惊异,不过很快就不以为怪,因为发现自己很早就有要病人诉说他们往日的旧梦,而把它当作昨日梦而加以解析的习惯——用同样的步骤,并且可得到同样的成功。当我讨论到焦虑的梦时,我将要提出两个像这样迟延解析的例子(请见本章丁节的梦),我在得到这第一次经验的时候,曾经准确地如此预测:梦和心理症的症状各方面都很相像,当我用精神分析来治疗心理症——譬如说,歇斯底里症——我不但要解释那使他来找我治疗的现存症状,而且也必须解释那早就消逝的早期症状;而我发现,他们早期的比现在的问题更好解决。甚至在一八九五年,我在歇斯底里症的研究上曾经替一位年龄大过四十岁的女病人,解释她十五岁时第一次歇斯底里症的发作〔6〕。 [FS:PAGE]

  接下来,我将提及许多关于解析梦更进一步但却不互相关联的论点。这也许能做为读者的引导,如果他想分析自己的梦来证实我说法的准确性。

  他必须要知道,解析自己的梦并不是简单而且容易的事。虽然并没有阻抗此种感觉的精神动机,要察觉这种内在现像以及其他平时不太注意的感觉都需要经过不断的尝试。要把握那些“非自主的观念更是难上加难,任何一位想这样做的人必须对本书所提的各项事实感到熟悉,并且在遵循这些规定进行分析的时候,必须不带有任何先人为主的观念、批评,或者是情感或理智上的成见。他必须要牢牢记得法国生理学家本纳得对实验工作者的规劝:“Travaillercommeune bete”——即是说他必须具有野兽般忍耐地工作,并且不计较后果。如果你确实遵循这劝告,那么此事就不再是困难的。

  梦的解析常常不会在第一回合就完全解决的。在依循着一系列的相关后,我们常常会发现自己已经精力消耗殆尽;而且当天不能再由那梦中得到什么。最聪明的办法是暂时放弃,以后再继续工作;那样也许另一个梦内容会吸引住我们的注意,并且导出另一层的梦思。这个办法也许可以称为部分的梦解析。

  要使初学者明白即使他把握了梦的全部解析——一个合理合题的解析,而且顾及梦内容的每一部分——他的工作仍未结束,乃是最困难的一件事。因为同一个还有别种的逃离他注意的不同解析,如“过度的解析”。的确,我们不容易有这样的概念:即无数活动的潜意识思潮挣扎着寻求被表达的机会:而且也不容易体会到梦的运作常常把握着一些能涵盖数种意义的表达——就像神仙故事中的小裁缝的“一拳打死七个”。读者埋怨我在解析过程中往往加入一些不必要的技巧;不过实际的经验将使他们知道得更多。

  但另一方面我也不能证实塞伯拉首先提出的:每个梦(或者是许多梦,或某种的梦)都有两种解析,而且两者之间具有固定的关系,其中一个意义是“精神分析的”通常赋梦予某种意义;这通常具有孩童式的“性”的意义。另外一种他认为较重要的是“神秘的”,这里头埋藏着梦运作视为更重要与更深刻的思潮。塞伯拉虽然引叙许多梦例来说明此两点,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而我必须说塞伯拉的论断并不成立。尽管他这么说,多数的梦并不需要过度的解析,尤其是所谓的神秘的解析,塞氏的理论和近年来所流行的理论一样,他们都是企图遮盖梦形成的基本情况,而把我们的注意力由其本能性的根源转移开来。不过在某些情况下,我能够证实塞氏的说法。借着分析的方法,我们发现在某些情况下,梦运作必须面对将一些高度抽像的观念转变成梦的难题,而这些观念是无法直接加以表现的,为了解决这问题,它不得不把握着另一组的理智材料;而这材料和那抽像观念稍为有些关联(可以说是譬喻式的),并且要表现也没有那么多的困难。对于此种方法形成的梦,梦者会毫无困难地说出其抽像意义;但是对那些中间插入材料的正确解释则需要借助那些我们已经熟悉了的技巧。

  我们是否能够解析每一个梦呢?答案是否定的。我们要记得,在分析梦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抗那些造成梦歪曲的精神力量。因此问题是,我们的理智兴趣,自律的能力,心理知识,以及解析梦的经验是否足于应付内在的阻抗。通常,我们都能够深入一些:足以使我们自己相信此梦具有意义,足以让我们惊鸿一瞥地窥见其意义。那些紧接着的梦亦常能证实我们对梦的假设。仔细观察两个连续的梦,我们常会发现甲梦的中心在乙梦中并没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反之亦然;所以它们的解析常常是互补的。以前我已经学过许多例子说明同一晚上所做的许多梦通常应该视为整体来解析。

  即使分析最彻底的梦也常常有一部分必须放置不顾;因为在解析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部分是一些不能解开的互相缠绕着的梦思,而且也不能增加我们对梦内容的了解。这部分即是梦的关键,由此伸展至无知。由解析而得来的梦思并没有一些确定的根源;它们在我们那错综复杂的思想世界中向各方向延伸。而梦的愿望则由某些特别接近的缠绕部分长出来,这就和蘑菇由菌丝体长出来的情形相似。 [FS:PAGE]

  现在我们必须回到有关梦被遗忘的一些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无法从那里推衍出任何重要的结论。我们已经知道清醒时刻的生命无疑地倾向于要把晚间所形成的梦给遗忘掉——不管是整个儿在睡醒后就忘掉,或者在白天当中一点点地忘却;我们也知道遗忘的主要原因是精神的阻抗,而它在晚间也早就尽其力量反对过了。但问题是,如果所说属实,为何梦会在这阻抗的压力下产生呢?让我以最极端的例子来解释(意即清醒时刻把梦中一切都忘掉,就好像从来没有梦见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样推论,即晚间的阻抗如果和白天一样强,那么梦就不可能会产生。因此结论是,晚间的阻抗力量较小,虽然并没有全部失去(因为它仍然是梦形成的歪曲因素)。但我必定要假设其力量在晚间减弱,因此使梦形成得以进行。现在我们很容易了解阻抗在恢复全力的时候为何能把它虚弱时所允许的事推翻掉。描述心理学告诉我们,梦形成的唯一规则是:心里必须处在睡眠状态下;现在我们已经能够解释此事实:睡眠使梦得以进行是因为精神内涵的审查制度减弱的结果。

  无疑的,我们想把这点当作是梦遗忘的许多事实所能推衍出的唯一结论,并且以此为起点更进一步地研究睡眠和清醒时刻中,这阻抗的能力相差多少。不过我想在此先暂停一下。当我们更深入研究梦的心理,我们将发现梦之形成可以从别的角度来看。譬如说:也许那时对抗梦思表达的阻抗会回避不见,但力量丝毫不减少。似乎二者都可以促进梦的形成,并且都能发生在睡眠状态下。现在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停顿一下,待会才再继续讨论(请见本章丁节)。

  我们现在必须考虑另外一些反对我们解析梦的程序的意见。我们的方法是,把所有那些平时指引我们的有意义观念弃之不顾,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梦的某一元素上,记下不由自主浮现和它关联着的任何观念。过后再更换一部分,又依样画葫芦地重复一次。不管思潮往哪边走,我们都让它发挥,并且由一个题目转移到另一个上面(虽然自己并没有直接地参与),但我们有信心在最后得到梦所源起的梦思。

  反对者的理由如下:梦中某一元素能将我们带到某处(即带来某些结论)丝毫不值得惊奇;因为每个观念都可以和某些东西相关联,值得惊奇的是,这些漫无目的,而且任意的思想串列怎能导出梦思来呢?很可能是自我欺骗而已。我们一直跟随着某一元素的联想,然后为了某些理由而中断。接着再遵循第二个元素的联想。在此种情形下,原来并不受拘束的联想会愈来愈窄。因为我们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原先的思想,所以在分析第二个梦思时,我们很容易捉着和第一道思潮相关的联想。然后竟然欺哄自己——认为已经找到一个连接梦中两种元素的思想。因为我们任意地把思想连接在一块(除了正常那种由一思想移形到另一个的情况以外),最后必须会找到许多我们形容为梦思的“中间思想”——这是没有保证(即不知是否真实)的,因为我们不能知道梦思究竟是什么——而且认为是相当于梦的精神替代。但这整套都是任意捏造的;不过是一种富有技巧的机会组合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只要他肯付出这些徒劳天功的代价,都能由梦编造出任何的解析。

  如果只是面对这些反对意见,我们也只要如此辩驳就好了——即描述解析所造成的深刻印像;追随某一元素过程间突然浮现出和梦其他元素的相关;以及除非事先有精神上的联系,否则单单机会是不可能由梦中推衍出这么多东西的。另外我们也能指出,这种梦解析和解除歇斯底里症状的方法是同出一辙的;而这方法的可靠性可以由症状的一起浮现与消除得以证实。或者可以这么说,本书的论断是由“插入的说明”而证实的。但这些都不能说明为何追随某个无目的以及任意的思想串列就会达到一个事先存在的目标;不过我们并不需要回答这问题,因为这问题根本无法成立。 [FS:PAGE]

  因为在解析梦的时候,虽然我们弃除一切意见,并让任意的思想浮现,我们其实并非追随着一些无目的的思想潮流。我们知道,能够摒除的思想正是那些我们知道的有意义的思潮;然后一旦成功的完成摒除工作后,那些不知道有的目的想法——或者更明确地说,潜意识——就出面把持大局,从而决定了那些非自主的意志浮现。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可以使我们的精神力量去做一些无意义的思考——甚至任何精神混乱的状态也不可能。而精神科医师们太过轻易放弃他们对精神程序完整的信心。我知道,在歇斯底里症和妄想病中,无目的的思潮和梦的形成一样,是不可能产生的。也许这种无目的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呈现在任何内源的精神异常上。如果劳列的看法没错,那么谵妄或者意志迷乱的状态也是有意义的。因为我们之所以不了解是因为中间有个沟隙无法超越。在观察这些病症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意见;谵妄之所以产生乃是审查制度不再掩瞒它的操作;即它们不再同心协力制造一些不被反对的新想法,反而粗率地把不合格的都删除掉,因此剩下来的就支离破碎,不知所云了。这审查制度的行为就像苏联边界的报刊审查委员会一样,他们要把国外杂志涂黑了好多段落后才允许留传到他们所保护的民众手中。

  也许在器质性的脑部障碍中,思想能够借着一些偶然的关联而自由推演;然而在心理症中所谓的自由推演却可以用那受到审查制度影响而被推到前台的思想串列(其意义被隐藏着)来说明。下面这些所谓表面关联被认为是自由联想(即不受意识的力量所主宰)的永真讯号——即借着谐音,含糊不清的字义,暂时且和字义无关的巧合,或者是开玩笑玩弄字眼间所运用的联系。这些特殊的联系正存在于那些由梦元素通往中间思想串列之中;同样的,它们亦存在于由中间思想通往梦思本身。我们很惊奇能在许多梦的分析上看到这种例子。架构于二思潮之间的联系,没有哪一种是太过松弛以致于不配合,也没有哪种玩笑是太过粗鲁而不能用。但是这种表面看来吊儿郎当的真正理由却因而很快地被发现了。无论何时,当两个元素之间有着很表浅或者是牵强的联系,它们之间一定还有一个更深刻以及正统的联系,不过却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抗。

  表浅联系之所以盛行的真正理由不是因为舍弃了有意义的思想,而是由于审查制度所施的压力。当审查制度封锁了正常的通道后,当然表浅的联系就取而代之了。我们也许可以想像出这样的类比:一个山区为主要交通遭到阻碍(譬如说,洪水泛滥),但是与山区的通讯仍然可以利用那些陡峻不便的小径(平时的猎人所利用)。

  这里我们要分辨两种情况,虽然基本上来说它们是一样的。第一个情况是,审查制度破坏了两个思想之间的联系。它们从而不再受到它的阻抗。然后这两个思潮相继进入意识层面,二者间的真正连接被隐没了,不过却有层表线的联系(这种联系我们本来不会想到的)。这联系通常是附录在那些并不受到压抑,而且也并非是主要的联系所在。第二种情况是,两个思想的内涵都各自受到审查制度的阻抗。因此必须以一种替代的形式呈现,不过在选择两个替代的时候,它们之间的表浅联系亦重复着该两个思想之间的主要关联。在这两种情况下,审查制度都将正常以及严肃的联系转移成一个表浅的,而且似乎是荒谬的关系。

  因为有这种转移的关系存在,所以我们在解析梦的时候,毫不犹疑地依赖着此种关系〔7〕。

  这是精神分析最常用的两个定理——即当意识层面的观念被舍弃后,潜意识中有意义的概念则控制了整个现时的思想;而表浅的联系不过是一些更深层以及被压抑的关联的替代物而已。的确,这理论已成为精神分析的基柱。当我命令病人舍弃任何成见,把所有他脑海中浮现的事物告诉我时,我深信他不能摒除掉那些有意义的概念,而且虽然他提起的那些看来像是无邪或者是任意的事物,实际上却和他的疾病有着关联。另外一个病人所不怀疑的有意义的概念则是我的人格。至于这两个定理的证明以及其重要性的体验,则已经属于描叙精神分析治疗方法的领域了。在这里,我们必须又暂时将梦的解析置于一旁。 [FS:PAGE]

  由以上许多反对的意见当中,可得一真正的结论,即我们不需要把所有解析工作的联想都视为夜间之梦的运作(请参阅第六章 甲节、丙节)。其实在清醒时刻进行分析工作时,我们以相反方向跟随着一条由梦思通向梦元素的途径,而梦运作所遵循的那条路线也和我们反向。这些途径亦并非全部是双线大道,却可以两面相通。似乎我们白天的分析就像是沿着新鲜的水道驾驭着木筏,有时遇见中间的思想,有时在这里遇见梦思,有时在另一处。在这情况下,我们知道白天的材料亦会加入解析的行列中。也许夜间以后所增加的阻抗使得我们必须做更多的改道。我们遵循支径的数目多少并不重要,只要它能带我们到所要找寻的梦思就行了。

乙、退化(后退)现像


  在辩驳了各种反对意见后,或者至少在显露了我们防御的武器之后,我们不应该再迟延那准备了很久的心理探讨。现在让我们把近来的主要发现摘录一下:梦是一种精神活动,和其他的一样重要;其动机常常是一个寻求满足的愿望;它们之所以不被认为是愿望,以及具有许多特征与荒谬性,完全是由于精神审查制度在梦形成过程中加以影响的结果;除了回避审查制度外,下述的因素亦在梦的形成过程中扮演着某种角色:①需要把精神材料凝缩起来,②要能以影像来表现,

  ③需要一个合理可解的梦构造的外表(虽然不一定真)。以上每一主张都导致一些心理假说和预测。因此我们必须探讨梦的意愿动机与梦形成的四种条件之间相互的关系,以及这些条件之间的相互关系,而且也必须找出梦在精神生活中的位置。

  在本章的开头,我引用了一个梦,因为它提醒许多我们仍未解决的问题。这个梦(关于被燃烧的童尸)并不难解析,不过由分析的观点来看,它并没有被完全解释清楚。当时我问过这问题,为何这父亲只梦见而不是醒过来,同时我们发觉那要孩子仍然活着的愿望是他做梦的一个动机。在更进一步地讨论后,我们将发现此梦还有另一个愿望在运作。但目前我们可以这么说,睡眠时思想程序的造成愿望促使此梦的形成。

  如果把此梦的愿望达成删除掉,那么梦思与梦这两个精神事件之间的差别就只有一个特征做为分野了。梦想也许是这样的:“我望见孩子尸体躺卧的房间传来一些光芒,也许一枝蜡烛掉在孩子的身上,也许烧着我的孩子了。”梦毫不改变地反映出这些意念,不过却以一种实际的情况来表现(好像在清醒时刻般的以感觉器官来感觉),这就是梦程序最显明的特征:某种思想,或者某些意欲的思想,在梦中都物像化了,且以某种情境来表现,好像亲身体验过似的。

  那么我们要如何解释这梦运作的特征呢?或者把范围缩小点,我们要把它放在精神程序的哪一个位置呢?

  如果更仔细观察此梦,我们将发现梦的显意具有两个互相独立的特征:①思想在这里以一种眼前的情景表现出来,而省略了“也许”这个字眼。②思想被移形为景像以及言语。

  在这个梦中,那个把期待思想改变成现在式的思想改变并不特别明显,这也许因为梦中的愿望达成只扮演着次要的角色。让我们看另外一个梦例,譬如伊玛打针——这里,梦的意愿并没有脱离那被带入梦境的清醒时刻之思想。它的梦思是这样的一个条件子句:“如果奥图医生应该为伊玛的疾病负责,那该多好!”不过梦却压抑着此条件式,而以一个单纯的现在式表现:“当然,奥图医生应该为伊玛的疾病负责。”这个就是梦(即使是最不改装的)带给梦思的第一个改变。我们不需要在这点浪费时间。在意识的幻想(白日梦)中,理想观念也受到同样的对待。当都德的Joyeuse先生在巴黎街头流浪的时候(虽然她女儿相信他已找到一份差事,并且正在办公室里坐着),他梦见某些发展带给他一些具有影响力的帮助,使他能顺利找到工作——而他正是以现在式梦见的〔8〕。因此梦和白日梦同样利用现在式。现在式是用来表达愿望达成的时式。 [FS:PAGE]

  第二个梦所具有的特色乃是将思想内容转变成视觉形像(可以由这点和白日梦区分),对此形像我们不但赋予信心,并且像体验过似的。我现在必须追加的是,并非每个梦都把概念转变成能感觉的形像;有些梦只是许多思想的组合,不过因为具有梦的特质所以不能把它们排除在“梦”这类属之外。我那个“Autodidasker”的梦(请见第五章 乙节第四个梦)就是一个例子。它所包含的感觉元素并不比我白天所想的要多多少。只要稍为长一点的梦里面,必定有些元素没有转变成感觉的形式,它们就像清醒时刻那样地被想起。另外我们要记得此种将观念转变成为感觉形像的事并非单纯发生于梦中,在幻觉与幻影上亦可能发生(不管是发生在心理症病患或是健康人身上)。简而言之,我们现在所观察到的关系并不全是排外的。不过这个梦的特征(如果它呈现的话)仍然是最显明,所以我们想像梦境的等候不会少掉它。但为了解它,我们必须再进行非常详细的讨论。

  做为探究的开始,我想由许多梦的理论中捡出一个特别值得一提的。在一篇简单的梦的讨论中,伟大的G.T.H.Fechner指出梦的性质:“梦中动作的景像和清醒时刻的概念世界是不一样的。”这是唯一使我们了解梦特殊性的假说。

  这些文字带给我们“精神位置”的概念。我将不承认我们所知道的精神装置具有已知的解剖学形式,而且我将尽量小心避免将精神位置和解剖学结构配合的诱惑。我们将局限在心理学的基础上,而我建议将这个把我们精神功能推动的装置想像成复式显微镜、照相器材,或者这一类性质的东西。在这基础上,精神位置就相当于此器材中初步景像得以呈现的那部分。我们知道在显微镜或者望远镜中亦存在此种理想点,虽然并没有任何可触摸的零件存在于此点上。我想我们不必因为这比喻不够完美而感到歉疚,因为此种类比只不过是帮助我们了解那错综繁杂的精神功能——借着把功能分解,并将不同的成分归诸于此器材的不同部分。据我们所知,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利用这种解剖的方法去探讨精神的工具,而我认为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深信可以让假设自由奔驰,只要我们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并且不把建筑的骨架搅错就好。因为第一次接触任何无知的题目以前,我们都需要一些辅助观念的协助,所以我将先提出一个最粗略以及踏实的假设。

  根据上述的理由,我们把精神装置想像成一个复式的构造,它的各个的成分我们将称之为“机构”,或者为了更清楚的理由,把它称为“系统”。然后我们可以预测这些系统间相互存在着一些空间的关系,就像望远镜内,各个系统镜片所处的位置一样。严格说来,并不必要假定精神系统具有空间的秩序。实际上只要有个确定的先后秩序也就够了——即在某一个特定的精神事件上,系统的激发会遵循着一个特定的暂时秩序。在别的程序中,先后秩序可能就不一样。这是可能的。为了简便的理由,我们姑且把这个装置的成分称为“系统”。

  首先这个由系统组成的装置是具有方向的。我们所有的精神活动都是始于刺激(不管是内在或在外在的),终于神经传导。据此,我们将给予此装置一个感觉以及运动的开头与结尾。精神程度或步骤通常由感觉端进行到运动端,所以精神装置可以用上列图表表示。(图一)

  不过这也只是满足我们好久以来就熟悉的需求——精神装置必须具有像反射弧一般的构造,反射动作仍然是每种精

  然后我们在感觉端加以第一次的分化。感觉刺激后,精神装置会留下一些痕迹——我们可以把它称为记忆痕迹,和这有关的功能则称之为记忆。如果我们坚守让精神程序附在系统上的假说,那么记忆痕迹必将使系统发生永久性的变化。但是就像在别处指出的一样,同一个系统如果要留住不动,然而又要继续保持新鲜度以接受新的刺激将是很困难的。因此,依据假设的原则,我们把这两个功能归诸于两个不同的系统。我们假定第一个系统位于此装置的最前端,接受感觉刺激,但不留下丝毫痕迹,因此没有记忆。在它背后的第二个系统,能将第一个系统的短暂激动转变成为永久的痕迹。于是我们这个精神装置的图解就如前图。(图二) [FS:PAGE]

  我们知道记忆所保留的东西多于刺激感觉系统的感觉内涵。在我们的记忆中,感觉是互相联系的,尤其当两个同时发生。我们把这事实称为关联。很明显的,如果感觉系统没有记忆的话,关联的痕迹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先前的一个连接会影响新的感觉,那么感觉元素在执行功能的时候就不免受到阻碍了,因此我们也必须假定记忆系统内必定存在有关联的基础。所谓关联即是在阻抗减少以及使交往便利的途径形成后,激动较易由此记忆元素传给相关的另一记忆元素。

  仔细考虑后,我们发现此种记忆元素的存在不单单只有一个,应该有好多个。这样一来,由感觉元素传导的同一激动就会留下许多不同的永久性痕迹。第一种记忆系统自然会记下同一时间发生的关联,而同一个感觉材料在后来的记忆系统中则根据其他的巧合而安排,譬如说“相似”的关系等等。当然,要把这种系统的精神意义用文字来表达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其特征视它与不同的记忆原料的关系而定——即是(如果我们想要提示一个更偏激的定理)在传导此等元素带来的激动时它所给予的不同程度的阻抗。

  这里我想插入一个一般性的评语,也许会有重要的启示:那些,没有记忆力的感觉系统给我们意识层各种繁杂的感觉性质。另一方面,我们的记忆力——包括那些深印在脑海中的——都是属于潜意识的,它们能被提升到意识层面,但无疑它们能在潜意识状态下施展其活动。被形容为我们的“性格”的乃是基于我们印像的记忆痕迹。另外,那些对我们影响极大的印像——发生于我们早期的童年者——则几乎不会变为意识的。如果记忆再度被提升到意识来时,它们的感觉性质和感觉相比,不是等于零,就是很少。如果下面这理论能被证实,那么我们就很有希望能够了解造成心理症激动的原因,此理论即:在系统中,记忆与意识的特质是互相排外的。

  对于精神装置感觉端的构造,我们迄今仍未利用梦或其他精神活动所能获得的知识。梦能够让我们了解这装置的另一部分。在前面我们已经提到(第四章 前言后部分)为了了解梦的形成,我们必须假设两个心理机构,其中一个将另一个的精神活动加以审核(这包括将它由意识层面删除掉)。我们所得的结论是,这个批判的机构要比那受批判的更接近意识层面,它就像一道筛子般,站在意识与后者之间。后来,我们认为有理由将此批判的机构和那指导我们清醒时刻的生活、决定我们自主及意识行为的机构同体化(请见第六章 壬节)。如果我们把这些机构用系统来取代的话,那么这些批判(审查)的系统必定位于此精神装置的运动端。现在我们要把这两个系统加入我们所设立的图解中,并表示它们和意识层面的关系。(图三,见下页)

  运动端的最后一个系统属于前意识,这表示此系统的激动程序能够不再受到阻碍而直接到达了意识层(如果其他的条件能够满足的话,譬如说达到某种程度的强度,或者那个被称为“注意力”的功能有特殊的分布等等)(请见本章己节)。这个前意识同时也掌握了自主运动之钥。我们把那位于它背后的系统为“潜意识”,因为除非经过前意识的协助,它无法到达意识层,而且通过这关卡时,其激动的程序必须受到改变〔9〕。

  那么梦形成的动力究竟要放在这些系统的什么地方呢?

  为了简便起见,我们说是在“潜意识”中。但在以下的讨论中,我们会发现这并不全对,因为梦形成的程序必须和属于前意识的梦思相关系(请见本章丙节),但如果单只考虑梦的愿望,那么我们将发现产生梦的动力是由潜意识所供给的。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们把潜意识系统做为梦形成的起点,就像其他的思想结构一样,这个梦形成的促成者努力地想到达前意识,然后借以进入意识层。

  由实验知道,经由前意识通往意识的途径,在白天时都因为审查制度的阻抗而封锁,要到晚上它们才有办法度入意识层。不过问题是如何进入,以及要经过何种变动。如果梦思因为晚间潜意识与前意识之间的阻抗力降低而得以潜入的话,我们的梦应该是概念式而不具有幻觉式的性质。因此潜意识与前意识间审查标准降低只能够解释像“Autodidasker”之类的梦,而不会产生那我们做为起点的“尸体被燃烧”的梦。 [FS:PAGE]

  那么幻觉式的梦究竟如何产生呢?我们只能说它激动的传播方向是倒向的——它并非指向运动端,反而是向着感觉端,而最终传到知觉的系统。如果我们把清醒时刻潜意识的精神程序形容为进行的。那么我们就要把梦中的称为后退的(regres-sive〔10〕)。

  这个后退(退化)无疑是梦程序的一个心理学上的特征,但我们要记得,这不单只发生在梦中而已。回忆和正常思考的程序亦同样需要精神装置的此种后退作用——由一些繁杂的概念回到架构成它们的记忆痕迹的原料上。但是在清醒的时刻,这种后退作用不会超过记忆影像,它不会使知觉影像产生幻觉式的重现。为什么梦中就可能呢?在提到梦的凝缩作用时,我们不得不假定某个概念所附着的强度可以借着梦之运作而转移到另一个概念上(请见本章丙节)。也许就是这个正常精神程序的改变使得感觉系统的传导得以反向,由思想概念开始,一直到完全鲜明的感觉上。

  希望在讨论目前这名词的重要性时,我们没有欺骗自己。因为我们所做的事不过是在命名一个错综复杂的现像而已。在梦中,当概念借着后退而变成原来的感觉影像时,我们把它称为“后退”。如果这名字不带来一些新知,那么它的命名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相信“后退”这名词对我们是有用的,因为至少它连接了一个我们借着图解早就知道的事实(在这个图解中,精神装置是具有方向的。)现在,这图解可要首次给我们带来好处啦,因为只要再对它细察一下(不必再进一步推论),我们就可以发现梦的另一个特征。如果把梦看为这假精神装置的“后退”现像,那么我们就能解释为什么所有梦思的逻辑关系在梦的活动中会消失殆尽,或者难以表达出来。因为根据我们的图像,这些关系并不存在于第一个记忆系统,而是存在于后来的系统上;因此在后退为感觉形像的时候,它们必然失去表达力。在后退现像中,梦思的架构溶解为原先的材料。

  什么改变使得这白天不可能的后退现像得以产生呢?对此点,我们不得不满足于一些假定。这时每个系统必定在能量上有所改变,以致会更容易或更不容易激动,而在这种装置上很多方法都可以产生同样激动通道的改变。首先自然是睡觉状态对感觉端所产生的能力变化。在白天,有一道连续不断的激动由此系统的感觉端流向运动端;晚上,这道激流停止了,因此再也不能阻挡激动的反向传导。根据某些作家的意见,与外间世界隔绝可以解释梦的心理特征。在解释梦的后退现像时,我们必须考虑其他病态状况下的后退(退化)现像。对这些状况,刚才的解释根本用不上。因为虽然感觉流一直不间断,后退现像仍然产生。对于歇斯底里症和妄想症,及正常情况的幻影,我的解释仍然是“后退现像”——即思想移形为影像——但能够产生此种移形的思想,是与那些被潜抑或者是处在潜意识中的记忆密切相连的。

  譬如说,我有一位最年轻的歇斯底里病患(一位十二岁的男孩),他因为受到一个红眼青面的恐吓而不能入睡。这现像的源由是他四年以来得自另一男孩的潜抑记忆(虽然这有时会到意识层)。那位男孩送他一份关于孩童坏习惯所产生恶果的警世画,包括手淫在内。我的病人现在正因为这习惯而自责。他妈妈当时曾形容他这位行为不检的孩子为红眼青面(红眼圈)。这就是他幻影的来由,而这又恰好提醒了他妈妈的另一个预言——这类的孩子长大后变成呆子,在学校里学不到东西,而且很早就会夭折。我这小病人实现了这预言的前一部分,因为他的学校成绩毫无进展,而由他的自由联想看来,他正害怕另一半的实现(我要多说一点)。在经过治疗后他能够入睡了,神经质消失了,而在学年结束时,他得到优异的成绩。

  这里,我要解释另一位歇斯底里病人(四十岁的妇人)告诉我在她生病以前的一个幻影。一天早上,她睁开眼睛,发现她兄弟在房间内(虽然知道他正在一个疯人院内)。她的小儿子在她旁边睡着,为了使这孩子免于因为看见舅舅而发生痉挛,她用床单盖住他的脸。这时那个幻影消失了。这个幻影其实是她孩童时期记忆的一个翻版。此记忆虽然是意识的,不过和她脑海中的潜意识材料有着密切的关系。她的保姆曾经提起她的母亲(她很年轻就死去了,当时我的病人才不过十八个月大)说她(母亲)患有癫痫或是歇斯底里性痉挛,而这要归咎到她弟弟(即病人的叔叔)以一床单罩头扮鬼恐吓的结果。因此这幻影和她记忆具有相同的元素:弟弟的出现、床单、恐吓以及其后果。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元素重组成另一种内容,而且转移到别人身上。而明显的动机(或者是它所取代的思想)是她害怕这位极像舅舅的儿子会步他后尘。 [FS:PAGE]

  我所引用的这两个例子并不完全和睡眠脱离关系,因此对我想要它们证明的事来说,以它们为例子并非很适当。因此我要向读者提起一位患有幻觉性妄想的女病人的分析以及我仍未发表的对心理症病患的心理研究(按:弗氏从未发表过这类题目的论文)。在这种思想后退移形的情况下,我们发现记忆的力量不可小看,尤其那些源自童年时期,被潜抑或者留在潜意识的记忆;这记忆把那和它关联而且被审查制度禁锢的思想拖入后退现像中,即是使它像记忆那样呈现出来。另外,在歇斯底里症的研究中,我们发现几个事实,即当我们把幼童时期的景像(不管是记忆或幻想)提升到意识层面时,它们是像幻觉般地被看到,而这特质只有在用文字报告的过程中才消失。我们还发现到,在那些记忆很少是“视觉”的人,他们对孩童时候的早期回忆一直保留着鲜明的视觉状态。

  如果我们不忘掉孩童经验以及源于它们的幻想占据了梦思的大部分,同时又注意到这些经验的碎片常常在梦中出现,以及许多梦的愿望皆源于它们,那么我们就不能否认在梦中,思想之所以转变为视觉形像,也许就是由于这些视觉记忆渴求复活,加压于那些被摒除于意识之外的思想,并挣扎着寻求一种幼童时期景物的替代品,因移形到最近的材料而被加以变更。幼童时期的景物不能靠自己复活,因此只好满足于成为一个梦。

  可以这么说,幼童时期的景物(或者是它们幻想的产物)能够成为梦的模型,那么歇尔奈尔以及他信徒所谓内源刺激的假说就变成多余了。歇尔奈尔(一八六一年)假定梦中呈现特别明显或者特别多的视觉元素时,梦者一定处在一种“视觉刺激”的状态下,即是视觉器官受到内源的刺激。我们不必摒弃这假说,但是只要假定这激动指的是视觉器官的精神感觉系统,那也就行了。不过我们也许可以更进一步指出,这种激动状态是由某个记忆所引起的,同时也是某个曾经是视觉刺激的复活。我不能由自己经验中举出产生此种结果的幼童记忆。我认为自己梦中的感觉成分比别人的少。但是在我这几年当中最鲜明与最美丽的梦里,我不难由梦里的幻觉式清晰当中溯源到最近或者是近期印像中的感觉部分。在第六章 壬节梦3,我记录下一个梦,里面有蔚蓝色的海水,船上烟囱冒出来的褐色煤烟,以及深褐色和红色的建筑物——这带给我极深刻的印像。如果论来源的话,那么此梦必定可以追溯到某个视觉刺激。但是,什么东西使我的视觉器官产生此种刺激状态呢?这是一个和以前许多系列的印像相联合的近期印像所造成的。我所梦见的颜色就是前天孩子们用玩具砖头堆成而向我炫耀的精致建筑物的颜色。那些大砖头同样是深红色,而小一点的也是同样的蓝色和褐色。这也和我上次游历意大利时的色彩印像有关:浅湖以及lsonzo的美丽蓝色和Carso的褐色(按即Trieste背后的灰石台地)。梦里的漂亮颜色不过是记忆的重复罢了。

  让我们摘录由这梦的特征(即将概念内容投射为影像的力量)所学到的东西。我们也许没有利用已知的心理学定律来解释这梦运作的特征,但我们已把它挑出来并形容为“后退现像”。当发生后退现像时,我们认为这不但是抗拒思想以正常途径进入意识层的阻抗作用,并且也是具有鲜明视觉的记忆产生吸引的结果。感觉器官在白天源源不断产生的进行性激流,当它们在晚间停止产生的情况下,也许会促进着“后退现像”的发生;在别种后退状况下,由于没有这辅助力量,所以引起后退的动机强度就要来得更大了。不过我们不能忘记,在梦中或者是病态情况下的后退,其能力的转移必定和正常的精神生活有所不同。因为在前者,它可以使感觉系统产生完全的幻觉,而我前面对梦运作的“表现力”的讨论,也许可以认为是梦思所引起视觉景色的选择性吸引。

  另外,后退现像在形成心理症症状的理论中所占的重要性地位,并不亚于那存在于梦中的。因此我们可以分辨三种后退(退化)现像:①区域性的后退现像,这是指我们在系统中所讨论的。②时间性的后退现像,指后退至古老的精神架构而言。③形式的后退现像,指原始的表达与表现方法替代了常用的。这三种后退现像基本上说来是一个,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一起产生。因为那些较古老的(时间上说来),也是较原始的,而且就精神区域学来说,也更接近感觉端。 [FS:PAGE]

  在结束对梦中后退(退化)现像的讨论时,我们必须提起一个不断向我们冲击的观念(在我们更深入地研究心理症时,这观念会再度以不同的强度出现):整个说来,梦是退化到梦者最早期情况的例子,是梦者童年以及当时盛行的冲动,和表达方式的复活。在这童年的背后,我们可以望见种族进化的童年——一个人类进化的图像,而个体的发展不过是生命的偶然情况的一个简短的重复而已。我不禁觉得尼采的话是对的,他说梦中“存在着一种原始人性,而我们不再能直达那里。”我们也许能期望由梦的解析中去了解人类的古老传统,关于他那天赋的精神的了解。也许梦和心理症保留着比我们期待的更多的精神古物,因此对那些关心并且想重建人类起源的最早以及最黑暗时期的种种科学来说,精神分析是最有价值的。

  也许我们对第一部分的梦的心理研究感到不满意,不过我们应该这样安慰自己:毕竟我们是向黑暗进军呀!只要我们的起步不错,由别的方法必定也能到达同一结论,那么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对自己的发现感到比较满意。

丙、愿望达成


  本章开头所引述的燃烧童尸的梦,使我们有个好机会来考虑梦是愿望达成这理论所面对的困难。当然,如果有人说梦单单只是愿望达成,那我们每个人都会感到惊奇的——这不单单因为和焦虑的梦相反。当前面的分析显露梦的背后还隐匿着意义与精神价值时,我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意义是如此统一的(单元化的)。根据亚里斯多德那个正确但简短的定义:“梦是一种持续到睡眠状态中的理想。”既然我们白天的思想程序能产生那么多的精神活动,诸如判断、推论、否定、期待、意念等等,为什么在晚间就把自己单单限制在愿望的产生呢?相反的,不是有许多梦显示出其他不同的精神活动吗?譬如说“忧虑”。而本章开头那个燃烧童尸的梦不就是这样一个梦吗?当火焰的光芒照射在这位睡着父亲的眼睑上,他立即推演出这样的结论:也许一枝蜡烛掉在他儿子身上,并且将尸体烧了起来。他把这结论转变成梦,并且将它装扮成现在式的一种情境。此梦的哪个部分是属于愿望达成呢?在这个例子,难道我们看不出,由清醒时刻持续而来的思想或者是新的感觉刺激具有垄断式的影响力吗?

  这些考虑都很对。我们不得不更进一步地去研究愿望达成在梦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持续入梦的清醒时刻的思想究竟带有何种意义。

  我们早就根据愿望达成而把梦分成两类。第一类很明显地表露出愿望达成,而另一类梦的愿望达成不但不易觉察出来,而且往往以各种可能的方法去掩饰。在后者的情况下,我们知道是审查制度影响的结果。那些具有不被改装的愿望的梦大部分发生于孩童,不过,简短而且明明白白是愿望达成的梦也似乎(我要强调这个字眼)一样会发生在成人身上。

  接下来要问的是,梦中的愿望究竟源于何处?在提出此问题时,我们脑海中究竟还浮现出其他什么可能的种类,或者完全相反的影像呢?我想这个显著的对比是白天的意识生活和那潜意识的精神活动(只有晚间才会引起我们注意)。对于此种意愿,我想到三种可能的起源:①它也许在白天即受到激动的,不过却因为外在的理由无法满足,因此把一个被承认但却未满足的意愿留给晚上。②它也许源于白天,但却遭受排斥,因此留给夜间的是一个不满足而且被潜抑的愿望。

  ③也许和白天全然无关,它是一些受到潜抑,并且只有在夜间才活动的愿望。如果再转到前面那个精神装置的图解上,我们就能够把这些愿望的源起勾画出来:第一种愿望起于前意识;第二种愿望从意识中被赶到潜意识去;第三种愿望冲动无法突破潜意识的系统。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不同起源的愿望对梦来说是否具有相同的重要性,而且是否有同样的力量促使梦的产生?

  如果把所有已知的梦在脑海内思索,那么我们立刻要加上第四个愿望的起源,就是晚间随时产生的愿望冲动(譬如说,口渴或者是性需求)。我们认为梦愿望的源起并不影响它促成梦的能力。我又想到那小女孩因为在白天延迟了游湖的计划而做的梦,和其他我记录下的孩童的梦(请看第三章 ),我把它们解释为前一天未满足但也没有被潜抑的愿望。至于那些白天受潜抑的愿望,在晚上化而为梦的例子,多到不胜枚举。对此类我只想提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梦者是个很喜欢作弄别人的女士。有一次一位比她年轻的朋友刚刚订婚,许多熟人问她:“你认识他吗?你对他的印像如何?”她的答案都是一些应酬的赞语,而实际上她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批评,虽然她很想照实说出来——即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以打计算的人,很多的意思)。当天晚上她梦见别人问同样的问题,而她以此公式回答:“如果再要订购的话,只要写上编号就行了。”经过分析无数的例子后,我们发现如果梦曾经被改装,那么其愿望是源于潜意识,而且在白天是无法被觉察到的。因此我们第一个印像是,所有的愿望都具有相同的价值与力量。 [FS:PAGE]

  但事实是相反的。虽然我无法在此提出任何证明,不过我却要强调这假定,即梦愿望的选择是更加严格的。当然,我们毫无疑问的可以由孩童的梦证实白天不能满足的意愿能够促使梦的产生。但我们不应该忘记,这只是孩童的愿望,是孩童所特有的愿望冲动的力量。我很怀疑成人白天没有满足的愿望是否足以产生梦。我宁可这么想。当我们学会以理智来控制本能生活后,我们愈来愈不能形成或保有这种对孩童来说是很自然的强烈愿望。对于此点当然会有个人间的差异,有些人能把这种幼童式的精神程序保留得更久些——这就像那本来很鲜明的视觉想像力地逐渐衰微一样。不过一般说来,我认为一个白天被满足的愿望是无法使成人产生梦的。我随时准备这么说,源于意识层的愿望会助成梦的产生,不过却仅止于此而已。如果前意识的愿望无法得到别处来的援助,梦是无法产生的。

  它的来源实际上是潜意识。我相信意识的愿望只有在得到潜意识中相似意愿的加强后才能成功地产生梦。由心理症病患的精神分析看来,我相信这些潜意识的愿望永远是活动的,只要有机会,它们就会和意识的愿望结成联盟,并且将自己那较强的力量转移到较弱的后者上〔11〕。因此表面看来意识的愿望独自产生了梦,不过由梦形成的某些不显眼的特征可以看出潜意识的痕迹。这些永远活动,永不灭亡的潜意识愿望使我想起那有关帝坦族人的神话故事:已经记不清楚到底经过多少年代,这些被胜利神祇以巨大山岳埋在地底的族人,仍然不时因为他们那强劲四肢的痉挛而造成大地的震颤。不过根据心理症的心理研究,我们知道这些遭受潜抑的梦都是源于幼童时期。因此我想把刚才下的结论(即梦愿望的起源是没有关系的)取消,代之以另一个:梦中呈现的愿望一定是幼童时期的。在成人,它源起于潜意识,而孩童由于前意识和潜意识之间仍未有分界(仍未有审查制度的产生),或者只是在慢慢地分化,仍未清楚,所以它的愿望是清醒时刻的未满足且未加以潜抑的意愿,我知道这结论不能绝对正确,不过却能常常属实(即使在一些我们不怀疑的例子中),因此当作是一般性的推论,倒也未尝不可。

  所以,我认为清醒时刻的愿望冲动在梦形成的时候是被放置在次要的地位。除了是梦内容的赞助者之外(供给一些真实感觉的材料),我不知道它们还有什么作用。现在我将以同样的思路去考虑那些白天留下来的精神刺激(但并非愿望)。当我们睡觉的时候,我们也许能将清醒时刻思潮的潜能暂时停止。能够如比做的人都能睡得很好,拿破仑一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我们并非常常能够成功,或者完全成功。一些仍未解决的问题,令人头痛的烦忧,太过强烈的印像——这一类的事情甚至使思想的活动持续至睡眠,并且把持了那我们称为前意识系统的精神活动。我们可以把这持续入梦的思想冲动分成下面几类:

  1、由于一些偶然的原因,无法在白天达到结论者。

  2、那些因为我们智慧的不足,而无法完全处理者。

  3、那些在白天被排挤与潜抑者。

  4、由于前意识在白天的作用使这处在潜意识中的愿望受到往往是强有力的激动者。

  5、那些无关紧要的白天印像。因为无关紧要所以未被处理者。

  我们毋需低估那些由白天残留下来而入梦的精神强度的重要性,特别是那类白天未解决的问题。我们确知此种激动在晚间仍然继续为表现而挣扎,而我们也可以同样的自信来假定,在睡眠状态下,前意识的激动不按正常途径进行到意识界。晚间,如果我们的思想能以正常途径通往意识层,那么我们一定没有睡着。我不知道睡眠状态能到底会给前意识带来什么变化〔12〕,但无疑的,此特殊系统在睡眠时的能量变化一定是造成睡眠的心理特征(而这系统亦控制了行动的能力),不过在睡眠时却瘫痪了。另一方面,除了潜意识续发性的变化外,我实在不能在梦的心理中找到任何睡眠所造成的变化。因此在睡眠中除了由潜意识而来的愿望激动外,没有任何的源由可以造成前意识的激动;而前意识的激动必须得到潜意识的加强,同时必须和潜意识一起携手通过迂回的通路。但前一天在前意识的遗留物究竟对梦有何影响呢?无疑的,它们必定大量地寻求入梦的途径,即使在夜间也想利用梦内容来进入意识层。的确,它们有时控制住梦的整个内容,并且迫使它进行白天未完成的活动。这些白天的遗留物除了愿望外,自然还有别的性质。在这里我们要观察它们到底要满足何种条件才能进入梦中。这是很重要的,也许和“梦是愿望达成”的这个理论有着决定性的关系。 [FS:PAGE]

  让我们以一个前面提过的梦为例吧。我梦见我的朋友奥图像生病似的,好像患了甲状腺机能亢进症状(请见第五章 丁节第四个梦)。在做梦的前一天,我对奥图的脸色感到忧虑,这忧虑就像和他有关的其他事情一样,令我感到非常关切。我想这关切一定和我一起入睡,我也许很焦虑地知道他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这个忧虑终于在做梦的那个晚上得以表露——其内容不但无意义而且也非愿望达成。于是我开始调查这忧虑不恰当的表现(梦)的来源。经过分析后,我发现自己将这朋友和L男爵仿同,而我则和R教授仿同。对于选择这特殊的替代,我只有一个理由解释。我一定整天都在潜意识内向R教授仿同,因为借着仿同作用,我孩童时期不朽的愿望——自大狂的愿望——才得以满足。而对我朋友的仇视(在白天当中,一定受到排挤)则混水摸鱼,取得机会而窜入梦中,但我日间的忧虑亦借着一些替代品从梦内容中表露出来。这白天的思想(并非愿望,反而是忧虑)和在潜意识受到潜抑的幼童时期思想相关联的结果,使它得以(经过适当的化妆后)进入意识层。这忧虑愈是擅权,那么连接的力量就愈大;而这忧虑和愿望之间,并不需要有任何的关联。事实上,在我们这个例子中,的确是如此。

  也许,再继续对这问题加以考虑是有必要的——即如果梦思的材料和愿望达成刚好相反时——如一些适当的忧虑,痛苦的反省,困扰的现实,梦会变为怎样?可能的结果可略分为二:①梦的运作成功地相反观念取代了所有的痛苦概念,因此压制了归属它们的痛苦感情,结果造就了一个简单而令人满意的梦——一个看来是愿望达成的梦,对于此点,我不必多说了。②这痛苦的经验也许能进入显梦,虽然经过修饰,不过却能或多或少地被认出来。就是这类的梦使我们怀疑梦是愿望达成这理论的真实度,因此需要再继续探讨。对这种带有令人困扰内容的梦,我们的反应也许是漠不关心,也许具有整个困扰情况所涵盖的痛苦感情,甚至发展成焦虑或惊醒。

  不过,由分析结果看来,这些令人不快的梦,也和别的梦一样,同是愿望达成。一个属于潜意识的而R受压抑的意愿(它的满足对自我来说是痛苦的)在白天痛苦经验的不断激发下,把握时机,支援它们,因此使它们得以入梦。在第一种情形下,潜意识和意识的愿望相符合。在第二种情形下,意识与潜意识(潜抑与自我)之间的不调和则被泄露了。而这就像神仙故事中,神仙给那对夫妇的三个愿望的情况一样(请看第七章 注〔24〕)。这种潜抑愿望得以呈现后所带来的极大满足也许能够中和那白天遗留物所附带的不快(请参阅第六章 辛节)。在此种情况下,梦者的感觉是漠不关心,虽然它同时满足了愿望和恐惧。或者睡觉时的自我在梦的形成中占据了一个更大的地位,因此对那潜抑愿望的满足产生强烈的悔恨,甚至会以焦虑感来中止梦的进行。因此我们不难发现不愉快的梦和焦虑的梦同样是愿望达成,这和我们的理论是一致的,而且这和那些明明白白是愿望达成的梦没有两样。

  不愉快的梦也许是种处罚的梦。我们必须承认,因为对这种梦的认识使我们梦的理论增加许多新知。在这些梦中得以满足的也同样是潜意识的意愿,换句话说,这个愿望要处罚梦者,因为他拥有一个被禁忌的冲动。到目前为止,这些梦还能满足下面这条件:即梦形成的动力,必须由属于潜意识的某个愿望所提供。但是经过仔细心理解析后,我们发现它们和其他的愿望的梦有所不同。在第二类的情况下,梦形成的愿望是属于潜意识并且受到压抑的,但在处罚的梦中,虽然同样属于潜意识,不过并非潜抑,而是属于“自我”的。因此,处罚的梦显示自我在梦的形成上也许占有更大的分量。如果我们以“自我”和“潜抑”来取代“意识”和“潜意识”的对比,那么梦形成的机能也许就会更清楚些。不过在这样说以前,我们必须知道心理处罚的梦不一定源自白天发生痛苦事件的情况下。相反的,当梦者感到自在时最容易发生——白天的遗留物是一些令人满意的思想。不过它们所表达的满足却是被禁忌的。这些思想不能在显梦中发现,除了其反面以外,而这就和前述第一类的梦相同。因此处罚的梦的特征是:其梦形成的愿望并不源于潜抑的材料(虽然是在潜意识),而是因它引起的处罚意愿——属于自我但同时也是潜意识的(即是前意识〔13〕)。 [FS:PAGE]

  这里我想报告一个自己的梦,来说明前面所说的话,尤其是关于梦的运作如何处理前一天的余痛。

  “开始是很不明显。我告诉太太,我有些消息要说给她听,那是一些非常特别的。她害怕起来,并且说她不想听。我向她保证这些消息一定会使她高兴,于是开始向她叙述我们那孩子所属的军团寄来一笔钱(5000Kronen)〔14〕……一些关于优异的表现……分布……。这时我和她走进一间小房间(看来有点像仓库),去找些东西。突然我看见孩子出现。他没有穿制服,而穿着绷得紧紧的运动服(像只海豹?)还戴着顶小帽。他爬上碗柜旁边的蓝子,似乎想把什么东西放在柜子上。我叫他,他没有回答。看来他的脸或前额都被绷带缚着,他用手在嘴巴里搅动半天,把一些东西推进去。他的头发亦闪着灰色光芒。我想:“难道他已经损耗得那么厉害吗?他也有了假牙?”我还没有来得及再叫他一次,就醒过来,不感到焦虑但却心跳得厉害。这时手表指着:早晨二点三十分。

  要完全加以分析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能强调几个重点。前一天的痛苦期待产生了这个梦——我们又一个星期没接到在前线打仗的孩子的讯息了!我们很容易由梦的内容中看出,他不是受伤便是被杀害。在梦开始的时候,我们很容易看出来,梦运作很辛勤以地一些相反的事物来取代那些令人因扰的思潮,如我要说一些令非常愉快的消息——关于寄来的钱……优异……分布(这笔钱源于我行医时的一件令人满意的事迹,因此想要把此梦脱离原来的主题),但是这努力失败了。我的太太怀疑一些可怕的事,拒绝听我说。这个梦的伪装太过浅薄,因此它想压抑的事到处都把它戳破。如果我的孩子战死了,那么他的战友会将他的东西寄回来,而我将把这些东西分给他的弟妹或者别人,通常优异奖是颁发给那些光荣战死的军人。因此梦虽然挣扎,但却也表露了他起先想否认的事实,而同时愿望达成的倾向也借着歪曲的形式来呈现。(梦中这种场地的改变,无疑的,可以视为塞伯拉所谓的门槛像征)(请看第六章 壬节)。确实,我无法说出什么东西造成此梦的动机力量(因此表露了我这困扰的思潮)。在梦中,我的孩子不是掉下来(falling。按:在战场掉下来,即死去之意),而是爬上去——事实上,他以前是很优异的爬山家。他没有穿制服,反而穿运动装;这表示我现在害怕他发生意外的地方却是他以前发生过的,因为他曾在一次滑雪运动中跌下来,把大腿给摔断了。另外,他穿着的样子使我立刻想起某个年轻人——我们那个可爱的外孙儿,而他那灰头发使我想起后者的父亲——他在战争中度过好难挨的日子。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已经说的够多了。——场地是一个仓库,还有一个他想从那儿拿某些东西的碗柜(在梦中变成“他想放入某些东西”)——这无疑暗示着我自己找来的一件意外。那时我才两三岁。我爬上仓库小房的凳子上,想拿碗柜或桌子上某些好吃的东西。小凳子被弄翻,它的边缘打中我下巴的后部;想来我那时很可能就把所有的牙齿都敲掉。此回忆伴随着这样的一个告诫:敲的好而这好像是指向此勇敢士兵的敌意冲动。借着更深层的分析,我发现那隐匿着的冲动竟在我孩子的可怕意外事件中得到满足——这是老头子对年轻人的嫉妒(而在真实生活中,他却认为自己完全地把它压制着)。毫无疑问的,悲痛的感情——像这种灾难确实发生后所带来的——为了取得一些慰藉必定会找寻此种潜抑的愿望达成。

  我现在能很清楚地解说潜意识对梦所扮演的角色。我不得不承认有一大类的梦,其产生的原因大部分或完全源于白天生活的残遗物。让我们再回到奥图的梦。如果我对朋友健康的忧虑没有持续入眠,那么那个期待自己将升为教授的愿望也许就会使我安安静静地睡过整个晚上。但单单忧虑本身也不能造成梦。梦形成所需的动力必须由愿望来提供,而要怎样才能捉住一个愿望来做为梦的动力来源,这就是忧虑的事了。 [FS:PAGE]

  也许可以用一个类比来说明这种情况。白天的思潮在梦中扮演着一种企业家的角色;但就如一般人所说的,企业家虽有头脑,如果没有资本他也是无能为力的。他需要一位资本家来支持各项费用,这个负责精神消费的资本家毫无疑问而且一定是源于潜意识的愿望——不管清醒时刻的思潮是何种性质。

  有时候资本家本身就是企业家。在梦中,这是常见的。一个潜意识的愿望被白天活动煽动起来而形成梦。另外,我这个类比中各种可能的经济情况,在梦中都找到对应的地位。企业家本身也许亦下些小投资,几个企业家也许共同寻求一个资本家的援助,或者几个资本家联合支持某企业家的资金。同样的,我们见过具有许多愿望的梦。还有其他相类似的情况,可以一一道来,不过对此我们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兴趣。我们以后将再详细论及梦的愿望。

  上述类比的第三种比较元素,即企业家所能动用的那笔适当的资金(在类比中是资金,在梦中则是精神能量),在形成梦构造的细部仍然具有更大的影响力。在第六章 的转移作用及表现方法中我曾指出,在梦中都能找到一个感觉强度特别鲜明的中心点。一般说来,这个中心点就是愿望达成的直接呈现,因为如果把梦运作的转移作用除去后,我们将发现梦思各元素的精神强度都被梦内容各元素的感觉强度所置换。而邻近愿望达成的元素和它的意义毫无关系,它们不过是和愿望相反,且令人困扰的思想的衍生物而已。它们是借着与中心元素的人造的联系而得到足够的强度,因此得以在梦中呈现。所以愿望达成得以表现的力量并非集中一点,而是像球形般的扩散在其四周。它所包围的一切元素——包括那些本身不具有意义的——因此都有足够的力量得以表现。在那些具有数个愿望的梦里,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将个别愿望达成的范围界定出来,而梦中的沟隙则是这些范围之间的边界地带。

  虽然前述的讨论减少了白天遗留物在梦中所占据的重要性,但还是值得给它们更多的注意。它们一定是梦形成的重要成分,因为我们由经验中发现这令人惊异的事实,即每个梦内容都和最近的白天印像——通常是最不明显的——有所联系。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解释为何这是需要的。当我们把潜意识愿望所扮演的部分记在脑子里,同时到心理症病患那里去找寻资料,那么这需要性就很明显了。由心理症病患那里我们知道潜意识的概念本身是不能进入前意识,因此只能借着和已经是属于前意识的无邪概念发生关系,同时把自己的强度转移过去,掩盖着自己,从而对前意识加以影响,这就是转移作用〔15〕。它可以解释心理症病患精神生活的许多现像。这无端获取极大强度的前意识概念,虽然被转移,也许并没有受到改变,也许会因为受到那转移内容的压力而被修饰。我希望各位能原谅我由日常生活中取得类比。我认为这种受潜抑的观念和在奥地利的美国牙医师相似,他无法在这里开业,除非他请一位合法的医师代他签字,并且在法律上“庇护”他。就像成功的开业医师很少和这种牙医师结成联盟,那些在前意识中就已经吸引广大注意的前意识或意识的概念也不会被选上与潜抑的概念联合。因此潜意识比较喜欢和前意识那些不被注意、漠视或刚被打入冷宫(排挤)的概念攀上关系。在关联的条规中,有一条大家很熟悉的(由经验加以证实):如果概念在某方向得到密切的联系时,它曾排挤其他的各种新联系。我以前曾据此建立歇斯底里麻痹的理论。

  如果假定由心理分析过程中所发现的对潜抑概念的转移亦在梦中运作时,我们可以一下子就解决两个梦之谜:即每个梦的分析上我们都可以发现一些新近发生的印像组入梦的结构中,而且这新近的元素通常是琐碎的。这些新近发生而且没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元素,其所以会以替代古老梦思的姿态入梦的理由是它们最不怕阻抗的审查(我在第五章 甲节分析部分曾经提过此事)。虽然这些琐碎元素之所以较易入梦的事实可用不受审查制度阻抗来解释,不过近来发生的事物之所以经常呈现的事实亦指出转移作用存在的必要。这两件事都满足了潜抑的要求(一些仍然不发生关联的材料)——选用那些没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元素是因为它们没广泛的关联,而选用那些近来的元素则是因为它们还未有时间去形成关系。 [FS:PAGE]

  因此我们知道这些被分类为无举足轻重地位的白天遗留物,不但在梦形成中(如果它有份的话)由潜意识中借来某些东西——即那些潜抑愿望所具有的本能性力量——而且以一些不可分的东西提供给潜意识——即转移现像所需要的附着点。如果想由此点更深入去探讨心灵的过程,那么我们就应该更深入了解前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相互作用——这可由心理症的研究上达到,不过梦对此点却毫无帮助。对白天的遗留物,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它们毫无疑问是真正的睡眠的打扰者,而梦不但不是,反而保卫着睡眠。我以后将再度回到这论题中。

  直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在讨论梦的愿望:我们追溯到潜意识的来源,并且分析过它们和白天遗留物的关系——而这遗留物也许是种愿望,一种精神冲动或者干脆是最近产生的印像。在这种情形下,我们都可以解释各种各样的清醒时刻的思潮在梦的形成中所扮演角色的重要性,甚至以这思想串列为基础,我们亦可以解释这种极端的例子——即梦追求着白天的活动,并且为真实生活中未解决的问题达至称心如意的结论。我们所欠的只是一个这样的例子——分析其幼童时期或者是潜抑的愿望,借着这愿望的力量使前意识的活动达至如此的成功。但是这一切却不能使我们对此问题——即为何潜意识在睡眠当中除了是愿望达成的动力外没有提别的什么东西——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这问题的解答将使我们更了解愿望的精神性质。我想以前述精神装置的图解来解答。

  我们毫不怀疑此精神装置在到达今日的完整性前必定经过长时期的演化过程,让我们先回述其早期的演化过程中的功能。由一些必须以别的角度予以证实的假说看来,这精神装置的力量起先是使自己尽量地避免遭受刺激〔16〕。因此其最早期的构造是根据反射装置的蓝图而制造的,接受的感觉刺激可以很快地经过运动途径而产生反应。不过它所面对的生命危机却干扰着这简单的机能。另一方面这精神装置所以会更一步地发展也是基于此种原因。它首先面对的生命危机是主要的肉体需求。内在需求所产生的激动要由行动中找寻发泄,这可以形容为“内部变化”或者“感情的表露”。如一位饥饿的婴孩会无助地大喊大闹。但情势毫不改变,因为源于内部需求而产生的激动,并非只能产生暂时性冲击的力量而已,它是连续不断。只有经过某种处理后才能发生改变(如婴孩这例子,则是经由外来的协助)——即达到“满足的经验”后才能使内源之刺激终止。这“满足的经验”的主要成分是一种特别的感觉(在我们这例子当中,则是营养),而它在脑海中所留下的记忆影像自此以后和需求所产生激动的记忆痕迹相关联。这联系建立后,一旦此种需求再产生,就会立即引起一种精神冲动,重新加强此感觉的记忆影像,并再度唤起此感觉,换句话说,即重新建立第一次满足的情况。此种冲动我们称之为愿望。而感觉的重现即是愿望的满足。由需求产生的刺激直接造成感觉的充盈乃是满足愿望的最短途径,我们也许可以假定一个在原始精神装置所确实遵循的途径,即愿望终于幻觉。因此第一种精神活动的目标在于对感觉的仿同〔17〕,即是重复着和满足需求有关的感觉。

  生命的痛苦经验一定使此种原始的思想活动变成一种续发而且更合宜的行动。这种经由装置内后退作用的捷径所建立的知觉仿同,对心灵其他部分的影响和外来的知觉刺激并不一样。因为满足并不能接在它后面。而且需求仍然存在。这种内源的精神充盈只有在不停的产生下才能和外在的刺激具有相同的价值——事实上这种情况可发生在产生幻觉的精神病患以及饥饿幻想的情况上——借着对其愿望对像的附着而消耗整个精神活动。为了要更有效地应用此种精神力量,它必须在后退现像仍未完成前将它断绝,使它不超过记忆影像之外,并且能够寻求其他的途径以达成我们所希望的经由外在世界而得到知觉仿同〔18〕。这种抑制后退现像,以及跟着把激动分开来的现像乃成为控制随意运动的第二类系统的工作——第一次将行动导向预期的目的上。但是,所有这些复杂的精神活动——由记忆影像到外在世界所建立的知觉仿同——不过只是形成愿望达成(这是经验认为需要的)团团转的途径而已〔19〕。毕竟思想也没有什么,它不过是幻觉式愿望的一种替代品而已,而很明显的,梦必须是愿望达成,因为只有愿望才能使我们的精神装置运作。由这观点看来,梦——经由后退现像的短路以满足愿望——不过是我们所保存的精神装置的原始运作方式,这种方式早就因为缺乏效果而被舍弃了。这个曾经一度操纵着清醒生活的方法——那时候心灵仍然年轻,而且能力不强——现在似乎被放逐到晚间去。这就像我们在托儿所中所见的那种被大人舍弃的原始工具——弓和箭。梦是那已经被废除的幼童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此种精神装置的运作方式在正常的情况下是被压抑的,但是在精神病患中却又重新建立,而且在与外在世界的关系上,泄露出它们的不满足我们需求的事实〔20〕。 [FS:PAGE]

  很清楚的,潜意识的愿望冲动亦企图在白天发生作用,而那转移作用的事实(精神病症亦然)很明显地指出,它们很努力地想借着前意识通往意识层的路途上挤压出它们的路,并且获得控制行动的力量,因此潜意识与前意识之间的审查制度——这个是梦迫使我们去假定的——应当受到我们的承认与尊敬,因为它是我们心理卫生的守护者。那么我们是否应该这么想,此守护者在晚间的松弛是一种粗心大意的行为,因为这种潜意识中的潜抑冲动得以表露,并且使得幻觉式的后退现像再度发生。我想不是,因为这重要的守护者去休息的时候——而我们可以证实这睡眠并不很深——它也同时关闭了行动力量的大门。不管那正常状况下被抑制的潜意识冲动在台上如何高视阔步,我们仍无需担心,因为它们是无害的,因为它们不能使那可以改变外在世界的运动装置产生运动。睡眠保证了那必须加以防守的要塞的安全。但如果这种力量的病态减弱,或者潜意识激动力量的病态加强,同时前意识仍然充满着潜能,通往行动力量的病态加强,同时前意识仍然充满着潜能,通往行动力量之门仍然敞开时,情况就不那么单纯无碍了。在此种情况,守护者招架不住,潜意识的激动压倒前意识,因此控制了言语和行动,或者强有力地造成幻觉式的退化,从而借着知觉吸引所造成的精神能量分布而指导着那并不为它们设计的精神装置。我们把这种情况称为精神病。

  我们现在最适于再继续搭建心理的骨架。虽然我们停顿在介绍潜意识与前意识那点上,但是我们有理由再继续谈论我们所谓的“愿望乃是造成梦的唯一精神动力”。我们已经接受了这观念,即梦永远是愿望达成。其理由是它们都是潜意识系统的产物,而它的活动除了愿望达成外,没有别的目标,而且除了愿望的冲动外,不拥有别的力量。现在如果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关于此种基于梦解析的事实而设立具深远意义的心理推测——那么就有责任证明此种推测将梦置入也能包括别种精神活动的联系上。如果潜意识这个系统存在的话(或者是与它类似而适合于我们讨论的东西),那么梦不可能只是它的唯一表现。每一个梦都可能是愿望达成,但除了梦以外必定还有别种形式的愿望达成。事实上关于所有心理症症状的理论亦说明了一点:它们亦可以当着是潜意识愿望的满足〔21〕。我们的解释不过是使梦成为那类对精神科医师具有重大意义的第一个成员而已,而且对梦的了解不过显示了精神病学所遭遇问题的纯粹心理学方面的解释〔22〕。

  这一类愿望达成的其他分子,如歇斯底里症,具有一个基本的特征,而此特征不能在梦中发现。在本书常常提到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为了要形成歇斯底里的症状,脑海中的两道主流必须要会合。这些症状不单单是一个可实现潜意识愿望的表露,前意识中必定还有一个满足的这个症状的愿望。因此这些症状至少有两个决定性的因子,各自源起于两个和此冲突有关的系统。就和在梦中一样,它们对更进一步的过度决定并没有限制。据我的了解,这些不来自潜意识的决定性因子,都毫无例外地是对抗潜意识愿望的思想串列,譬如说一种自罚。于是我可以这么说:歇斯底里症只有在那由不同精神系统源起的两个相反愿望得以在单一的表露中相会合而得到满足的时候才能产生(请和我最近述及的有关歇斯底里症的起源的论文——歇斯底里幻想以及它和变性的关系——相比较)。在这里,例子对我们的帮助不会很大,因为除了非常详细地说明此种复杂情况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达至此种结论,因此我将不去证实此论点,只引述一个例子——这是为了使此点更为明了,而非用来证实。我的一位女病人的歇斯底里性呕吐一方面是满足她那青春期开始即有一个潜意识幻想——即是她会继续不断的怀孕,生产无数孩子的愿望。后来还加上一个她和好多男人结合以达到上述结果的愿望。于是产生了一个强有力的卫护性冲动以对抗这不道德的愿望。而既然呕吐的结果会使她失去美好的身材,因此失去对任何人的吸引力,所以这症状亦能满足那处罚自己的思想串列。因为它能满足这两方面,所以就可能成为真实。这和古安息国皇后对待罗马三执政之一的克拉苏的方法一样。因为相信他的出征是由于爱好黄金的缘故,所以她下令将溶化的黄金倒入他尸体的口中,然后说:“现在你已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但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关于梦的事乃是它们表露了潜意识愿望的满足,而表面看来,操纵大局的前意识似乎在强迫愿望产生某种歪曲之后才允许这种满足。而我们常常不能在梦中找到一个和梦愿望相反的思想串列。只有偶尔在梦的解析中才可能看到一些反应物的迹像,譬如在我梦见叔叔(蓄着黄胡子)的梦中,我对朋友R的感情(请见第四章 前言部分)。但是这些遗漏的部分可以在前意识的其他部分找到。梦借着各种扭曲而表达出由潜意识而来的愿望,而那操纵大局的系统退入睡眠的愿望内,觉察那愿望而改变辖属于它极力范围内精神装置的能量,并且在整个睡眠过程中持续地把握着这愿望。 [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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