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所喜欢的摄影师罗伯特·卡帕是第一个死于越南战争的美国新闻工作者。这位匈牙利出身的摄影师以其在西班牙内战和诺曼底登陆的生动照片闻名于世界。1954年,他在越南拍片时踩上了地雷,那时他是马格南图片社的签约摄影师。在《世界的眼睛：马格南摄影师站在历史前沿50年》一书中,罗伯特·卡帕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预的。 作为人类大众传播历史上一个重要的发现,摄影从被发明以来便开始攫取人类的影子,封存历史,一一见证进步和邪恶。上帝的愤怒无所不在,透过摄影机的眼睛,我们看见了暴力、残酷和惊喜,我们无声地见证了历史、青春和正义。 所以,我们需要感谢千千万万的、男男女女的摄影师,是他们让我们知道了试管婴儿、人类登上月球、中东危机、越南战争、“猫王”的冷酷和波尔布特的残忍。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所见将就永远是街巷的邻人、田野的麦地以及面目可憎的家人。 照片见证了时间的无情流逝。摄影推动了怀旧的情绪。摄影是一种追魂的艺术。……这样的表扬和赞誉都是针对摄影这门艺术和像罗伯特·卡帕这样优秀的摄影师的。正是透过一张张世界著名新闻周刊和世界大报的封面,人类将见识推向了遥远的前方。 随便是哪一张一群士兵和冷酷骷髅并置的照片都将让我们震惊。罗兰·巴特将这种“震惊”称之为“掠夺性的震惊”——照片本身并不恐怖,重要的是在我们的自由世界中看到了这张照片。罗兰·巴特的意思是说,这样技巧性强大的照片背负了过多的艺术家的指示——灵敏的捕捉、竭力的呈现、放任的摄影语言、过多的构建、刻意的巧妙、姿态的选择和影像的完美。正是在路透社、马格南图片社和罗伯特·卡帕“制造”出来的照片对观众进行了猛烈的袭击、自然的质疑,将我们这些无辜的后台人员推上了不自由的判断之路——因此在他们这些批评家看来,摄影本身没有引入恐怖本身,也至少带来了恐怖的震动。 在这种批评之下,罗兰·巴特将摄影认为是一种“反智”的艺术武器,它能“绑架”政治、经济和流行文化的本真。任何一张优美的候选人的照片都将暗示我们社会的背景条件、家庭欢乐的迷人景象、法律和宗教上的种种规范……一张照片就好比是一面镜子,它提供给了选民自己的相似性。 在对摄影的批评之中,美国作家、刻薄的女人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中更是举起了“义旗”。她认为摄影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美学文本。“影像消费了现实”,这就是她投向摄影的最大一枝标枪。摄影是工业社会的一次影像重建,它建立了“民主化”的电子媒介手段,使得摄影抛弃了传统艺术的精英倾向,而成为公共化、大众化和娱乐化的一种普罗艺术。摄影使得等级制度凋零到了“每一个人都是名人”的后现代流行文化世代。 在历史学家和艺术家之间,摄影师的位置是如此的尴尬和令人不安。赞誉的人们认为摄影师帮助历史学家保留了历史最原形的“本色”——那些历史发生时刻瞬间的影像——因此具有了和历史学家一样的重要性和重量级。而像罗兰·巴特和苏珊·桑塔格这样的批评者则抓住了摄影作为一种变形艺术的特点,揪住照片所造成的人类恐惧和影像消费的现实而不放手。 仔细地想一想,如果真的按照他们所说,摄影师也不能照单全收所有的荣耀和赞美。尤其是苏珊·桑塔格的一句对摄影的名言：摄影展示的就是“有权有势者永无休止的魅力,贫贱无依者暗无天日的堕落。”这难道就是摄影的真相吗？尽管我是那样的热爱罗伯特·卡帕,但是行文至此,回头看了一眼历史的进程和那些优秀摄影师的作品,我还是出了一声的冷汗。 《世界的眼睛：马格南摄影师站在历史前沿50年》（英）米勒 作者：萧三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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