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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想天开见证香港回归

2007-11-19 10:52| 发布者: | 查看: 1587| 评论: 0

写在前边的话

    十年前,我是一个早已离开新闻岗位的摄影人,是一个退休下岗的新闻教师。在香港回归祖国前夕,我突发奇想,异想天开申请到香港采访回归,依我当时的身份想去见证香港回归,无疑是"白日做梦",绝对是"不可能的任务"。但是,经过一番锲而不舍的自我奋斗,最终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化梦想为现实。请听我讲述一段传奇性的真实故事......

异想天开见证香港回归   

   

图·文/李振盛 

 

 人生最怕没有梦,快乐尽在追梦中。  

 世界许多事,直线不达,曲线则通。   

 不敢“异想”者,永远看不到“天开”。 

      ——我的三则人生信条 

 

  

            1997年7月1日,五星红旗在香港升起。(李振盛摄影) 

我派自己采访香港回归 

        香港,这颗璀璨的东方明珠,1997年的71回到祖国的怀抱。

    当我伏案整理在香港所拍摄的几十个胶卷时,胶片上的一幕幕景象让那段美好的回忆又浮现在脑海中。

    在香港新闻处设立的“新闻与广播中心”里,活跃着来自世界各国的8千名记者,我也是获准采访的八千分之一。在那几天里,时常会在新闻与广播中心遇到国内主流新闻媒体一些熟识的朋友,当他们看到我胸前也挂着和他们一样的采访证件时,令他们目瞪口呆,有的朋友迟疑半天后才发问:“你……你怎么也来了?”“是谁派你来采访的?”

       我总是幽默地回答:“是我派自己来采访香港回归的。”他们听后仍感茫然。

    在香港回归前夕,国内新闻战火已熊熊燃烧,把新闻人烘烤得高烧不断,有人说几乎达到死去活来的地步。在新闻界谈论最多的话题,是争取获得少之又少的赴港采访名额,轮到谁头上,那是一种无尚的荣耀,也是对自身专业素质的肯定。最终能奉派到香港采访回归的记者,大都是来自权威主流媒体的大牌记者。而我虽然从事新闻摄影20年,但早已离开新闻岗位,不再做摄影记者了;现在仅是一个提前4年多办理了退休手续的摄影教师而已。依我现有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参加采访香港回归的世纪性重大新闻,这是白日做梦,绝对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然而,我向来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咬定自己认定的目标不松口,锲而不舍追寻到底,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当我突发奇想,萌生要去采访并见证香港回归的念头之后,接着便是一番自我奋斗,历尽挫折,愈挫愈勇,苍天不负我一颗赤诚之心,最终奋斗成功了,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将梦想变成现实。

    我向来信奉,世界上许多事,直线不达,曲线则通。不敢"异想"者,永远看不到"天开"。人生最怕没有梦,梦是个人奋斗之动力,追梦直至圆梦乃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凡是对机遇无动于衷者,则会一次又一次失去走向成功的机会。所以,我认为要善于把握机遇,才能变梦想为现实。一个人不能没有"异想天开"的精神,敢于"异想"才能看到"天开"。
   

敢于"异想"才能看到"天开"

   1996年10月,我应哈佛大学邀请赴美访问讲学。旅美期间,纽约有一家新创办的华文刊物《天下华人》诚邀我担任总编辑,在筹办这家面向华人读者的杂志时,除了社长和董事会成员以外,不管你是总编、编辑、记者,还是专门拉广告的工商记者,都算是顾员,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在海外办刊物,戴上总编辑这顶帽子既不轻松也不潇洒,除了经营以外,与杂志的编辑出版一切相关事宜都要费尽心思。创刊初期,即使在我到佛罗里达旅行度假的日子里,每晚在旅馆里还要起草办刊宗旨、策划栏目设置,组织一些华人文友撰写稿件,还要亲自执笔写稿。[FS:PAGE]

    经过近三个月的筹备,《天下华人》创刊号在1997年3月初正式出刊了。封面人物是香港候任特首董建华的肖像。当时,我女儿李笑冰在香港《文汇报》任政治新闻首席记者,我让她撰写一篇题为《董建华:由商界走向政坛》的访谈录。首期还刊发了我写的《在纽约悼念邓小平》,此文很快被《人民日报》海外版转载。《天下华人》杂志出刊后,得到美国华人的好评,这令我十分欣慰。   

    1997年3月底,我在美国的讲学活动暂告一段落,《天下华人》的编辑工作也逐渐步入正轨,于是我抽空返回北京。由于那时在美国还不太容易收看到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所以我刚刚到家,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尘封半年多的电视机。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恢复了:每晚7点准时坐在沙发上看央视的新闻联播。4月里的一天,我看到这样一条新闻简讯:世界各国媒体申请采访香港回归的截止日期还有最后7天。   

    这条新闻简讯让我为之心动,《天下华人》也算是一家海外华文媒体,何不以此去申请采访香港回归呢?看罢新闻联播,便伏案起草一份致香港交接仪式统筹处的申请采访函,说明我任职于纽约华文杂志《天下华人》,适逢香港回归百年盛事,特申请采访。第二天,便将申请函寄往香港政府新闻处。   

    全家人对我突发奇想申请采访香港回归庆典的事冷嘲热讽,认为我是在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他们说,全中国有几千家电视广播报纸杂志,获准采访香港回归的仅有十余家,香港政府岂会批准你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下华人》杂志前去采访?!连在香港文汇报做记者的女儿也在电话里和我开起玩笑:"老爸啊,您真有胆量哦!您竟然有这等‘野心'?您也想来参加这场回归新闻大战?告诉您吧,香港各大报社的采访名额都受到极大限制,全球也只允许8000名记者入境采访,您想成为八千分之一?您也不好好想想,港府怎么会批准您的申请呢?"大概她觉得这么说还不过瘾,最后甩给我一句:"老爸啊,该干啥就干点啥吧。没事时陪着老妈散散步,还可以减减肥呢。您就别做采访香港回归的美梦了!"一连几天,全家人都拿我开"涮",让我这个在家里向来一言九鼎的人一时无话好说。    

    面对家人的调侃,我只好故作轻松地回答:"香港回归乃是天下华人之盛事,岂有不批准《天下华人》采访的道理?若是批准了,我就潇洒地到香港走一回,为30多年的新闻生涯划一个圆满的句号。若是不能批准,也只不过为写申请采访函花费了10分钟和一张邮票而已。"

    说实在话,我心中也着实没有个底儿。为此,对我申请采访香港回归的事严格保密,对外秘而不宣,生怕一旦不被批准给人留下嘲笑的话柄。尽管心里没有底儿,可仍有殷殷期盼之心。

    申请采访的信函已经寄出了,我也不再多想它,就像女儿说的该干啥就干点啥,照常做自己的事。   

    进入6月份,我听说中央新闻单位赴港采访的人都陆续办完手续,已经分批南下了,可我的申请却毫无动静。看来真像女儿所劝说的那样,别再做采访香港回归的美梦了,那就权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吧。   

    我向来主张不放过任何机会,面对机遇而无动于衷,那是在自毁走向成功之路。重要的不在于最后的成功,而在争取成功过程中的快乐。反正我的申请函已经寄出了,就算是不能获得批准,也不会留下遗憾。

    6月初,我应邀到沈阳的鲁迅美术学院为该校摄影系作教学评估,12日接到北京家里的长途电话,说是纽约来了电话,通知我《天下华人》杂志社已收到香港政府批准前往采访的传真文件,限定我必须在25日前抵达香港。

    听后顿时激动不已,我的"异想"真的看到"天开"了。直到此时,我仍怕在最后时刻节外生枝,还是不敢对外人说起这件事。此后只期盼着美国邮寄的文件能早日送到,以便及时安排行程。回京后,苦等数日,仍不见美国的特快专递邮件送来。事后才知道,纽约总部的那位年轻社长看到文件上注明记者需在25日前赴港报到,以为我收到邮件后便可凭此出入境了,所以没用特快专递,只用航空平信邮寄,害得我一直等到6月22日才收到香港政府批准文件的副本。    [FS:PAGE]

    在这期间,香港政府已将批准文件正本通过国际航空快运公司寄到我北京的家中。文件中首先祝贺我获得了这次采访机会,通知我可于6月25日持文件正本到香港湾仔政府大楼报到,并将于当日18点40分在"身份鉴定中心"领取采访证件。凭采访证便可自由出入香港政府新闻处为交接仪式而设立的"新闻与广播中心",接着就可以进行回归庆典的采访活动了。

    手里拿着香港交接仪式统筹处签发的正式文件,我才确信这一切是真的了。

香港回归不忘邓小平。

以上两图:7月1日香港回归的当天,港人生活依旧。当时有一句话:马照跑,舞照跳。这天早晨在维多利亚公园里,主人在看报,狗儿在睡觉;有人在品茗,老人在玩鸟。

百转千回办理赴港签证

    女儿又从香港打来电话,我说已收到采访回归庆典的批准文件了,她以为老爸在和她开玩笑呢,女儿嘻嘻哈哈地说:"老爸呀,您幽默得太过分了吧?这种事情不是好幽默的呀!"

    当她妈妈拿起分机告诉她这确实是真的时,她才相信了。女儿马上兴奋地说:"祝贺您了,老爸!不过,我可得提醒您,各国新闻媒体的记者已经陆续抵港了。您现在仍在北京,港方的批准文件仅证明您已获得采访资格,并不能代替出入境手续。您可得赶紧办了,否则可就来不及了。" 

    掐指一算,离香港回归仅有8天。虽然我已经跨出过国门,但这次的情况特殊,一时间我还真弄不清该如何办理到香港的入境签证......

    首先,致电英国驻华大使馆询问如何办理赴港签证,他们的回答有点无奈:"我们已无权办理去香港的签证,这项工作已停止两周了。"接着又补充说:"像您这种情况,要是在三周前来办,我们一定会很快解决的。现在的赴港签证已经改由香港入境处签发了。"

    我立即把护照和批准书通过国际快递寄往香港,很快便得到了香港方面的答复:"凡是交接仪式统筹处批准的媒体记者,我们都会发给入境签证,但签证排期至少需要两个星期,在这最后的8天里,其中还有3天是英皇诞辰的法定休假日,政府各部门一律不办公,您想在一周内办理好签证,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你是否可请中国外交部直接批准来港呢。"第二天,他们又立即将我的护照和批件快寄到北京。   

    当我拨通外交部的总机,找到负责办理港澳签证的工作人员时,对方问我持有的是因公护照还是因私护照。当得知我是赴美讲学的因私护照时,对方犹豫片刻,接着说:"我们这里只办理因公护照的赴港签证,持因私护照赴港都归国务院港澳办管,请您去问问他们吧。"

    港澳办的一位女士在电话中的答复很富有人情味:"您能得到赴港采访回归的机会真令人羡慕。大家出于爱国之心,都想去香港见证回归。为了香港平稳过渡与回归,政府规定在6月15日至7月15日之间,一律不批准因私赴港旅游和探亲。我知道您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去探亲,是去采访回归庆典,但政府的规定就是规定,没人能够随意更改,希望您能理解。"        

    折腾了半天,先后找了4个部门,是四处碰壁,毫无结果,令人心急如焚。我只得开始琢磨能否绕过政府机关,通过其他途径前往香港。

    我在纽约时,为了方便往返美国访问讲学,办理了多次往返的签证,凭此证件可以随时返回美国。我立即打电话向北京国际航空公司售票处询问,可否凭此证件购买经由香港飞往美国的机票。如果能买到机票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前往香港,利用7天的免签证过境期来完成采访。但是,售票处的回答让我大失所望,他们说,政府规定7月15日之前,凡是持中国护照的公民,一律不准许经由香港赴第三国,这期间经停香港的飞机有大量的空座,宁可放空也不能卖票。    [FS:PAGE]

    于是我只得又把电话挂到了香港机场入境处,试着询问能否通过第三国进入香港?工作人员的回答让我兴奋起来,总算看到了希望。他们说:"我们欢迎从任何国家飞来香港观光旅游,凡过境者都有7天免签证。您是持香港政府批准文件来采访回归庆典的记者,7天时间若不够用,可随时申请延期,这毫无问题。祝您成功!"

    我立即翻开世界地图册,寻找距离中国最近的美国领土,关岛的距离虽然很近,但那个小岛对我实在没有吸引力,最后选定处于太平洋中间地带的夏威夷。那里距北京和纽约各有6小时的时差,可以算作是中美两国的中间点了。我毫不犹豫地订购一张美国联合航空公司的往返双程机票,由北京经东京飞往夏威夷,三天后再由夏威夷经东京飞往香港,最后由香港飞返北京。这一绕就是万里行程,机票钱也比直飞香港贵了8倍多。

    家人在我开始申请采访时,他们认为我是在发神经,绝对属于天方夜谭的事,没人相信我会获得批准,对我开玩笑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现在,当他们看到香港政府的批准文件,便说"太阳也有从西边升起的时候",自此他们都很支持我自费去香港采访的决定。妻子说:"采访香港回归,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呀,多花点钱也值得!"我回答:"在我的人生词典里只有‘抓住机遇'的词条,绝对找不到‘放弃机会'这个词儿。"

    有了家人的理解与支持,这比什么都重要,更让我信心倍增。

 
飘扬一百多年的米字旗最后一次从皇后像广场降下。

从北京绕道夏威夷飞赴香港

    6月24日10时35分,我由首都国际机场起飞,3个多小时到达日本东京成田国际机场。5小时后,飞机于傍晚时分再次起飞,7小时后,也就是夏威夷的当地时间24日上午8时45分,我抵达檀香山国际机场。由于时差的原因,我又一次把同一天过了两回。   

    檀香山国际机场的美国移民局官员看着我的护照和机票,百思不解,她皱起眉头,通过一位华裔翻译问道:"你的目的地是香港,为什么不直接前往,却要绕道来到夏威夷呢?"

    "你们的夏威夷很美,我是一位自由摄影师,一直想来拍拍风光照片,就绕道来了。" 我客气地对她说。   

    她听后很是高兴,一边点着头,一边又耐心地说道:"但是,你在这里停留三天,这点时间可是太短了。要想对我们的夏威夷有个完整印象,起码要在这儿玩上个七八天才行。"

    我心里暗想,要是在你这儿玩上七八天,香港早就回归了。于是便实言相告:"我是要去香港采访并见证回归庆典的,顺道看看美丽的夏威夷。我必须在28日到达香港。"

    那位移民官看了看墙上的世界地图,她用手指在北京与香港之间画出一条短线,接着又划了一条由北京经东京到夏威夷,再折返东京直到香港的不规则的长条曲线,十分不解地问道:"何必这么麻烦,为什么要绕这么远呢?"

    看来我只好如实对她说了:"我的同胞中很多人都想涌到香港去旅游并参加庆回归活动,为了确保香港平稳过渡与回归,我国政府规定7月15日前减少从大陆到香港的人数。由于收到采访许可信函太迟,我已经无法从我国政府机关办理赴香港的入境手续,只能取道夏威夷转赴香港了。表面上看是绕远了,实际上却是走了一条捷径。"

    她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当我说完后,她友好地微笑着说:"看来你是一位很爱国很敬业的新闻记者。凡是爱国者、敬业者,都会受人尊敬的。我十分理解你绕道去香港的这份情感。"接着,她在我的护照上盖了入境章,并祝我在夏威夷玩得开心。

    前来机场接我的小钱和小张,是在夏威夷大学读书的北京留学生,小钱的妈妈与我妻子在同一家报社工作。这两位青年人正赶上放暑假,他们利用闲暇时间驾车陪着我四处游览。

    当汽车奔驰在海边高速公路上时,我对他们说起在机场与移民官的一番对话,他们说:"美国人特别敬重爱国者,他们认为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人,都应当热爱自己的祖国。有个别人打错算盘,以为在美国人骂自己国家会更顺利地入境,实其这最让人家瞧不起,有的移民官因此而被拒绝他们入境。"

    我身在迷人的夏威夷,心却在神游香港。6月27日10时10分,我登上返程的飞机,在东京成田国际机场停留后又起飞,当飞机在台湾海峡上空飞行时,我从窗口向外望去,看到一片密集又明亮的灯火,在弯弯曲曲的暗色海岸线上灯火点点,那是停靠在港湾里的渔船。我的邻座是一位从东京登机的旅日台湾同胞,她是趁回归之机到香港去看儿孙,更为了看回归。她告诉我,下边那一片灯火是高雄港,那是她美丽的故乡。说到这里,我们自然而然地聊起统独问题,她说他们一家人都赞成中国统一。她主张两岸当以统一大局为重,最好少谈这主义那主义,少谈"不三不四"的东西,应当多谈中华文化,多谈民生福祉,多谈江山社稷,多谈中华民族之精髓。这位女士很不寻常,她一连串说出"两少四多"的主张,都说北京人最关心政治,这位台胞不落北京人后。最后,她表示期盼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台湾的回归,这话让我很高兴,祖国统一乃是两岸同胞之共识。

    时间在谈话中不知不觉地过得真快。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在 6月28日21点40分飞抵香港。我从飞机上鸟瞰这颗璀璨的东方明珠,在夜色里那么灿烂辉煌。

    啊,我终于在回归之际踏上了香港这片土地!这时,想及此前一些日子里所付出的艰辛努力,不以为苦,常言说快乐不在于最终的结果,而在于追求的过程中。这一回我又一次体悟到了个中之道理。真的,追求成功的过程比达到成功更快乐。

    在香港机场排队办理入境手续时,我与著名风光摄影家、美籍华人李元先生不期而遇。他是由新加坡赶来的,也是不想错过这一世纪盛事。去年12月,我在普林斯顿大学作演讲时,李先生曾开车接我们夫妇到他家里去做客,没想到刚过了半年多,今日竟在香港又相逢,如果说这就是缘分的话,那也是炎黄子孙都割舍不了的香港情缘吧。

    第二天清晨,我与香港德高望众的摄影大师陈复礼先生通了电话,陈老听说我专程来香港采访回归,老人家十分高兴。陈老在电话中热情地鼓励我:"机会难得呀,要多拍些好照片!"我说:"我会以一个平民的视角来观察记录香港回归的百年盛事,借此机会弥补我文革摄影中的缺憾。"陈老好像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他说:"你的文革照片拍得那么好,怎么说还有缺憾呢?"我解释说:"在文革中,我专门盯住带有文革标签的东西拍,净拍一些有明显文革符号的照片,而对那些没有文革符号的事物很少拍,对于文革中老百姓的平常生活状态拍的更少,经过这些年的自我反思,这正是我文革摄影中的最大缺憾。我想在这一次拍摄香港回归照片时补上这一缺憾。"陈老听后笑了,他说:"我明白你的‘缺憾'了,你的文革照片受到国内外的肯定与赞扬,你却能自我反思,这很难得啊。相信你这一次回归照片会拍得更好更精彩。"老人家的鼓励为我增添了更多的动力。   

        

   
    香港宗教界为庆祝回归举办祈福大会。这张照片在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和深圳商报社主办的“97香港回归祖国之日全国新闻摄影大赛”中获“铜奖”,同时被收入当年出版的两三本香港回归画册中。

 人性化气息扑面而来

    女儿陪我赶到湾仔政府大楼交接仪式统筹处。这里有一部专用电梯直达26层。走廊墙上的大装饰牌上写着几个斗大的字:身份鉴定中心。   

    全球新闻媒体8千名记者的采访证件,都是在这里经过身份鉴定之后当场签发的。我掏出交接仪式统筹处邮寄的批准函件交给工作人员,热情的接待小姐摆摆手,面带微笑说:"不需要这个文件,我们这里已存有您个人和您主办的杂志的全部资讯,只要护照验证一下就可以啦。"

    我递上护照,小姐敲了几下电脑,立刻调出了我的相关资料。验证后她请我到数码照相间去当场拍照,负责拍照的摄影师看到我与他是同行,就额外多拍了两张,他让我从电脑屏幕上挑选,这是我第一次由数码相机拍身份照,看着尚属陌生的电脑屏幕上的影像,感到很新奇,我说拍的挺好,用哪一张都行,只见他的手指在鼠标上一点,照片就传到制证的机器里,很快打印出来一个塑封好了的采访证。现代科技设备加上他们的富有人性化的优良服务,办证工作进行得既快捷又细致。他们将采访证件交给我,请我核对一下姓名是否有误。我的采访证件号码为:15118-8。以为证件编号是按报到的先后顺序编排的,其实是早在获得采访资格时就已经排定了。

    原以为作为摄影记者可以自由参加各项回归活动随意拍摄,在身份鉴定中心才知道,如果想要采访其他活动,需要凭这个主要证件再申办专用证件。整个采访活动结束后,我手头保存的各类型记者证件有五六种。

    由身份鉴定中心所发放的新闻采访证是很重要的证件,证件正面有持证者的照片,下方还有防伪标记,背面则是输入密码的磁条,并且印有"本证属香港政府所有"的声明。凭此证记者便可自由地进入香港政府新闻处设置的新闻与广播中心,还可以使用中心提供的各种专业影像及通讯设备。

    当我在新闻中心与一位香港记者交谈时,他突然"哇"地一声大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这位先生瞪大眼睛盯着我胸前的采访证,用带有浓重港味的普通话说:"哇!好吉利的号码啦--15118-8--‘要我要要发-发'啦!难得呀!难得!!你好福气啦,你会发财又发达的啦!"

    看着这位先生挥舞双手兴奋的样子,我感到既亲切又好笑,赶忙回应他:"哪里,哪里,香港回归了,大家都发财,都发达!"

    其实,我并未过多想过发达与否,如果说曾想到与发达相关联的什么东西,那就是我始终在事业的进取上不甘居人后,此刻我所想的是如何能用自己的相机记录这个世纪性大事件,多拍些见证回归的照片,多出一些好作品,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说来也巧,香港回归的第二天的7月2日深夜,在维多利亚公园一家餐厅举行采访回归的大陆与香港摄影记者联谊会,进门时每人往纸箱里投放一张名片,后来在摸奖活动,我的名片幸运地被摸出来,奖品是一台价值1700元港币的美能达变焦傻瓜相机,如果说到发达的话,这大概算是一"小发"吧,这是后话。

    办完采访证件后乘电梯来到一层大厅,只见一排排的长条桌上堆满材料和证件,这里正在发放交接仪式的嘉宾证。我在人群中巧遇前来领取嘉宾证的陈复礼先生。陈老是香港摄影大师,还是全国政协委员,当然属于观礼嘉宾。但是,陈老拿着他刚刚领到的嘉宾证不无遗憾地说:"我这个证没有你的采访证好,你可以凭证到处拍照,嘉宾则只能观礼,不允许携带相机拍照。到时候我只能在衣袋里偷偷装一个小傻瓜机,想方设法抓拍几张照片吧,作为摄影者在如此重要的事件中不拍照片会遗憾的。"

    接着陈老动情地说:"香港经历百年沧桑,现在将要回归祖国了,这可是世纪性的大事件呀。你是以搞纪实摄影见长的摄影家,应当多拍摄、多记录,多为历史留下见证。一个摄影家能有机会亲眼见证这段历史,是极有意义的宝贵经历,要特别珍惜呀!"我点了点头,表示会竭尽全力而为之。   

    我们一起走出政府大楼,我便看见门前立着的匾牌上写有"交接仪式统筹处"的字样。请陈老佩戴嘉宾证站在阳光下,为他拍摄了几幅照片,还幽默地对陈老说:"我采访香港回归的活动正式开始了!"接着我告诉陈老,这次我主要使用国产的乐凯胶卷拍摄回归,这是由保定胶片厂专门提供的。陈老说他也收到寄来香港的乐凯胶卷,只要有机会也会使用的。

    设在香港会展中心7楼的新闻与广播中心,保安工作十分严密。凡进入中心者,均需出示采访证件,要经过安全检查,比乘坐飞机还要严格。我每次乘坐国际航班,通常都把胶卷集中在一个透明手提袋里,不通过X光机照射,直接交给安检人员"手检"过关。在这里却行不通,一切物品都要在X光机上过一遍。在记者们工作的中心场地里,有许多保安人员来回巡视。这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之中进行着,工作人员既按规定办事,又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我在香港采访宗教界庆回归祈福大会。   

这是我的编号为15118-8的“新闻界”采访证。

    我采访香港回归时使用的各类记者证。   

 

    摄影大师陈复礼佩戴嘉宾证在“交接仪式统筹处”前留影。

聚焦历史性的伟大瞬间

    在随后的几天里,尤其是在7月1日回归前后的一段时间里,在香港采访的新闻记者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在新闻与广播中心大厅里,数以千计的记者们用最先进的通讯设备,用不同的语言和文字,把香港回归的新闻传播到世界各地。   

    我发现,在香港采访的中国记者与外国同行们相比,除了同样的紧张与忙碌之外,不同的是中国记者脸上总是洋溢着自豪与兴奋的激情。是啊,香港回归百年雪耻,炎黄子孙岂能不自豪;作为新闻人能参与采访世纪性重大事件,岂能不兴奋。我从同行们彼此的交谈中深深感受到这份情感,这一切都化作一种强烈而又明确的历史使命感:用自己的双眼见证历史变迁,用双手记录历史性的伟大瞬间。

    瞬间即永恒。在这72小时中发生了许许多多令人激动的事件--

    6月30日清早,我看到报纸上的通栏大标题:"殖民统治最后一天"。这句话令海内外的炎黄子孙激动不已。150多年的英国殖民统治终于即将结束。

    从香港政府新闻处发放的《活动程序册》中,我选定了几项主要活动,作为采访的重点。

    英国末代港督彭定康将在6月30日16时30分离开港督府,这是殖民统治结束的重要象征。当我赶到港督府门前时,大门两侧已是人山人海。

    一排排的港警站在马路上维持秩序,其中一位友善的警官见我胸前挂着采访证件,便与我攀谈起来,他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说从北京来。他说北京是个好地方啦,可惜还没有去过。他问我在哪家报馆做事,我说在大学新闻系教书。他又问是哪一所大学,我说是公安部主办的中国人民警官大学。这位警官马上幽默地说,那么你就是我们的领导啦,明天回归以后我们也应该归公安部领导啦,起码来说咱们是同行啦。我十分高兴地说,我不是领导但我们同是警界同仁。

    这位好心的警官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我说来晚了没有好位置拍照片。他说没有问题啦,在这一地段上我可以帮忙为你调换位置。这让我异常高兴,尽管来晚了还可以挑选相对有利的拍照地点,这位警官先是环视左右,然后指引我到一个比较理想的位置上。

    当我获得特许跨入早已被警察戒严的马路时,站在路边高台阶上的《广东公安报》摄影记者周晓辉不失时机按动快门,他抓拍那张照片是我独自一人走过空空荡荡马路的情景,在街道两旁值勤的警察和围观的人群都以异样目光看着我,他们惊讶的是我在港督座车即将驶过之际,还能获特许横穿无人之境。事后,周晓辉把这张照片赠送给我,留下一段历史见证与记忆。在香港采访期间,我先后与周晓辉数次相遇,我们曾一起到香港警署拍摄警察换新帽徽的照片,他还在会展中心新闻与广播中心抓拍我的一幅肖像,后来用于我的《追忆瞬间》一书封面。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演奏完毕后,日落号随之吹响,这时,一阵骤雨突然袭来,港督府的英国米字旗在大雨中缓缓降下。彭定康最后时刻在港督府大院降旗离别时,仅允许西方媒体入内采访,中国的中央电视台及新华社等媒体均被拒之门外,为此中国主流媒体记者纷纷爬上港督府对面的高坡上,抢占有利的制高点,居高临下拍摄到车队在雨中开出港督府的大场面。

    当末代港督彭定康乘坐镶着英王皇冠的座车驶过来时,我站在路边举起相机抓拍到他坐在车里抱着刚降下的英国国旗的画面。后来听编辑香港回归大画册的朋友说,在彭定康离别港督府的重要新闻事件过程中,我这张信手抓拍的照片,竟然是在场的中国摄影师唯一拍到彭定康脸部表情的照片。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这张照片在当年由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和深圳商报主办的"97香港回归祖国之日全国新闻摄影大赛"中获得金奖,另有两张照片获得铜奖。得到7千多元奖金,为我自费赴港所付出的近两万元总算是找补回来一些,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港督座车在风雨中疾驶远去,当末代港督的车队在视线中消失时,我又赶忙跑步赶到皇后像广场,这里建有一战和二战中阵亡英军将士纪念碑。100多年来这个纪念碑一直飘扬着三面英国旗帜,今天在蒙蒙细雨中缓缓最后一次降下。数以千计的香港市民撑着雨伞围观这一场景我爬上一个铁架,冒雨拍摄到3名英国士兵将旗帜一一降下的景象,以连续性画面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

    末代港督彭定康抱着刚刚降下的米字旗离别港督府。1997年6月30日16:30彭定康在港督府降旗登车离别的场景,只允许西方媒体入内拍摄(上边一图英国青年手拿的报纸上照片为法新社记者摄),中国媒体报道这一新闻多为彭定康的车队从港督府大门开出来的场景,我是挤在路边人群中歪打正着拍到这张照片。后来听说这是在场的中国摄影师唯一拍到末代港督脸的照片。在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和深圳商报社主办的“97香港回归祖国之日全国新闻摄影大赛”中,这幅照片以《无可奈何花落去》为题获“金奖”,并被收入当年出版的两三本香港回归画册中。

 

    这个英国青年脸上用油彩画着中英两国的国旗庆祝香港回归,他手持报纸“回归特号”刊登的“再见,彭定康先生”的大幅图片。这张照片在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和深圳商报社主办的“97香港回归祖国之日全国新闻摄影大赛”中获“铜奖”,同时被收入当年出版的两三本香港回归画册中。

    夜晚时分,我在等待进入中英两国香港主权交接仪式会场的间歇时间,在交会展中心的过街廊桥上遇到了一位可爱的英国小伙子,他在自己脸上用油彩画着中、英两国的国旗图案,以这种独特的幽默方式来欢庆香港回归,他十分友善,吸引了很多围观者,一些香港青年人纷纷与他合影留念。   

    我将一张刚刚出刊的《明报》"回归特号"递给他,他拿着这张印有"再见,彭定康先生"的报纸号外拍照,他面带微笑直视我的镜头。拍完之后又与我合影,还连声道谢,挥舞着手臂与我道别。我深深感到,香港回归不仅让中国人深为兴奋,许多英国人也感到高兴,这些英国青年人已经完全没有老一代的"帝国情结"了。

    当主权交接仪式结束之后,已是第二天凌晨时分,女儿陪我踏着夜色来到著名的兰桂坊酒吧娱迎一条街去拍摄狂欢之夜,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来自世界各国的青年人,或高举酒杯,或握着酒瓶,当街痛饮狂欢,青年男女们在我的镜头前无拘无束,或热烈拥抱,或疯狂长吻,还不时对着我高喊:"为香港干杯!"

    这时,世界是属于青年人的这句话是实实在在的。我被各国年青人的热情所感染,忘记了连日来的疲惫,在亲切友善和充分理解的氛围中,我拍摄了一幅又一幅兰桂坊狂欢之夜的精彩画面。

    站在香港这片沸腾的热土之上,我才能真正感受到:香港是属于中国的,也是属于世界的。

   
 
    香港回归之前,我女儿李笑冰已在香港文汇报社任政治新闻首席记者,7月1日《文汇报》“香港回归祖国”号外头版刊发的“中英隆重举行香港交接仪式”的消息由她撰写的。这是她正在看刚刚出版的号外。      

   

拍摄没有回归符号的回归

    在我到达香港之前,就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香港回归的伟大时刻是历史,绝对是极为珍贵的镜头;香港回归之际的市井生活也是历史,同样是珍贵的画面。对这两方面绝不能厚此薄彼。

    这一想法源自我对文化大革命摄影的反思,30年前我在文革中专拍那些带有强烈"文革符号"的场景,而对文革中的黎民百姓的普通生活情景关注很不够,拍的照片不多,成为我这个文革摄影人的一大遗憾。我想在拍摄香港回归照片时补上这一缺憾。

1997年7月1日是全港公休日,这天下大雨,人们在广告牌下避雨。

    我在香港采访的那一段时间里,只身一人,肩背几十斤重的摄影包,挎着两台照相机,徒步走在港岛的大街小巷,拍摄回归时刻香港民众平常又平静的生活情景。

    7月1日这一天,我为自己拟定了一个选题:"香港回归第一天"。这是一个极富包容性的题目。大家都知道形容香港回归稳定状况的一句话:马照跑,舞照跳。

    我没去赛马场和歌舞厅,拍那些图解式的照片没有意思。反倒是被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吸引住了,诸如:悠闲的老人在维多利亚公园遛鸟闲坐,狗儿趴在看报的主人脚边睡觉,热闹繁华的市井街道,情侣撑着同一把伞悠闲地逛街,边品茶边看报的老人,中英两国青年在教堂喜结良缘,警察换上紫荆花新帽徽后的微笑,举杯狂饮对酒高歌的青年男女,夜半仍在街头乞讨的老人,直到深夜还未收市的书报摊,街边修表匠在路灯照明下忙活着......

    这一切都是那么平平静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平淡淡。昨天是这样,今天依旧是这样,明天也将是这样。这就是回归时刻的真实香港,政权回归了,百姓还要照旧为讨生活而忙禄,想过上好日子还得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回归前是这样,回归后还会是这样,这就是普通百姓的正常生活,这就是任何社会都在正常运转的轨迹。

    7月1日这一天,中英两国在香港政权管理方面分手了,一位英小伙子和一个中国姑娘结合了,他们在教堂举行了婚礼。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7月1日香港回归这天深夜,一位可怜的老人在闹市区灯光下弯腰乞讨,俊男靓女匆匆走过,视而不见 。        

    7月2日晚间,在维多利亚公园举办的大陆与香港采访回归摄影记者联谊会上,遇到八十年代中期相识的时任武汉晚报社摄影记者周国强,他是一位很有成就的青年摄影师,交谈时他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在香港街头转来转去,总觉得欢庆回归的气氛没有国内那么浓,可拍的画面并不多。您说该拍些什么呢?"

    我想这位青年同行在某种程度上或多或少受了国内新闻摄影"套路"的影响,就像当年我做摄影记者时一样,总想拍一些带有强烈"符号"的画面。我回答说:"凡是有回归‘符号'的画面要拍,而那些没有‘符号'的画面更要拍。要拍出没有‘回归'的回归。"

    周国强听后若有所思,点头称是,他是一个有心人,一点就通。自那天以后的两天里,我曾看到他身背相机在街头游荡,不时猎取回归后香港市民普通而又平静的生活场景。   

    有一次,我们在街头迎面相遇,周国强还举起相机把我漫步在香港闹市的情景也摄入了镜头,我一直想看到他拍的这张照片,那是我游走在香港街头的真实写照。

 
      当我在一位好心港警的指引下,独自一人走过早已戒严的空空荡荡马路时,站在路边高台阶上的《广东公安报》摄影记者周晓辉抓拍到这张照片。(周晓辉摄影)
   激动人心的历史性时刻

   1997年7月1日,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当属交接仪式上五星红旗徐徐升起的瞬间,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这一刻。

    坐落在湾仔海边、矗立于维多利亚港人工岛上的香港会议展览中心,形如振翅高飞的海鸟,有如巨龙腾空起飞的雄姿。世人瞩目的香港主权交接仪式在这里举行。6月30日傍晚,来自世界各地的超过4000名贵宾,先是齐聚会展中心富丽堂煌的二号展览大厅享用回归晚宴。接近午夜时分,贵宾们进入会展中心庄严肃穆的大会堂,等待见证历史性的香港主权移交仪式。

    我费尽周折来到香港采访回归,当然极想参加拍摄香港主权交接仪式的历史性瞬间。但是进入交接仪式会场的记者人数限制极其严格,我虽有采访证可以随时出入设在会展中心的新闻与广播中心,却没有进入交接仪式会场的专用证件。我心生一计,想采用孙子兵法中的兵不厌诈之法,临时守候在会场门口见机行事,当一批佩戴特别记者证的人跟随领导人的队伍入场时,我将胸前佩戴的两三个记者证故意翻转过来,那个主证件朝前,另两个专项证件仅露着反面,一步跨入那一队行列中,就这样里蒙混进场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还不至于涉及道德层面。为了圆见证回归之梦,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曾听说著名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早在1932年为去丹麦哥本哈根拍苏俄政治家托洛斯基的讲演,就是急中生智窜入扛设备的工人行列中蒙混进场的,用暗藏的小莱卡相机偷拍托洛斯基的讲演形象,成为经典杰作。有新闻前辈的范例在先,我也就心安理得了。

    刚进场时,主权交接仪式台上竖立着四根旗杆,右办的两根旗杆上飘扬着英国的米字旗和港英旗,左边的两根旗杆空着,等待升起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

    中英两国政府代表团入座并发表讲话后,时钟指针指向7月1日零点时,英国国旗从旗杆上缓缓降下来。随着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奏响,鲜艳的五星红旗在音乐的伴奏声中徐徐升起。

    我被当时的情景深深感动着,喜悦的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儿。我赶紧提醒自己,别让泪花模糊了双眼而影响取景。情绪稳定下来后,我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世人瞩目的时刻。

    面对这一历史性事件的宏伟场面,我采用电影连续画面的方式拍了多张组照,记录了英国米字旗由迎风飘扬到最后降下,中国五星红旗首次在香港徐徐升起的全过程。      

    从江泽民主席与查尔斯王子握手的那一刻起,香港主权正式完成了交接。

    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始对香港行使主权!

    当年9月,我在香港主权交接仪式上拍的一张照片以《历史性时刻》为题,在中国-日本老摄影家大赛中获得一等奖。我在香港短短两三天里拍的照片有4幅在全国新闻摄影大赛及中日摄影大赛中获得两金两铜,还有数张照片入选香港及大陆编辑出版的庆回归大型画册,这一切让我感到自己这把新闻摄影之刀尚未老矣。

邓朴方带着父亲邓小平的遗愿前来见证香港回归庆典。
        

在中英香港政权交接仪式上,米字旗降下和红星红旗升起的连续照片。
   

尾声:不是新闻却是历史

    香港回归的伟大时刻过去了,在随后的两天里,主流媒体记者大多去盯住采访新任香港特区政府高官的活动,我这个纯属自费来港采访的摄影人却把视线转向别人不屑一顾的方向。比如,我想到7月1日夜间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升起的地方,要是放在大陆,准会保留下来作为永久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或者由哪个承包商出钱租下来做经营性运作。

    我对女儿说起此事,她笑了,说我真是"很中国"。她说,香港是个资本运作的世界,要是把诺大的一个会展中心的大会堂当成"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那岂不是要让人家喝西北风。她说已经拆掉了,我一听吃惊不小,怎么能拆呢?!

    我想到应当去看看前天还是庄严肃穆的地方现在拆成什么样子,女儿说我有病,去看那么一个破破烂烂的施工场地干嘛呀。   

    女儿见老爸主意已决,只好陪我又一次进入"百年雪耻最神圣的地方"--中英两国举行香港主权交接仪式的会场。这里已面目全非,两天前的庄重气氛荡然无存,看到的是一片狼藉之状,只见地面上有4个黑洞口,那就是"伟大历史性时刻"里英国国旗及港英政府旗降下和中国国旗及香港特区区旗升起的地方。我拍下了中国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升起的那两个黑洞洞。我幽默地对女儿说,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把一个好端端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给毁掉了,可惜呀,可惜!

    这个地方要是放在中国大陆可能不会拆掉,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拆掉,准会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保留一段时间,组织中小学生和广大革命群众轮番参观,接受"百年雪耻"的爱国主义教育。这种发生在眼前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光辉历史,肯定比长征二万五、延安传统、井冈山精神、西北坡风范等等看不见也摸不着的遥远历史,更具现实意义,更可教化民众,更能激人奋进。

    我知道,拍下这种场景不会构成新闻,这类照片可说毫无用处,没有人会把它编进任何画册里。但我认为这也历史,应当记录下来,这是辉煌历史的另一面。人们也许会从这类的照片中感悟到一点点什么东西吧......    

                                      1997年7月15日初稿写于北京无为斋
                                      2007年3月21日修订稿于纽约无为斋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第一天的夜景。
 
两天前,庄严辉煌的中英香港交接仪式场景,两天后便消失了。
    1997年7月1日,中英两国领导人就站立在后边那个并不很大的扇形台上进行香港交接仪式的,英国国旗及港英政府旗降下,中国国旗及香港特区区旗升起,都是从地面上这4个洞口树立的旗杆上降落和升起的。两天后,庄严的会场揭掉红地毯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万众注目的降旗与升旗的地方只留下4个黑洞洞。
全世界聚焦的中英香港交接仪式会场,两天后已拆得一片狼藉。
我女儿李笑冰脚下这两黑洞口是英国米字旗和港英旗降下的地方。 
 
我面前的这两个黑洞口是中国五星红旗和香港特区紫荆花旗升起的地方。
   
                        注:此文编入我的图文专著《追忆瞬间》(江苏美术出版社2002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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