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时间

李楠

    时间是什么？

    年月日？

    时分秒？

    寇德卡伸出他的臂膊，横亘在捷克的天空，虽然镜头中有一只显著的手表，时间仍然身份可疑。表上的指针永远在周而复始，经过的时间却永远不会重来。快门可以达到1/1000秒，面对鲜活的生命，它却永远太慢。所以寇德卡一面摄下时间中的自己，一面说："我现在所说的有关摄影的探讨是属于现在以及过去的，明天也许就不一定是确实的了，我不希望为其他人列下一些法规，也不期望自己被任何一个阶段所限制，我的生活以及工作都不断在改变......"——这话真是甚得我心。

    不需要与时间抗争，更不需要与之妥协，时间是摄影永恒的玩伴，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摄影的亲炙下变得活色生香，或是泪渍斑驳。它带着百味杂陈的气息汹涌而来，又呼啸而去。发生、存在与消逝，这是时间三步曲；它通常悄然无声，仿佛不存在；惊觉它在时，它已然是一去不复返的背影。

    是的，其实时间就是变化，不变的变化，不可逆的变化，不请自来的变化。

    寇德卡的影像让观者毫无抵抗力，我想那正是因为他在孤独的流浪中将时间的百炼钢化为生命的绕指柔。每一幅照片都是一个时刻，每一个摄影师也都是一个时刻，他们之所以被铭记，是因为他们让某个时刻有了呼吸。

    迷恋摄影的人，都下意识地对时间敏感，是一种骨子里的相依为命，带着痛楚的幸福；而影像泛滥的年代，时间却模糊了，它不再是一种单纯的维度。在影像之中，它仿佛也可以被折叠或是被扭曲。时间与摄影的游戏，因为当代的喧嚣而浮华起来。计时器上跳动的数字，越来越精确；而越来越多的影像，离时间日渐遥远。摄影当然也在变化，就像生物的演进，呼吸方式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这种变化，有时候就造就了物种的差异。

    作为一个常年在凌晨两三点下班的人，我的视觉记忆不得不部分地缺失，比如只能对着夕阳想像它早上的样子；因为要报道一系列重大和比较重大的变化，又不得不连续值了20天大夜班，过了20天像一天一样没有任何变化的日子。年月日、时分秒没有概念，概念是：上班的时间、下班的时间、开会的时间、截稿的时间......一不留神，"抱歉，我没有时间"就溜了出来。时间到哪里去了？

    所以，尽管时间无处不在，我们还是看不到时间的全貌和真相。听很多人说要和时间赛跑，这想法真是酷呆了。不断按下快门，也不能留下所有的瞬间。而无法和时间一起变化的痛苦，其实远胜过被时间裹挟的无奈。

    时间不停息，变化不停息，摄影和摄影师为某个时刻赋予不同寻常的意义，但他们都不属于那一刻。因为他们停不下来。

    看,寇德卡的那只表一直在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