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需要一点这样的精神

2005年秋，老俩口在连州。                    高磊摄 

    别看鲍德温号称总裁，老俩口中似乎温迪更掌大权。女人的心细在我们的所有接触中得以充分体现。无论何时何地，她手中总拿着一个小本子，谁说了什么有用的东西，自己做了什么承诺，她一定要记上。一年多前在我们讨论过沙飞论文写作的事后，温迪似乎随意地对我说了一句，我要给你XX美元的稿费。以后大家再也没有提起。但在这次双年展期间，工作人员拿出一个红包给我，里面正是那笔稿费。一次在太原，讨论我的一篇向她阐述观点的文字，大家比较疲劳。休息过后继续，谁也记不起已经讨论到哪里，温迪打开笔记本，竟毫不磕巴地念了一遍已经讨论过的全部内容。为了弄清一个说法，我们经常长久地陷在一个话题中。已经算不清多少次会面，多长时间谈话，我一点一点地讲，温迪一点一点地记，老鲍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听我的分析。不行就写，就拿实例，往返通信，以求弄清。去年我介入摄影史的研究后，眼界顿然一亮，她们更是高度重视，多次听我介绍。因为这不仅在西方是完全的空白，即使在中国，专家级人士也所知无几，而这是世界摄影史中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

    后来知道，国内摄影界了解些宏观情况的人他们几乎拜访遍了，并且对每个人都象对我一样认真和不厌其烦，不知花费多少时间，多少银子。他们不停地往返于中美之间，可以说，这几年他们把精力大都花费到了中国。

    写这文字前，我要温迪给我一个准确的数字，她们到底为了准备今年的展览来了多少趟中国，访问了多少个摄影家，每个摄影家平均访问了多少次，用得最多的一次是多少时间，以下是她的回答：

    共跑了10次，

    访问了40人以上，

    最多的一人访问了4次，

    最多的一次用了6个小时

    ......

    有一次我知道，她们办完北京的见面会，要去欧洲某国参加一个活动，但十几天后还要回来。JIMMY说，你算一下就知道了，她们其实是在马不停蹄地跑，为了节约，往返都要从纽约转机，然后再回北京。那天在顾棣老师家采访，整整用了六个多小时（上午十点多一直到下午四点半），结束时本计划请她们出去吃点饭(中午就没吃），温迪只有一句话：回宾馆休息。他说最多一个人访问了四次，我看是把我忘了。光那次在太原四天，除了访问顾老师一个白天，和我整整谈了三天，哪儿也没去，包括晚上在内！

    他们并没有让我这个自命不凡的人牵着鼻子走，而是采取了严谨的学术研究的方法，认真听，认真记，认真验证，然后按自己的观点整理出思路，再一个人一个人地访问，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选择。以今年的沙飞展为例，她亲自做策展人，我只是因为已经有些研究，负责撰写文字。她专门跑到太原，用了至少三天的时间讨论，坐到宾馆大堂，拿出沙飞选集让我选照片，一坐就是多半天。那本子里已经夹进了七八十张她自己选中的纸条，但声明，我完全可以不理采这些纸条，自己也拿出八十张来。我拿出的与她选的极少重合，她便一张一张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选这张，为什么不同意她那张......直到最后讨论完毕，拿出一组双方都同意的八十张，其中她曾经选中的大部分拿掉了。然后马上放大复印，老太太亲自拿着剪刀一张一张地剪整齐，准备回去摆出来，不断地看，进一步品评。

    她们回去后告诉我，最终确定了六十余幅，因为观点的原因，去掉了两组重要内容。一是体现沙飞早期成就的鲁迅系列作品，一是表现聂荣臻（共产党官员）与日本小女孩那组体现共产党军队人道主义形象的作品。我重申选用这两组图片的重要性，一个是沙飞步入摄坛的重要节点，一个是体现沙飞精神实质的重要节点，而且后面引发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而且一直演译到今天，因此希望她放弃成见，尊重历史事实。最终的展览中，她接受了我的意见，把这两组作品加上了，而且把鲁迅的作品放到了突出位置。[FS:PAGE]

    由于文化及社会背景的不同，许多我们认为天经地义的东西，西方人可能完全不懂，需要解释；反过来，西方人非常熟悉的东西，我们无须罗索。为此，她修改我的文章时，我们往返通信不知多少回，她问，我答，她再改，她要拿掉的内容，必定征求我的意见。有些内容我的说法与其它中国学者不同，她便一定要我说明为什么，然后亲自帮我进行英语文章的技术修改，添加了大量注释。

    后来了解到，这个双年展中的每一个摄影师他们都是这样再三斟酌后选定，每一个人的会面都远超出一般人认为需要的时间，每一幅作品都是一幅一幅地研究、选定，选出19张，绝不凑成20张……我也号称是平遥国际摄影节的创立者，曾经参与策划、组织、观摩过许多国际性、国家级的摄影展，但这样的认真和严格让我大开眼界，真长见识。

2006年秋，温迪和鲍德温在北京的专家见面会上。

从那时开始便对沙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是活动期间正在与王雁交谈。

2006年三月，在休斯敦与中国摄影家讨论问题。

去年冬天，在我家查阅资料。

到顾棣家了解沙飞的故事，以及沙飞建立起的摄影团队。

细到一定要顾棣老师讲清，他们每天从早晨起床一直到晚上睡觉，吃什么，做什么，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帽子，一年发几套……

翻拍相关资料。

长时间讨论问题。

对着地图核实资料。

温迪亲自动手剪齐刚刚复印出来的照片小样，要回去继续品评，直到最终选定。

时间卡得太紧，高速公路突然封路，飞机误点了，只好多等几个小时，赶下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