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李楠
本期嘉宾:史国瑞
影响作品:
罗伯特·劳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驳船》(1925--)
主持人评介:
这是著名的美国当代波普艺术家罗伯特·劳森伯格的代表作之一,创作于1962年至1963年间,宽9.8米,高2米,是一幅巨大的全景式作品。劳森伯格运用了他擅长的拼贴技术和丝网墨印,把各种各样的材料和物品混合在一起,其中既有描述大众生活的影像,也有取自于绘画中的局部,纷繁芜杂的、不可能在同一个时空中出现的各种现实图景被组合到了一张画幅之中。当它一览无余地坦露在观者眼前时,又形成了犹如幻梦的艺术想像冲击。
劳森伯格往往喜欢用立体式的可触摸到的材质将绘画、雕塑和工艺制作结合起来。这种"集成"式的创作手法,使得劳森伯格的作品既有抽象表现主义的恣意淋漓,又形成了对现代艺术的再一次突破。
从观看的角度讲,这幅作品同时具备了上帝一样宽广的视野和各种现实生活的细节,可以让人从不同角度、距离观看,体会不同的质感和层次,形成丰富的视觉感受和心理体验。
嘉宾访谈(根据对话纪录整理):
艺术家改变人们的观看方式
在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看到罗伯特·劳森伯格的作品时,我很喜欢。他的作品是运用报纸、广告、商标、影视图像、甚至城市的废弃物等很多东西作为作品素材的,试图以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来抹平艺术与生活的区别,尺幅也很大,有八米的、十几米的。退到15米后,你能看到这些作品的全貌,领略到那种恢宏的气势,很震撼;而当你贴近去,在1米开外观看时,你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局部的视觉元素,原看似不具备审美特性的东西,在其中脱离了原来的属性。其中的大与小,按照艺术构思契合呈现。劳森伯格是将摄影运用于当代艺术的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人物。他认为,艺术家应该自由的反映客观现实,不受传统的约束。
好的艺术家作品能改变人们的观看方式,这种突破艺术极限的创新,它让人们在不同距离的观看中得到不同的体验。这就是劳森伯格作为艺术家给我的启发。
最近我脑子里在构思一个新的作品:《三峡》。我个人觉得三峡大坝和山西大寨一样,背后隐含的都是文革的四个字:"人定胜天"。发达国家一些地方已经在拆除人造的大坝了,主要是考虑到这些人为的东西对自然生态的破坏。建设与发展,过渡与复还,孰是孰非?也许凡事有利就有弊。总之,我在思考"三峡"这样一个命题时,亲身感受了劳森伯格的作品,我觉得非常有帮助。比如,我想到了北宋画家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与三峡的关系。那么,如何把这种关系体现到我自己的作品中去,劳森伯格给了我很好的启发。
艺术家的大脑有时是高速运转的。其实,我非常喜欢参观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博物馆和艺术中心,每次外出,办完事肯定就是去这些地方。我的脑子里总在想着新的作品,这些地方的东西能给我启发。也许我的一幅作品能吸取十个视觉艺术的启示。我就是喜欢这样一边思考,一边不断地观看、阅读、和吸收,直至想法完全成熟的一刻。
一件好作品的诞生都是有渊源的。在脑海中不断翻阅沉淀梳理,直至现身,其历史轨迹越长,最后呈现出的作品越"厚实"。
摄影,或者说针孔摄影,在我的脑子里已经不存在了
我的创作,现在应该不是一种摄影意义上的创作了。而我,也已经很久不关注摄影方面的东西了。确实,我现在对摄影,或者说针孔摄影不再考虑了。这些,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不存在了。摄影,只是我艺术创作过程中的一个工具和手段。任何可以让我完成我的作品的艺术手段都可以拿来使用。这应该是我近年来一个本质上的变化:从因摄影而摄影,转变到了关注自身的思考和需要。就是我想做什么?怎么做?摄影如何,真的没怎么太想。早先对技术上的东西还挺在意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实践,我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驾驭它了。[FS:PAGE]
所以,我的所谓"摄影"创作和其它是完全不同的。早些年,我也是端着针孔相机的小盒子,那还是一种与拍摄对象隔着相机,并且去框取世界的观看方式。2002年拍摄长城,是一个很大的转折:我自己坐到了照相机里面。在那个5米长、近3米宽、3米多高的大"暗箱"里,我亲眼看着影像显现的过程。我自身成了这个影像形成过程中的参与者和执行人。照片中没有我这个人,但实际上我始终身在其中。
我一面参与着"长城"的完成,一面思考着: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就是在那个暗箱里,我决定下一步就是要去拍珠穆朗玛峰。从"长城"到"珠峰",我的世界观发生了转变。我就是喜欢那种遥不可及的东西吧?无论是地理上的遥远,还是心理上的遥远。
我不是那种走在大街上,一下子看到什么特别好,就掏出一个相机把这个瞬间拍下来的摄影师。我也不是那种把玩摄影,单纯从影像形式上去工作的人。大多数摄影师,被瞬间的美所感动,他所得到的,是对于瞬间的把握展现,那样也很好。而我,是愿意和需要花相当漫长的时间孕育,才能完成一件东西;虽然它也是照片。
我的作品乍看上去可能是像明信片一样,宏观的、平铺直叙的。但是,我一定是有自己不重复任何一个他人的想法在里面。视角必须有别于他人对世界的审视。我的很多想法装在我脑子里几个月甚至两三年,其间翻来覆去地想啊、想啊。所以,我的工作室和家里从来不挂我自己的作品。因为在创作它们的时候,我是非常痛苦地折腾着自己。再面对它们,我也兴奋不起来了。另外,我觉得真正的艺术品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没有必要还放在自己手中把玩。再说,我也不希望它们干扰我下一步的思路。市场如何,不是我考虑的事儿。你的人生态度决定艺术生命有多久远,我希望自己是一个不断耕耘的老农,再勤奋些,能走的更远些。
我认为真正好的艺术品是感性和理性的结合物,艺术家单凭感性是远远不够的,他不仅要通过对感性的认知,还必须要经过理性的思考和整合。就像前面讲到的,首先我要决定,考虑的不是它的表象,而是它的背后隐含。调查、研究、走访、做很多案头工作,把关于这个对象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全部都了解清楚、思考透彻。然后,还要投入去实地考察,看看现实条件是否能让这个想法实现。其次才进入操作流程,整个制作都是我亲历亲为直到完成。这就像做一个工程一样。摄影,或许仅仅只是整个工程中的一个步骤,现场执行我想法的一个操作手段。在整个过程中,唯一可以置换的就是操作手段,也许某一天,如果需要,我保不定会采用其他表达方式,如装置或什麽呢。这就看哪个更具有表现力和说服力!
经常在黑暗中独处几个小时的工作方式,让我特别喜欢安静
2006年美国旧金山迪·扬美术馆,著名画家阿尔贝特·比尔史伯特的一幅描绘唐纳关口的风景油画《唐纳湖景象》吸引了我,唐纳关口是19世纪早期华工实现"金山梦"修筑铁路的地方,这些铁路至今还在使用。我后来的一件作品《Donner Pass》以当代的思考对一段历史做了新的阐释。负片成像使得照片的画面与现实的明暗呈现了一种"黑白颠倒"的效果,那蜿蜒的铁路,茂密的松林,高耸的山岭,看起来就像一幅中国的写意水墨。你会发现,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峰回路转,经历了转换和移植。
在北京居住了这么多年,实际上我是从一年前才真正开始了解这个城市。中国现在就像一个大工地,据说中国年消耗的建材要占到世界消耗总量的80%,已成为西方建筑师们的实验场了,全北京象一个巨变中的"魔方",而整个国家好像就处在一种"过渡"之中。感受其中,所以,我觉得应该去反映这种状态。
艺术创作也是在变化中。或者说,它就是一种不断的"实验"。说真的,一个人找到一种手法,并获得了大家的认可之后,他能不能再变化这种手法?其实很难。因为使用一个得心应手的,已经被证明是成功的手段安全系数肯定高,变化,那肯定有风险。我自己也经常有这样的思想斗争。[FS:PAGE]
比如说我在考虑的一个新选题,就是平朔煤矿。这个煤矿应该是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和西方国家签订的第一个合作项目,现在是一个巨大的坑在那儿,我觉得这非常有意义。怎么拍?我原来构思是做一个像桂林山水那样的煤山的效果出来。可是到现场一调查,因为能源紧张,矿上根本就不像以前有堆积起来的煤山了。那么,我可能就要改变原来的利用户外空间改造暗箱拍摄的方式,转移到工作室里去,通过装置布景完成这个作品。
这么做行不行呢?我也在想。后来我还是觉得,要勇于实践,艺术本身就是实验。自信心要足。其实也正是不断的实验改变了我的很多想法。
我喜欢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如果3个月没做好,就用8个月,8个月没做好,用3年也行。我创作的过程非常单纯,不受任何影响,除了自己要吸取的东西的影响之外,这个我是每天在更新的。
一般人连续几个小时地呆在黑暗中是很痛苦的。在美国洛杉矶拍摄的时候,《纽约时报》的记者为了更好地采访我,也曾陪我在大暗箱里体验一段时间。但是,我呆在这种宁静的黑暗之中,觉得时间像飞一样就过去了。这好像是一种修炼,感觉非常愉悦。
经常在黑暗中独处几个小时的工作方式,让现在的我很自律,而且特别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我真的很少参加活动,见人就特发愁,连我好朋友的展览开幕式都没去。要是在一个公众场合人特多的时候,想找我就往墙边儿找就对了,我准在那儿。就是工作室,我也不喜欢扎堆。你知道现在是一个特别市场经济的社会,你的所见所闻几乎都是物质化的,人们也习惯以物质标准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我从一开始就想通了,我不受这种痛苦,也不把这种痛苦带给别人。所以,上个月,我把工作室从798搬出来了,那儿太吵了,游客太多,租金从最开始的6毛5涨到了4块,呵呵,我还是换个僻静的地方,做我自己的事儿吧!
致敬作品:
史国瑞简历:
1964年生于陕西,1992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摄影专业,现居北京。
个展:
2007年,重建与再时尚,美国旧金山迪扬:"复现与重塑";
美国纽约中国当代画廊,"离奇感知";
瑞士李格雷期画廊:"新北京";
2005年,伦敦,"上海"中国当代画廊
群展:
2005年,"麻将"--乌利希克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展;
2006年,上海MOCA双年展;
澳大利亚珀期"转变"中国当代摄影展等
作品被法国蓬皮杜艺术中心,巴黎国家当代艺术基金、美国迈阿密Cisneros Fontanals基金会、美国旧金山FOR-SITE基金会、美国洛杉矶EAST/WEST银行、美国旧金山迪扬美术馆、广东美术馆、郑州美术馆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