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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摄影师詹姆斯.惠特洛.迪兰诺(图)

2008-10-15 11:58| 发布者:| 查看:790| 评论:0


  一个回族村民走过村子,这里几十年前还是草原,现在已经全部荒芜了。



  宁夏,沙坡头,一个人工湖旁边新种植的树。这是为了抵挡邻近的一个流动沙丘而种的树。



  春天沙尘暴带来的风沙,堆在内蒙古牧民家用黄泥垒起来的房子前。


  专访摄影师詹姆斯.惠特洛.迪兰诺


  “我要记录中国成长之痛”


  由于对中国沙漠化问题的专题摄影报道,迪兰诺去年被《时代》周刊评为“环保英雄”。在中国大西北的沙漠中,他为了寻找更有冲击力的场景,使用了除飞机之外所有可能的交通工具,包括骡子。接受《外滩画报》专访时,他说:“我所熟悉的中国,在我常乘坐的长途巴士上,这种巴士通常满地烟头,电视上永远放着最大音量的港台武打片,车上没有空调,总是开着窗。


  ”


  文/ 丁晓蕾 图/詹姆斯.惠特洛.迪兰诺


  2002 年,长驻日本的独立摄影师、美国人詹姆斯.惠特洛.迪兰诺( JamesWhitlow Delano)乘飞机从北京到乌鲁木齐。他选择了靠窗的座位,想借机观察一下黄河流域的地貌。飞机经过内蒙古上空,他惊奇地发现,在内蒙古呼和浩特东部靠近黄河的地方有着大片的沙丘。当飞机飞离黄河流域,来到腾格尔戈壁的上空时,迪兰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沙丘连着沙丘,一望无际,高低起伏,像是“静止不动的波涛”。


  “沙丘与沙丘之间,间或有小的湖泊出现。”迪兰诺回忆道。迪兰诺无法理解当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按照常识,戈壁、沙漠中的湖应该是咸水湖,但这些湖的周围有小的牧场和草场,这说明它们是淡水湖。”迪兰诺决定亲自到这些地方去看一看,“调查并拍摄这里的情况,解答我自己的疑惑。”


  迪兰诺后来才知道,这些沙丘以前还是大面积的草场和绿洲,但因为沙漠化日益严重,迅速移动的流动沙丘带来大量的沙土,淹没了草场,绿洲不复存在。而迪兰诺在飞机上看到的小淡水湖和周围的绿色植物,是原来生机勃勃的牧场“遗骸”。


  迪兰诺决定将这一切用镜头记录下来,这就成了后来的《中国沙漠化》专题。


  记录沙漠化


  “春季的沙尘暴堆积在内蒙古一户农民的窗口前,村子里的水井还没有枯竭,曾经绿草环绕的这里已经被腾格尔大沙漠吞噬。”——这是迪兰诺为一张作品写的注释。照片上,沙土把农民的房门堵住了一半,房门上早已钉满了加固用的木板;而一边的小窗上遮着厚厚的棉帘,这是当地的居民在每次沙尘暴来临时所做的防护措施。


  2006 年6 月,迪兰诺在宁夏和内蒙古境内旅行、拍摄。8 月,他再次返回这一地区,完成整个题材的拍摄。他向来都是独自旅行,使用莱卡相机和黑白胶片,借助翻译与当地的居民沟通。“当地人非常害羞,而我又只会说一点点汉语,所以我还是选择住在城市的旅馆里,然后每日乘车往返于住所和拍摄地点。”迪兰诺说。


  去拍摄之前,迪兰诺对中国沙漠化做了大量研究。通过查阅资料,他了解到,中国目前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土地受到不同程度的荒漠化影响,尤其是宁夏和内蒙古阿拉善地区。这片区域是通常所说的“大西北”,从宁夏的西夏王陵一直绵延到内蒙古阿拉善盟的巴彦浩特。这里是沙尘暴的“中心地带”,我们通常说的肆虐整个华北地区的沙尘暴,都是从这里起程的。


  迪兰诺通过Google Earth 寻找沙漠化“前线”的确切位置,“在地图上,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风沙就像一支正在行进中的大军,一天天向前推进,吞噬着农田和草场。”


  通过卫星地图,迪兰诺惊喜地发现在内蒙古境内的大片沙漠中,还散落着一些绿色的“点”。到了实地,他才发现,原来那些绿色的“点”是一些通过还未干涸的水井灌溉的小片农田。当地人告诉迪兰诺,这些农田“随时都会消失”。迪兰诺说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我读过很多中国对沙漠化问题的报道,有些言之有据,有些则似乎对这个问题缺乏调查研究。”迪兰诺说,“并不是所有的沙丘都是一样的,或者至少它们的重要性并不相同的。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和敦煌河西走廊的沙丘,与腾格尔戈壁的沙丘看上去很相似,但却有着非常重要的区别:前者一直以来都是沙漠,那里的沙丘已经存在了上千年;而我所拍摄的腾格尔戈壁,它的边缘50年前绿草茵茵,而现在却像‘斑秃’一样,之前这里有800 个湖泊,现在只剩200个,而且都在迅速的干涸中。”[FS:PAGE]


  2007 年,凭借《中国沙漠化:驯服黄龙》对中国沙漠化问题的深入报道,迪兰诺被《时代》周刊评为“环保英雄”,一同上榜的还有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苏联前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等人。


  过去的15 年间,迪兰诺无数次到访中国。他拍摄了大量关于中国的照片。


  除了中国的沙漠化问题,迪兰诺也曾对东南亚,特别是菲律宾和马来群岛的热带雨林迅速减少的问题,做过深入报道,并拍摄了名为《走向死亡的雨林》的专题。


  “环境问题就好像深植在我的DNA里,让我无法回避。”迪兰诺说。  


  “比起明星,我更喜欢拍摄普通人”  


  但在数年前,迪兰诺却是好莱坞一些明星摄影师的助理。


  “1980 年代初,我在美国科罗拉多州立大学读物理,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专业。偶然的机会让我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到了布勒松(Henry Cartier-Bresson)、罗伯特.弗兰克( RobertFrank)、安德烈. 柯特兹(AndreKertesz)等人的摄影集,他们的作品像锤子一样击中了我,让我立刻爱上了摄影。”


  布勒松被公认为20 世纪最伟大的摄影师之一,他一系列经典的街头抓拍作品开创了“抓拍”之先河,其“决定性瞬间”理论对摄影史有里程碑式的贡献。与布勒松同时代的摄影师柯特兹则被布勒松奉为“真正的老师”;曾拍摄了《美国人》的弗兰克则因颠覆了布勒松的理论而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大学还未毕业,迪兰诺就全身心投入到摄影中。他“继承”了布勒松的工作方式,使用轻便的莱卡相机走上街头,拍摄黑白照片。


  上世纪80 年代末,迪兰诺搬去纽约,后来又到了好莱坞。他开始寻找机会,为一些大腕摄影师做助理。他曾与被公认为当代最著名的肖像与名人摄影师的安妮.莱博维兹(Annie Leibovitz)共事,甚至还有安吉丽娜.朱莉的前男友、著名时尚摄影师米克尔.孔德( MichelComte)。


  如果选择留在好莱坞,迪兰诺完全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安妮.莱博维兹。但是,迪兰诺没有选择这条光鲜大道,他厌倦好莱坞浮华的生活,向往像布勒松一样周游世界,拍摄对自己来说更有价值的照片。“罗伯特.弗兰克出生于瑞士,他却深入美国,拍摄出了《美国人》那样一部让人惊叹的作品。如果有可能,我也想要像他一样。”


  迪兰诺决定不再从事名人肖像摄影。上世纪90 年代初,他成了一名独立摄影师。他的同行纷纷表示不理解,劝他不要丢掉这个“金饭碗”。在他们看来,迪兰诺想要做的事情只会让他穷困潦倒一生。


  “实际上,我觉得那是我一生最重要、也是最好的一个决定。”1993 年,一个刚刚从日本回来的摄影师朋友告诉迪兰诺,那里“ 超乎想象”。怀着对东方的好奇,这年春天,迪兰诺乘上了去日本的飞机。


  东京颠覆了迪兰诺对这个国家的想象,城市里夜晚绚烂的霓虹灯震撼了他,而这个国家高度现代化与传统共生的状态更是让他倾倒。原计划在日本进行9个月拍摄任务的迪兰诺,一待就是十几年。


  至今,迪兰诺已经在日本呆了15 年。日本成了迪兰诺深入了解整个亚洲的大本营。亚洲,特别是中国与西方完全不同的地理、文化、经济发展状况,给了他数不尽的拍摄题材。他的作品陆续出现在《时代》、《国家地理》、《新闻周刊》等杂志,作品在世界范围内展出。


  回忆当年在娱乐圈工作的经历,他觉得自己从这些大师身上学到了很多:“他们非常善于看透明星们的内心,抓拍他们生活中的生动表情。”


  而迪兰诺在好莱坞学到的另一课则是,比起明星,他更喜欢拍摄普通人。“对我来说,那个世界的人就像是宇宙里的黑洞,把所有的东西都吸进去,连光线也不放过。与其冒着随时被吞没的危险伺候这些耀眼的明星,我还是更愿意与那些生活在沙漠边缘、日日担心生计的人打交道。”


  如今,他正在地球另一边的墨西哥城执行另一个拍摄任务,“这个城市杂乱无章。但是就在污染严重的高速公路旁,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正在欣欣向荣地生长着。人类的所作所为也许会导致其自身的灭亡,但自然与生命是永恒的。”  [FS:PAGE]



  对话迪兰诺――“我希望拍摄一部《中国人》”  


  B=《外滩画报》D= 詹姆斯.惠特洛.迪兰诺(James WhitlowDelano)  


  “我乘坐所有可能的交通工具”  


  B:最初是亚洲的哪些方面吸引了你,让你离开美国来到日本?现在十几年过去了,你对亚洲的认识又有了怎样的变化?


  D:最初是好奇心驱使。


  但后来,我在日本找到了自我。在日本,我可以尽情拍摄自己想要的照片。而且我还非常高兴的发现,尽管同行和图片编辑们警告拍这样的题材会入不敷出,但我却真的靠这些工作养活了自己。


  B:为什么会关注中国?


  D:最初在亚洲的五六年,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各种地方。我在中国的各省市尽可能多的地方不断走动,不断改变拍摄的方式和视角。为了找到能有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的地方进行拍摄,我乘坐除了飞机之外的所有可能的交通工具:船、摩托车、汽车、马、骡子或者干脆步行。到2001 年左右,我感到中国在某种程度上进入一个新的转折点。我开始更加频繁走访中国各地,记录这个国家在经济高速发展和继承传统之间的种种矛盾与冲突。90 年代的作品集结成册,成了我的第一本个人作品集:《帝国:中国印象》。这本书在2004 年出版,它的意义也在这几年慢慢地显现出来。在《帝国》中记录的那些现象被我称作“成长之痛”,它们鲜为世界所知,中国人自己也很难看到。在《帝国》之后,我没有停止对中国的关注,还是继续这一领域的拍摄。2000 年后的中国进入一个新纪元,自然景观、城市景观都以各种方式被剧烈的改变着,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愈发凸显:新的财富、环境污染、贫富差距......新的作品集结起来,“中国沙漠化问题”也是这个系列的一部分。


  B:你在中国的作品涉及了非常多的题材——沙漠化、三峡、深圳、上海......是不是想仿效罗伯特.弗兰克(摄影集《美国人》的作者),拍摄一部《中国人》?


  D:是的,我希望我在中国和日本的作品,能像弗兰克的《美国人》那样拥有同样的价值。中国的经济发展现状与美国上个世纪中期的情况很相像,高速发展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多对可持续发展不利的问题,包括对环境的污染和破坏。作为一个美国人,一个外来者,我对很多中国的问题感到熟悉,又对一些问题感到陌生。在修建的高速公路是不是与美国的州际公路体系非常相似?而沙漠化问题,则与1930 年代美国“尘盆”(美国1930年代经济大萧条期间的一连串的罕见旱灾)现象有很多相同之处。  


  做典型的行动派  


  B:你曾与名人肖像摄影师安妮.莱博维兹等共事,但你最后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道路。那段在好莱坞工作的经历对你有何影响?


  D:我先后与安妮.莱博维兹、米克尔.孔德、格里格.高曼合作。通过这段经历,我学到了很多摄影技术上的知识,比如怎么用光;我学会为了拍到好照片应该走出房间,打破一切限制。我认为他们都非常善于看透人们的内心,迅速抓拍人们生活中的生动表情,我学到与拍摄对象互动非常重要,否则你就什么也拍不到。米克尔.孔德则是个非常典型的行动派。为了找到一个好角度,拍到一张好照片,他可以爬墙下水,走遍整个海滩,或者像个疯子似的穿越大沙漠。对他来说,没什么比拍到一张好照片更重要。我也是这样工作的。


  B:除了布勒松、罗伯特.弗兰克等欧洲摄影家,你是否也受到了日本摄影家的影响?你曾多次表示,你认为森山大道是日本最好的摄影家之一。他对你有怎样的影响?


  D:我经常说也许森山大道是在世的日本摄影家中最杰出的一位。这样说并不是对别的摄影家心存不敬,而是因为森山大道的作品是我最欣赏、最理解的。他拍出了我所认识的那个日本,他拍出了看上去井然有序、美丽安静的日本社会背后的黑暗面;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作品中间或出现的山与森林,激烈地打破了现实与梦幻的界限。森山大道开创了属于他的领地,他的这种做法也深深影响了我。[FS:PAGE]


  B:你曾说,“通过一张照片观察一个社会,往往会得到错误的印象。”你在拍摄《帝国》系列时无数次到访中国,这对你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你怎么样得到“正确”的印象?


  D:我必须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任何人拍摄任何地方都是从第一次开始的,但是像中国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他们有着古老的、跟西方不同的文化,他们对外人有数不清的礼节,对外国人更是如此。作为一个西方人,除非你在这些地方待上几年,否则你很难看清楚这些繁复礼节的表象背后都有些什么。而且就算是这样,你还要时刻问自己:我看到的跟我认为我看到的一样吗?日本北海道出产世界上最贵的蜜瓜,一个要卖上百美元。但这些与现实生活没关系,可是游客会被这些东西吸引,以为这就是这个国家的代表。但其实不是的。中国也一样,比如上海有很多摩天大厦,我还被邀请去参加上海和杭州等地的走红地毯的仪式。在这些场合我通常都很享受,因为这些对我来说反倒很新鲜,但我没有从中看到我所熟悉的中国。我所熟悉的中国,在我常乘坐的长途巴士上,这种巴士通常满地烟头,电视上永远放着最大音量的港台武打片,没有空调,总是开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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