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随笔之八——白屋废墟前的感叹

秋日清晨五点多，黄甦就带着我们就从车厢里钻出来，冒着寒风来到马蹄谷，等待第一缕曙光。也许秋日不是拍摄马蹄谷的最佳时机，因此阳光的角度并不理想，未能如愿。但是马蹄谷一岩耸立，环河包容的天然景观，就足以让人震惊不已。更何况阳光角度稍高一些以后的小品，不谛是意外的收获。

随后看到的羚羊谷，也是世界奇观之一。这是由大峡谷过来的洪水经过千万年的冲刷而成。由印第安人管理的这片区域，需要坐他们的专车入内。然而一小时的参观，从羚羊谷的一头穿越另外一头，流连忘返之际，只能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些透过山谷的光线，折射出千姿百态的造型和捉摸不定的造型——移步换景，看得你目瞪口呆为止。

然后在前往红岩峡谷的途中，又有了多次与自然和人类的奇妙邂逅。一是途中红叶连天下放羊的印第安人，还有他们在万圣节留下了动物鬼怪造型。

来到红岩峡谷，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一生留下5万多件作品的安塞尔·亚当斯，他于1942年在这里拍摄的《国家纪念地，阿里佐纳州》似乎就在眼前。从现场环境上看，透过云层的阳光照亮的景物和暗部的阴影光比非常之大，完全超出了一般胶片可能允许的宽容度。然而在亚当斯区域曝光法的纯熟运用下，从暗部层次到高光细节层层推进，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完美境地。我们到时阳光的角度尚高，就上拍摄角度不够高，因此彩色画面明显缺少亚当斯当年的气势。

其实，早期美国风光的拍摄主要是一批曾经拍摄过美国国内战争的摄影家，比如拍摄过国内战争的蒂莫西·H. 奥沙利文的作品，他所拍摄的新墨西哥州的景观令人看后有回肠荡气的感受。这些原始的美国荒原，混合着强烈的自由意识、偶然机遇和潜在危险，成为当时美国人心目中理想的未经破坏的伊甸园，被认为是美国的民族精神的具体化的本原表达。奥沙利文作为地质勘探的摄影家的拍摄一直延续到1874年，大约留下了1000多张美国西部的画面，足迹遍及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内华达州，犹他州，以及加利福尼亚州，并且创作了许多精彩的作品。

我们来看他在这里拍摄的一幅被摄影史上誉为绝顶之作的《古代废墟》，时间是在1873年的一次远征，当时勘探的是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在这次勘探中，摄影家将照相机聚焦于人种学的范畴，拍摄了亚利桑那州山脉中的阿帕切族，新墨西哥州的其他民族，以及西班牙征服曾经在西部留下的遗迹，以及更为古老的废墟遗址。他的照片不仅有宏观的气势，同时在用光上也精到入微，在刻画了山石完整结构形态同时，还传递出更多的信息，包括遗址和周围环境的有效关联。奥沙利文成功地驾驭对自然风景的表述能力，一些司空见惯的自然景观在他的演绎下得到了细腻的展现和延伸，超越了客体本身的意义。尤其是在这幅照片中，他所选择的竖构图，展示了遗址和下面的河床，形成了优美的构成。戏剧化的线条结构，唤起了人们复杂的感受。他实际上将这样一种纪实的方式转换成了创造性的描述，或者说将记录变成了一种艺术。其中可能还隐含着他对废墟形成的历史遗存所产生的崇敬和敬畏。当我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气喘吁吁往返于谷顶和谷底，在同样的角度拍摄到白屋废墟时，发现我的拍摄时间并不理想，无法很好地利用光线凸显现场的立体感。好在现场比当时多了两棵树，一棵在左，一棵在右，也是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是，亚当斯在1942年也在这里拍摄过一幅《白房子废墟，阿里佐纳州》。从画面的构图、光照角度、以及对影调的结构处理上看，几乎和奥沙利文同出一辙。也许，亚当斯压根就没有看到过奥沙利文的照片，时隔70年的双星辉映，大概只能解释为英雄所见略同吧！

白屋废墟前我伫立良久，心中唯有感叹：我在亚当斯拍摄之后的又一个将近70年按下快门，世事沧桑真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尤其是看着一车又一车的游客坐着车下到谷底瞻仰白屋……[FS: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