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大家.我的摄影大家

我的困惑在摄影之外

2008-12-31 12:42| 发布者:| 查看:626| 评论:0

作为当代艺术的摄影家,老六可称大器晚成。虽然他早入文化艺术圈,但在以前,就算是他身边的朋友也未必清楚他的艺术含量。真等到“三八线系列”横空出世,老六才让人刮目相看,原来,在老六的镜头里与快门下,竟然是如此的大家气象。在拍出“三八线系列”之后,老六没有徘徊或止步,而是跨过“三八线系列”向前走。近年来,老六又有“不一样的崇拜系列”、“光头系列”,以及最近延续“流浪者系列”的《恒河沙》新作问世,这些作品有着与“三八线系列”一样的份量。

本期艺术跟踪以老六为主打艺术家,除代表性地选了四张未曾在本刊登过的“三八线系列”作品之外(其中一张会堂顶部的照片是从未发过的作品),还特意选了他“三八线系列”之前的早期作品,以及最新的“光头系列”和《恒河沙》里的作品,以呈读者先睹为快。


徐聚一:我们不妨以“三八线系列”为分界,先来谈谈你在“三八线系列”之前以及之后的创作情况。

老六:“三八线系列”之前,已经在拍“流浪者系列”。再早,拍了不少人物,拍崔健的最多,以后可以出个专集。还拍过周国平、王西麟、德里达、哈贝马斯等人,另外拍过西藏、新疆以及美国大峡谷等地的黑白风光。我曾与朋友在西藏无人区呆过两个月。“三八线系列”是指先拍北韩的“阿里郎”,再拍南韩的“足球夜”,两个内容合起来成了“三八线系列”。后来又将“三八线系列”加入到“不一样的崇拜”里,拍了回教、佛教的崇拜场面,这系列还将延续与扩展。还有就是一直在进行的“流浪者系列”,最近去印度拍的《恒河沙》也可以属于这个系列。这两年来则主要是拍“光头系列”。

徐聚一:你的作品有点纪实、有点风情、有点观念,但又不能归入其中的一类,可说是三者合一,这一点在你拍出“三八线系列”之后,就更加明显了。而“三八线系列”也可看作你艺术进程中的“三八线”,它也几乎获得了圈内外的一致好评。虽然在各种媒体上也常能看到记者们拍的同类作品,但他们的只是新闻图片而已,与艺术不搭界。你的“三八线系列”也是“咔嚓”一下就有了。但是,一样的现场,一样的器材,却因为不一样的人而有不一样的作品。虽然一样的“咔嚓”,但这“咔嚓”不是那“咔嚓”。于是,便自然要回顾一下拍出“三八线系列”之前的老六在干嘛?因为你之前的阅历与思考必会影响到你之后的创作。据我所知,之前你一直在拍那些堪称精英的文化人。

老六:不是主流里的那些人。

徐聚一:对,不是官方主流里那些风光人物,而是在思想、哲学、学术、艺术等各个领域中尚存独立自由精神又甘愿身处边缘的人。那么我在想,是不是几年下来,常常是随时拍一点作为记录,所以拍照可能不是主要的,跟他们一起玩才是主要的。那么这个过程当中,这批人对你,你自己今天回想,对你的艺术也好,有什么关键的影响在里边?

老六:我觉得有些人对我的影响挺深的,说心里话。而影响你的就是观念,包括你的生活方式。其实你说得特别对,“三八线系列”也成了我艺术上的一道三八线。因为一个人你过去积淀了很多东西,无论生活上还是艺术上,所经受的一切,都和作品直接发生关系。我到现在为止确实还没发现一个跟我特别相近的那种既有纪实感的还有观念性的,到现在真的还没找到一个特别同一路的吧,这种感觉,而这也恰恰是我喜欢的一种感觉。你说纯国家地理式的,纯纪实的,你看每天的新闻都有飞机失事或者是煤矿爆炸,看完之后就过去了。但是这个纪实或风情里还要有观念性与针对性,这就太难把握了,所以我以为这种感觉是上苍给的,当然也和你平时对生活现实的关注有联系,你对什么敏感?对什么麻木?也会对产生“这种感觉”起作用。而我最初拍片的时候,主要有两路。

徐聚一:是文化人与流浪者这两路?

老六:对,我一个是拍那些非官方主流的文化人,另一个就是拍社会最底层人物,所谓的流浪汉或乞丐。我在拍他们的过程当中,首先记录他们的生存环境,然后我更感兴趣的是挖掘人。人究竟有什么不同?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因为“人”只有两撇——不管什么人就两撇,有什么不同?他们为什么这么苦?是苦难选择了他?还是他选择了苦难?有人他妈的富得流油,吃饱撑死还不满足,有人饿死没粮。所以我就想关注这个问题。通过拍乞丐关注他的表情,关注他的眼神,就能发现他们的故事和经历。这是一种感觉,你没法说。那种沧桑,太多了,这种感觉我挺多的,包括在国外拍的一些,在国内拍的一些也是。国内国外的还不一样。国外的乞丐拍起来感觉比较配合,比较舒服,可能和文化背景有关系。他们比较配合,甚至给你摆Pose。更多是保持自由自在的状态,他该干啥干啥,该喝茶喝茶,该抽烟抽烟,该喝啤酒喝啤酒。就在那里一坐,很思考。欧洲有些乞丐,给我的感觉完全是哲学家和大师。但是中国的不行,很少,不让拍,大多是仇视你、拒绝你。[FS:PAGE]

徐聚一:你一开始拍“流浪者系列”时,很可能因为“同样是人却为何这样贫富悬殊”的刺激,以致作品也离“纪实性”太近。

老六:我关注人。我在关注人的基础上,就不自觉的马上关注你的生存环境、社会,马上就关注政治,因为我对政治感兴趣,刺激。我说我对这种感兴趣,倒不是对权力感兴趣,仅仅是我的敏感,我的敏感度。每个国家都离不开政治,但政治里边确实有好的政治和坏的政治,这就是所谓的民主和专制的区别。就这一点,有些人确实麻木了,但是我敢说我没有,我从没有麻木。每一天每一刻都没有麻木过。所以碰上“三八线”,本身就是给我一次刺激。去之前,崔健跟我说我们去玩玩,根本就没有说“阿里郎”这个事,我不知道。因为北朝鲜好象被遗忘了。

徐聚一:对,哪会想到这次去还跟你的艺术有关。

老六:但是我就想,我去了一定会⋯⋯老崔问我感不感兴趣,我说当然感兴趣啦。去,一定去。他说是朋友请他,免费,一个人两千块钱,机票、吃住全包了。好啊,我说太好了,两万块钱我都去,太想去。就这么去了。当时说出去玩玩,结果到了那里,才知道有“阿里郎”大型团体操表演。也没太在意,说心里话,团体操嘛,咱们也都赶上过,也都练过,那个时代。但是没想到,一开场确实把我们震了,绝对震了。完全不像一个落后贫穷国家的那种展示,太奢侈太豪华,那激光那电声,整个设计那个变化多端,我的感觉确实不是任何一个国家,就是现在来讲做不到。你可以有这个科技,像美国、西方,但是你没有这些个人。我一个朋友跟我说,集体是虚伪的,我悟到了,集体确实是虚伪的,只有生命的个体才是真实,才是真诚。

徐聚一:因为以前我们也有过交往,所以当看到你的“三八线系列”之后,突然发现以前的老六就是一直被压抑着的,无论各方面,好象都没有爆发出你自己的东西来。那你自己今天再回顾一下,拍出“三八线系列”之前的,整个一步一步这样过来,会不会认为是上苍为你预备了这样的一种行进节奏?

老六:我觉得对我个人来说,我拍摄的东西,我的艺术走向也好,仍然离不开一个字,就是“人”。可能终究有一天我不拍了,那是我老了甚至死去了,我才不得不放弃,反正只要我活着,我永远会考虑“人”,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活着?人究竟是应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好人?然后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怎么样做一个有用的人?怎么样才能做一个有智慧,能给你的亲人朋友带来快乐的这么一个人?这是我永远考虑的问题,考虑不完。因为人变化太大,永远都在变,每分每秒都在变,在我的关注或者艺术里面,永远一个字,就是“人”。所以说,“三八线系列”在我的艺术生涯和经历里面,说心里话,就是一小段插曲而已。

徐聚一:毕竟自己最清楚。

老六:有人说老六拍完三八线,就三八线,没别的了。咱们走着看。我的艺术没有完结。

徐聚一:拍出“三八线系列”到现在也就三年吧?

老六:三年。

徐聚一:这三年中,因为有“三八线系列”作新的起点与基础,新的作品更为深厚老练了。在你最新作品《恒河沙》里,原先那种因“贫富悬殊的刺激”而导致的“太过纪实性”已不存在,被超越了。

老六:有一个朋友说他们富有人格魅力,甚至觉得他们也挺高贵的。

徐聚一:所以我认为你拍《恒河沙》不是出于冷漠的猎奇,也不是出于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怜悯,而是出于真诚的爱心。你以艺术的方式为我们呈现了流浪者本来就拥有的那份人的尊严,所以你的作品超越了那种肤浅的、蜻蜓点水式的所谓“关怀弱势群体”的层面。

老六:我觉得那是一个新闻记者干的事。我是力图在这个真实的事件和拍摄的主体之上考虑如何超越它,摄影本身如何超越?透过拍摄的这个东西,如何把画面⋯⋯我不想拍得凄惨,那种让人同情的感觉。因为他们也是人,他们很美,他们很有气质,他们很自信,他们很坚强,因为他们和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每天呼吸的是和我们同一口空气。所以我觉得他们没有任何让人蔑视和瞧不起的理由。不少有钱无情的人,觉得乞丐是低级的,但我觉得他们比乞丐还低级。[FS:PAGE]

徐聚一:也许乞丐生活在最底层,所以已经没有什么奢求可以引诱或掌控他了。

老六:你想想,如果没有乞丐,我们从哪儿生出同情和慈悲?我们的同情心和慈悲心从哪儿生的?他们给我们的!今天你是企业家,明天你也可能就是个乞丐,沦落街头、锒铛入狱、逃命、奔命、亡命。为什么?

徐聚一:到那时候,他们肯定没有你《恒河沙》中流浪者的那种镇定与淡然。

老六:从佛教来说,世界是无常的。世界是无常的,那么人就更无常了,我们是世界的一小部分,是宇宙万物一小部分,我们只是点点。世界都无常,我们怎么敢保证明天你永远是这种过法,你永远会开心下去?所以说,我真的是,我觉得我看着他们,给了我很多的勇气,说心里话,甚至给我力量。实际上“三八线系列”关注的也仍然是人这个主题,只不过他们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当中。

徐聚一:好像是另一个极端的人。

老六:对,另一个极端的人。更极端,现在世界上包括西方是看不到想不到的这么一些人。纽约大学摄影系主任盖瑞在文章里说,老六能拍到北韩这么生动这么整齐划一的一个场面,实属太难得了。他说对于摄影家本身是幸运的,对于我们今天能看到这个画面的人也是幸运的。

徐聚一:对,我相信每一个看见过这一系列作品的人,只要他有一点点的视觉感悟,就一定会被震撼的。

老六:“三八线系列”也好,到今天我拍的“不一样的崇拜系列”、“光头系列”,等等的这些作品,我始终在想如何能通过画面给我们带来画面背后的思考,超越画面。因为画面就是像,就是表像,实际上画面很浅,但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能通过画面,能引人深思甚至唤起内心的觉醒,这其实就是我的用意。因此,传统摄影也好,观念摄影也好,电脑后期制作也好,我都不反对别人去做。

徐聚一:手段不同嘛。

老六:电脑专家们去用电脑做图片,这个没关系,都是工具。只不过从我这个人的个性来说,我喜欢那种能够即兴的,能够现场真实的抓到这个东西。这对我来说特别过瘾,也觉得更有力量,是我个人喜欢的东西。像我拍这组西藏的光头这个系列,也是摆拍,但我还是力图在自然的环境里,我还是尽量利用这个大自然,在自然里边表现人与自然、自然和人。我就想去这么表达我自己,因为我自己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我觉得如果脱离了自然,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会出问题的。自然那两个字太高贵了。自然紧接着就是真诚。

徐聚一:你的意思是说,有些全用电脑做的照片,应该叫电脑合成影像,而不是叫摄影。

老六:摄影,你拿什么摄的?摄影是咔嚓一下定乾坤,这叫摄影。这么讲好象是有点保守,但不是,因为本位。你可以去做各种手法、各种材料、各种形式的作品,但别以它的名义。就像一个姑娘,那么纯洁的姑娘,你非得去强奸她,那你就不对了。是这种感觉,它就是个姑娘,它很美丽,就是自然呈现的这种。

徐聚一:由此可见你虽然不喜欢自己的作品太过新闻纪实性,但你还是承认纪实摄影的,并不是排斥它,所以我说你的作品里也不失纪实性。

老六:纪实摄影我当然承认啦,牛逼大了。

徐聚一:但你又是警惕不要太过纪实性的。

老六:对,我对摄影倒不是完全支持布列松强调的那种“一瞬间”,虽然我很欣赏他。

徐聚一:你作品里的纪实性,或许别有习惯所认知的“纪实”之外的涵义,有别的针对性。

老六:针对性,绝对是针对性。你长期关注一个东西,那一瞬间拿下,绝对的。有时你也可以摆,但我在巴黎街头,见到一个嬷嬷或是修女,晚上。我在街的这一边,她在那一边,正好还有一个老太太,乞丐,她们就在那个大橱窗的下面。橱窗很亮,24小时灯火通明那种,那个乞丐在窗台底下拿东西一搭就睡觉了,就过夜了。那就是她生存的家,就是她的床。然后那嬷嬷,就站在她身边跟她聊,我想一定是给她一种关怀,一定是。肯定是关注她,她被关注了,她有可能明天还继续要活下去。但隔壁这个橱窗前还有两个美女在看服装,指手划脚看服装。这一瞬间,我想一般不太在乎这种事就过去了,那有什么?但那一瞬间,迅速就有敏感,马上看在眼里,迅速对焦。因为拿不准太黑了,咣当往地下一跪,把相机就放在栏杆上——当临时三角架了,咔嚓一下按快门,马上就拿下了,也是一瞬间。用不了很多交流啊,你看需要有什么帮助啊?或者我用不用拿点什么吃的给你啊?但那两个人在关注服装、美丽、钻石。一边是在要,而另一边是在给。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马上呈现出一个给予一个索取。我太开心了,我感受到了。[FS:PAGE]

徐聚一:里面有观念有故事,有爱心寄托。

老六:爱,有爱。

徐聚一:所以艺术也有复杂的一面。

老六:观念艺术,什么东西不叫观念呢?你观念还得讲本位,再观念,你没有责任没有爱,我靠,你叫什么观念啊?在我这里就称为狗屎观念,不成立的。

徐聚一:艺术假如没有爱,谈什么艺术?

老六:不能称为艺术,那完全是一把枪,甚至可以说直接就伤人了。

徐聚一:势利。

老六:是火药,一点就着的。

徐聚一:博取名利的。

老六:艺术家要有关爱、要有慈悲感,要善良,真的,艺术家不具备这个太难往前走了。

徐聚一:看到你这两年来一直在拍的“光头系列”,使我马上想到一个时代性、当代性的问题。因为在你拍“光头系列”之前,方力钧早已经画过光头了,但我相信你老六绝不是要在摄影上跟风老方而来拍“光头系列”的。你也拍光头,或许证明了后现代和当代性那无处不在的影响力。在我看来,老方绘画里的光头是指向世俗市井的层面,而你老六摄影里的光头是指向宗教信仰的层面,各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即便单就视觉而言,也真是风格不同。当年老方要画游水的人,因担心与霍克尼的重复同调,犹豫了几年才动手,我以为这是“现代”的影响所致;而今日你老六不会在拍了“光头系列”之后,因为发现老方已画过光头而打住,这倒真是受了“后现代”之惠。

老六:老方近几年的新作我看得多,他早期画的那些光头,我是最近才看到,不到半年吧。

徐聚一:就算是拍“光头系列”之前看到过老方早期的画,也不会成为你老六来拍“光头系列”的原因吧?!

老六:那是我讨厌的。

徐聚一:你拍“光头系列”是否出于你与佛教的那种关系?

老六:一句话让你道破了,实际上就是跟佛教有关系。是我几次去西藏,因为喇嘛都是光头。为什么只有佛教都是剃光头的?他们可能是以为六根未净,所以要剃度,想求干净啊、干脆啊,什么彻底啊。包括尼姑,一样,剃度,光头。为什么基督教不剃光头?伊斯兰也不剃光头?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从形式上看,光头也很美,极具空性。人剃了光头什么都没有了,那不就和光身子一样嘛。人直接肉体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原本什么样,它就是本质化的东西。我特别注重本质、本位,我觉得作为艺术家,如果掌握好了本质、本位,就不太会偏离你的艺术轨道。如果对本质、本位都缺乏认识的话,那我觉得你不会走多远。就是说,人是什么?人的本质是什么?OK,你知道了这一点,搞懂了这一点,然后你才能找到你的本位在哪儿。
拍光头我又不想拍它的正面,正面太像世俗里面的那种纪念照,或者是一个日常生活中的什么。光头,什么都没有,但是它又什么都有。那是个世界。

徐聚一:这令我想起另一个话题。比如你最近这几张在天安门和广场上拍的光头照,很可能会被别人作各种各样的解读,但你本人却肯定不会是先想好了这各种各样的解读,然后再去拍的。我相信按快门的时候,仍是你的那个感觉在起主导作用。再谈下去可能会涉及到非常神秘的东西了,因为我曾撰文称你的艺术轨迹或许真是有上帝在引领。

老六:其实这种感觉正是我要的。我觉得尤其是艺术作品,仁者见仁,不是说每个人都喜欢。人人都喜欢的东西,这不是艺术,绝对不是艺术。就是说艺术对人来讲是一种奢侈,你能够感受到并且能够享受到,那你牛大了。这里面包括太多上帝给你的天分,还有后天的修养,都在这里。当然,如果你仅有这个修养,却没有这个天分,你对它是吃不透的。艺术不管你有钱没钱,那个东西只要你有了,马上就存在了,就跟你发生关系了。
我不想让作品太直接去表白去表达。让它抽象表达。我觉得这个图片,它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我永远在寻找那种东西。这个东西一旦完成了,OK,我先把它放下。我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今后对我来说最大的一个挑战也是这个,到底还有多少可能性?有什么可能性?这就是我能够一直在走的根源。[FS:PAGE]
其实,应该让作品有太多的可能性。如果你尽量想把它表现完美、完整,然后交代得非常清楚,那这个空间也反而太有限了,你还能给别人什么想象?所以说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区别在这儿。当代艺术给人无限的想象力,所谓的这种观念啊,给你思考啊,包括你装置也好,包括你摄影、绘画,都是这样,就是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刺激或者思考、想象力。我觉得这个方面⋯⋯通过这个实践,看到艺术家本身,他在想什么,让别人去想他在想什么。我自己想什么别人不知道,通过你艺术作品去表现,展示给别人,就当作一个信号,别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干什么。传统艺术就不是,传统艺术一定给你交代清楚,山是山水是水,我觉得这样一来就不让别人再去想什么。

徐聚一:怎么读是人家的事。

老六:怎么读是别人的事了,我常常说这句话,艺术家完成了自己,包括做人也是,把你自己做好了,就OK吧。别人说什么跟你没关系。你概不负责,如果还有责任,艺术家对自己负责。我一直是这么讲的。

徐聚一:你的作品既不具象详尽,又不抽象笼统。

老六:既抽象又具象。

徐聚一:你的作品范围是个体的人与个体组成的人群。而你“人”的主题正是在这两个极端中呈现。

老六:我不会在中间晃,不左不右或者不疼不痒、不偏不离、不深不浅,这不是我的性格,所以说我关注的是两头。我将来还会把哈贝马斯、德里达,包括周国平、王西麟、崔健这些人与流浪者放在一块,他们彼此还会有什么区别?这也许很有意思。

徐聚一:说到你拍人群这部分视觉上很密集的作品,像“三八线系列”“不一样的崇拜系列”等,使我想起以前在你工作室的派对上,有个德国人问你知不知道古尔斯基。这位古尔斯基的作品给人的感觉倒也是密集的,但你们的密集真是此密集非彼密集。古尔斯基的密集就是冷静的指向一个大场面,但你的密集不仅指向大场面更是要指向这个场面里的每一个个体的人,整个作品的气氛也不是冷静,而是热烈甚至狂热。说到这里,我倒想问问,有没有特别影响了你的艺术家?

老六:说心里话没有。坦白地说没有人影响我,包括古尔斯基。

徐聚一:那天你回答说不知道古尔斯基这个人,我相信你的回答是非常诚实的。

老六:当时确实不知道这个名字,我一直记不住,今天你又说了,我想起来原来是他。我看过他的作品,我很喜欢。但是目前没有人影响到我,尤其是精神上。

徐聚一:我以为人家看到你的作品之后,会联想起别的当代艺术家的作品,一是证明了你作品的当代性,再是证明了你作品的高度。你的密集与古氏的密集,你的光头与老方的光头,有某些共同点,是因为你自己的有感而发,而不是因为跟在别人屁股后头。

老六:作品之间有共同点,甚至巧合,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徐聚一:光头大家都可以用,密集也大家都可以用,这正是后现代的思路。而现代派的思路则相反,如果别人已有红了,就算我的红比他好,也宁可另外去弄一个绿的出来。你当年如果觉得已有古尔斯基在弄密集所以你不用弄了,那就没有你的“三八线系列”和“不一样的崇拜系列”。同样,如果你觉得已有方力钧画过光头所以你不想拍光头了,那就没有你老六现在的“光头系列”了。只要是出于真诚,那就不必忌讳或者拱手相让。不然的话,就是放弃真诚,你的胆量,你的气息,什么都完了。

老六:对的,没错。

徐聚一:你的“关注人”是很朴素的一句话,却有巨大的能量在里面。因为今天不少人玩弄小噱头、玩弄技巧、玩弄观念、玩弄主义,以致于忘了最根本的东西。所以你的“三八线系列”可以横空出世,是因为你操守的那个信念和你把握的那个本质。

老六:因为有些所谓的艺术家,他们想的是什么?他们想得太多的是如何取悦别人了,他们想得太多。实际上艺术真正的是什么?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是取悦你自己的。你先把自己干倒,你先把自己灌醉,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状态。别人看到你的作品,如果感觉到就像喝了杯名酒,也跟你一起醉了,这就对了。至于不喜欢的人,太正常了,不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很正常,喜欢的人,也很正常。所以说当代艺术,我觉得不该有这么多的障碍、隔阂与界限,没有。所以说你只是愉悦你自己。包括拍风光的,我不反对,如果你愉悦了自己,不少好这一口的人看了也好美啊,像“国家地理”,他们看了也很开心,也很愉悦。[FS:PAGE]

徐聚一:也确实有需要,不是说这个不要。

老六:对,也是需要。但是作为艺术家本身,你怎么想?你怎么做?这个太重要了。

徐聚一:其实不是对这个门类的排斥,与其说是对门类的排斥,不如说是对趣味的分辨。因为这种趣味可能不是你要的,新闻性的、国家地理式的趣味不是你需要的。

老六:对呀。艺术家就是表达你自己,表现你自己。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你一定不能树立权威,不能树立偶像。我跟崔健也好,跟周国平也好,都是萍水相逢,就是站在一个平台上,彼此尊重,彼此欣赏。我有的,可能他们没有,我所经历的他们可能没有经历,他们有的,我可能没有,我又欣赏他们,这就足够了,彼此欣赏。包括艺术也是一样,我从来不会受他们这些东西的影响,我不会树立权威的,不管你是谁,多大的腕,什么德国什么古尔斯基,我不会去崇拜,他们也不会影响我。因为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生命的个体,我在这个世界上是独立的,是独一无二的。我一定会非常好的去珍视上苍给我的,这一次唯一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尽量在这个世界上发出只属于我的光,这是我人格内在的一种表现。但我这些话以前从来没有说过。

徐聚一: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装出高言大志,这应该是你的肺腑之言吧?!

老六:那种作假的言辞我也说不出来。

徐聚一:这肯定不是你在故作姿态。只不过单单听这一段话,又不知你生活的背景、文化的背景、思想的背景的话,在今天这个时代的不少人或许会以为是装逼,是他妈的故作高调,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因为就刚才这番话,前因后果去听你这番话,我相信,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他也会知道这是你的肺腑之言。这也是你起点的高度。而今天的艺术仍需要这种高度。

老六:我觉得这个对艺术家很重要。我根本就不在乎谁谁谁卖了多少钱,卖得多贵。就是个数字,金钱是个游戏,那个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人其实需要的不多,只是因为他想的太多了。需要的可以要,想的不重要。坦坦荡荡、自自然然,那才是真实的,那才能快乐,才能幸福。你看到别人卖120万,你就疯了,我操,我的怎么才卖一万二?他很妒忌,产生了憎恨,坏了,你死定了。都是游戏啊!我们的人生也一样是游戏啊,游戏有高级有低级,这个游戏玩好了很高级。

徐聚一:而且这个游戏有时还需要认真的部分。

老六:当然啦,很有建设性,它人性化,这是真正的唯美。要论唯美的话,起码是没有任何伤害。这次去印度,这方面的感受特别大。全世界最有钱的人在印度啊,他超过比尔·盖茨,当然啦,对我来说都是数字啊,我没有钱的概念。我对数字也是含糊的,我这人天生对数字就不清楚。我一看那么有钱的人在那儿,我们去那个企业家朋友那儿,刚刚又买了100架空客320,那么有钱,一架飞机就大概得一亿人民币吧。所以说,那么有钱,又能怎么样?都是数字。你再看那些那么穷的人,也在那儿,而且那社会那么祥和,那么安逸。管你要一毛钱,给点吧,施舍点吧,我没有茶喝了。我今天能吃块馒头,挺好。就地阳光直接洒进门,海边一躺一睡,旁边一只狗,哎呀一天过去了。我靠,他们很高贵,很有意思。不会说我明天一定把他抢了,凭什么他有那么多钱,他那么富有?不会,他们有宗教的理念。这一世,我应该做牛,我应该去做马,我应该贫穷。这不是出于忍受,忍受还有一种不服不平的感觉。这是他们认命,天命。我注定要受穷,我要这样去过一生;他们可能是注定要有钱,那我争取下一世做好事,不伤害别人,下一世有可能成为富有的人。他们有这个支持。你看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在印度都在,相处融融,全民宗教。我发现他们过得祥和,是因为有这个支持。人是应该信仰点什么的,虽然我不是散播人一定要相信基督教,一定要相信佛教或者什么,但是,这里有一个但是,所谓的但是,就是人相信什么,这时候可能就不一样了。如果人不相信什么,那就太可怕了。因为人一旦什么都不相信,那么就意味着没有底线了。你想想,作为人一个游戏,没有底线,这世界多可怕?所以我觉得,你相信什么只能是个底线,这个人可能相信金钱,我不反对,相信物质,我不反对,你相信高科技,我不反对。但是这些你能享受多长时间?能支持你多久?宗教让我在这儿。我想宗教支持的是永恒的爱,包括基督教,圣经里说了,当别人打你右脸的时候把左脸也给他。你微笑,力量,那一瞬间是力量。[FS:PAGE]

徐聚一:我其实也是一个激情随性搞创作的人,并不是那种冷静理性做文案的人。所以觉得看作品论作品其实非常简单,要么不屑,要么一个“好”字就行了。只是因为要顾及更大的面,就必须作更详细具体的分析,就必须作回顾问原因。而每个艺术家的内心又都可能是排斥分析的。就好像你按快门,在当时的刹那,按就按了,哪来那么多的分析与原因。我们以上说到了许多大范围的话题,接下来要说个更具体的问题。也看过有些人写你的文章,谈到你不是科班出身等等,言下之意好像不是科班出身就技术不过关似的,而我发现你的作品其实是越来越精致,技术层面上也是越来越高。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谈谈关于技术方面的问题。

老六:两三年以前,就有人问我,他就问我说我不懂这个技术,你教教我怎么个拍法啊。其实我挺不屑的,说心里话,因为我不关心技术,不关注技术。当然不能说我不懂技术,或者我不要技术,不等于这个。但是朋友特别好,我就无奈地说,我真的不知道照片该怎么拍。我跟你说句实话,作为朋友,不会有虚伪,我真的不知道照片该怎么拍。我一直为这个跟你一样困惑,但我困惑不在技术上。我困惑只是在摄影之外。

徐聚一:怎么样来表达你心中想表达的东西。

老六:这就是我想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设备什么机器,对我来说傻瓜机也可能马上就拍了。当然啦,机器作为本质的工具,有特别好的机器当然更愉悦,拍起来也肯定更顺手。

徐聚一:能更好的表达你自己。

老六:对,更好的表达。所以不要把那种东西视为唯一,视为最重要的。我当时就跟朋友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拍。因为什么?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是你独立的权力,没有人强迫你,是你决定的,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就完了。有就有了,没就没了,来就来了,走就走了。这是一个观念,是一个态度。当然,它跟一个人长期关注一个东西是有直接关系的,它到了,咔嚓,就拿下了,就有了。一定是有了,我不用看机器就知道有了。

徐聚一:对,这就是你刚才说的自然。

老六:所以我跟他说,你看到我特别好的片子,特别牛逼的片子的时候,不是我拍的,是上苍给我的,跟我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上苍借我的手。这是有点调侃,有点随便,但是我确实是这么做的,由衷地这么想的。

徐聚一:对,这从你的作品以及你的创作方式里也能得到佐证。

老六:因为你如果太想要一个什么东西你反而得不到。

徐聚一:如果真有一个聪明人以为学到了老六的技术,怎么调,怎么按快门,这样就能拍出老六的照片,那这个人其实是太傻了。这也反证了你为什么要对技术不屑,要超越技术。

老六:多少年以前没有数字的时候,那时候还玩胶卷呢,我就跟人说过,从第一卷按到一百卷的时候,你就是摄影家了。

徐聚一:对,这毕竟是有范围的,技术再高也有个范围有个限定的。

老六:因为研究技术问题,研究设备本身的问题,那是照相器材厂做的事。他们研究透了,曝光时间、速度、千分之一秒什么的,都给你设计好了。这个光学经验,因为比较枯燥,到拍到一百卷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为什么那时候我拍的图片好坏全要?所有的照片全要。堆得时间长了,人家跟我说时间长了不要了,或者清楚的要,不清楚的不要了。我说别别别,从第一张黑的、白的、曝光过度或者不够,你全得给我洗出来,钱我照给,一分不少。我一直都这样。

徐聚一:从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气压技术,你在技术之上。

老六:我一直都这样。因为我不屑,我也是懒。人生我本来就懒,懒惰是我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我自己有问题,我懒,就是我不愿意去学习。我懒于学习,只想怎么用我的精神和生理去直观感受这个世界。我不愿意读书,所以我没什么文化,高中毕业,是勉强毕业。问我有什么?我只有经历,可能和别人不一样,我只有这个,没什么。无知对我是永远的事,我所知的只是一点点。看其他人的学历,什么大学毕业,什么本科、研究生,我说我羡慕他们,我尊重他们,我尊重知识,绝对没有贬低知识。但我确实感觉到我不太适合上课学习。我知道我的问题,所以我不要勉强我自己。人生那么短暂,你为什么勉强你自己呢?那我就乐在其中吧。我真的是无知的,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对万物,只知一点点,而且还是最基本的。怎么样去做人?怎么样才能不伤害别人?怎么样才能快乐,怎么样才有苦有乐?这些才是我最注重的知识!以前有个美国记者,专门采访40名中国的当代艺术家。采访了一圈最后到我这儿,我是最后一个。他说,我采访了中国当代艺术家,从方力钧开始反正转了一圈。我也不知道他这个名单,过来了,他说你是我这次采访40人里的最后一个。我就笑了,差点没赶上末班车,给漏了。他就跟我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聊得非常开心。他有翻译,带翻译来了,哈哈笑。说他采访的40个人里有两个是没有学历的,一个是陈庆庆,没上过大学艺术课程,文革的时候当医生啊或者搞什么其他工作的,你是第二个。[FS:PAGE]

徐聚一:其他都有专业毕业的学历。

老六:直接就问我为什么?都是美院的大学本科生、研究生。总之这40人里没有学历的就我们两个人,他问我对学历是怎么看待的?对这些大学本科或者研究生毕业的是不是感到有自卑感?我笑了笑,我说我对知识一向是尊重的,并且是善的知识。因为知识是有恶的,也有坏的。我说我对知识一向是尊重的,但是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他说那你怎么去营养你的艺术或者理论?我说我对理论也不感兴趣。我说好象天才不用上学,我倒不是说上学的不够天才,我没有说过。但是我认为,我自我感觉天才不用上学似的。我想表达什么,我就⋯⋯除非我太想求得知识,太想去上学了,就像我口渴了想喝水一样,我才有劲去,但是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在中国,我没有一次感觉想去上学,想去进修,想学点什么。就有过一次,唯独有过一次,我去了。老宿,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主任,现在是摄影学院院长,是我朋友。在我这儿吃饭,我说老宿,哪天我去一趟,我说我除了听课什么都不用,我只想到你们那里去上上课,我说我倒不要证,证倒不用给我了,我对形式不在乎。他说你上什么学,你他妈应该给我们讲课去。我说不不,你不知道口渴的人需要水。我说我有时候总有一种不实在,总感觉我应该去看看。好啊,你去吧,我跟老师打个招呼,你坐那儿去听就行了。原来我是永远上午睡觉的,那天我起了个早,我八点钟起床,开车就奔摄影学院去了。去了以后还给老师打电话,他问谁啊,我说院长是我朋友,我来听听。老师太客气了,回头看看我唯一一个最大岁数的,不像小孩。我就找后面位置一坐,不吱声了,我就坐下听,还带着小本和笔。结果听了,怎么说呢?忍受了一上午,应该用忍受两个字。走了之后再也不去了,我觉得真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根本不谈摄影之外的东西,根本不谈生活,更不能谈情说爱。唯一就是围绕着光学理论、照相机的构造⋯⋯

徐聚一:一百卷就解决的问题,当作一个大事在讲。这真是听的人不口渴,而讲的人给的又还不是水。

老六:对。我说有一天我如果要去一个相机店卖相机,才有可能对这个感兴趣。教学为什么教这个东西呢?这是我们近代的所谓的学院派,我对他们不屑的一个根源也在这里。他们不教学生观念,不教学生价值观。什么是正确的?因为有正确的价值观,也有不正确的价值观。我一直说了,人的一生有三个关,我思考了这么多年有这么三关。这些关实际上就是关卡。人出生,人一落地,第一个产生的就是世界关,谐音里是观察的观,但是对我来说是关,是过关的关。三关,第一关,人一生下来是世界观,对世界的认识,哇哇一叫,来到了这个世界。有房有车有什么,有衣服有红有绿有颜色,有美丽有丑陋,产生了世界观,对世界万物,有了粗浅的认识。第二个,接下来,慢慢长大成立了世界观之后,马上接下来产生的就是价值观。那么这些东西,人接受了这些东西之后,你要什么和你不要什么,这就是个价值取向的问题。你买什么不买什么,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实际上就是一个人的价值观,一个人的态度。对现实社会和对这个世界的一个态度。这是第二关。没完,还有最后一关,那就是我们常说的人生观。一旦世界观形成价值观成立,然后马上就知道你这个人往哪儿走。你走的一条什么样的路?虽然人生的路都不同,都不一样,人生的路太多,但是究竟哪条路真正是人走的路?我今年45岁,这人生的三关差不多也经过了。虽然我的价值观有时候也不成熟,不要的还要,不喜欢的东西还要去应酬,不愿意见的人还得见。这就是我啊,我做不到,做不到那么纯粹。根本不用理你,你根本不是我要的,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做不到,我不喜欢的人还得客套。这是我还在不纯粹的价值观里面,明明我一台车够了,还要买第二台车,有了车还有哈雷,我又买了两台哈雷。这个价值观就是还在晃。[FS:PAGE]

徐聚一:不过说不定在你的作品里边,却因此不会左右晃动,反而走得更纯粹了。

老六:我不会去抢钱或者偷钱,我的收入和我的精神达到这个的时候,好象身体需要这种刺激,感觉很开心很兴奋。并不是说我可以无视贫穷,完全人变得不善良了,也不慈悲了。不会。有人说你又不是国家领导,你又不是什么,你能管那么多吗?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如果人的观念,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感觉,这种观念具有一种同情心、慈悲心,那这个世界没有战争,就祥和了,那这个世界真正的好了。我想这个世界如果充满了慈悲心、善良心,那怎么会有战争?就像耶酥说的,你要爱你的敌人。为什么?很多人会问,为什么我要爱我的敌人?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为什么我要爱我的敌人?世俗人苦,他琢磨不透。因为爱是力量,恨是脆弱的。只有你的敌人,才能给你提供爱的机会,好多人没有这个机会。你的承受力啊你的忍耐力啊,你没有这个修行的机会,是他们给你提供的。因此他们是你的上师,你的敌人是你的老师,你应该爱他。这是哲学。我还算不上是个佛教徒,我也曾粘花惹草,我也曾吃荤喝酒,没有那么多障碍,但是佛教的哲学原理里,确实让我感受到很多东西,确实也给了我很大的生存勇气。包括刚才我说的一句话,人需要的不多,是想得太多。需要的可以要,想的却不重要,那是佛陀说的。我们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因此,我们从来也没有失去过什么。这是佛陀说的,太哲学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什么是你的?只归你所用,但不归你所有,包括所有的一切,它们都会没有的。就算它们存在,你也不存在了。所以说,我们从来没有拥有过什么,不要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他妈的这个世界都是我的。因为这种巨大的自私的欲望促使才产生了世界大战,世界是我的,就像希特勒说法国、欧洲都是我的,才产生摧毁世界的这种惨无人道的杀戮。其实没有什么可争可抢可夺的,现在为了赚钱去拼命,你看现在这个商业时代,企业家时代,太多了,贪污,无所谓,高官,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一千万、两千万,甚至一个亿了,还在贪。我的天,真的不易。这种欲望人人都有,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那么清净,我有欲望,金钱、美女,我都喜欢,但不是你的,跟你没关系。所以说,人怎么能快乐起来?就是把你的欲望降住。而这个降住欲望的问题只有宗教信仰能解决。

徐聚一:一番人生感言,也可看作你的艺术态度。

老六:我的艺术是靠我的人生感悟去支持的。我怎么能往前走往下走?都是这些在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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