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西营造的美国梦

劳伦特·艾利尔·巴德西的新作《美国梦》，是一系列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战争题材作品。在迈阿密的展览中，是巨幅的彩色画面所呈现的两排美国士兵的肖像：军人静默的姿态，就像是在训练中的表情。他们英俊强大，形象上完美无缺，但是眼睛却被蒙上了。其中一排士兵是黑白的，另外一排则是鲜艳的色彩。每一位士兵似乎都是不同的种族身份。

这是一次象征性的表达，他们自身似乎被抹去了表达的权力。但是照片中所传递的信息，却包含着强大而丰富的反抗力量。摄影家赋予画面非常深思熟虑的选择，而且和他所希望表达的主题是那么近。也许，恐怖的伊拉克战争对摄影家产生了太深的印象，他以如此象征性的符号传递了具有刺激力的质询。

《美国梦》最为显著的符号，就是被蒙住了双眼：士兵无法观看是因为爱国导致了失明。巴德西说：“当你被蒙上眼睛的时候，你就很容易被控制。你失去了独立性。一些东西可能正好在你的眼前，你却无法看到。此外，士兵在被捕时，也往往被蒙上双眼。”当然，旗帜作为蒙上双眼的道具，也具有情感的色彩，或者说具有微妙的宣传背景。作为对爱国主义更为深沉的刺激符号超越了我们的意识。

黑白的画面代表了过去，彩色的行列则是未来。他们相互之间的脸，几乎就是镜面。这样一种深思熟虑的从黑白向彩色的跳跃，也就是从过去向未来的跳跃，也就是摄影家所暗示的战争的无限性。也就是说，这一系列不仅仅是对眼前的伊拉克战争的表述，而是暗示了战争的诱惑无处不在。由于整组作品加上了时间性，正如摄影家所说：“我们真正学到了什么？我们还是一次又一次重复以往的错误？”

时间的旅程也暗示了这些士兵从天真到老于世故的过程，也是在不断的征兵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幻灭感。摄影家从那些从伊拉克回来的年轻的“老兵”中感慨颇多，生活和心灵都是一种假象，是一种遗忘。相互凝视的镜面，代表着不可避免的从天真到老于世故的体验，最终变得冷酷无情。

至于这些士兵如此英俊，完全具有模特儿的气质，摄影家虚拟了一种新兵入伍的假象，就像是时尚广告所带来的诱惑。其中所传递的信息就是：如果你买下这些商品，你就具有这样的荣耀和外观——连同那些华丽的军装都是一种陷阱。摄影家还在暗示，充满诱惑的新兵入伍的宣传，并非如承诺的那样具有辉煌的未来。

作品的标题让我们联想到一句流传的法语“这不是一个梦”。这也让我们联想到法国画家马格里特（Magritte）画的一只漂亮的烟斗，而在下面写到：“这不是一只烟斗。”马格里特在提醒观众，艺术仅仅是代表了一种真实，而非真实本身。只是画了一只烟斗，而非真实的烟斗。巴德西也就暗示我们，我们看到的伊拉克战争并不是真实的，只是一种描述。此外，巴德西说：“不管你在这场战争中实现了什么，所表述的方式并非真实的方式本身。这里的士兵经历了战争的现实……但是他们大部分都说：我们在这里干了什么？他们自身感到了困惑，甚至不知真实本身为何物。但是他们所带回的信息就是他们曾经这样生活过，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受到了伤害。那么那些美国梦究竟是什么？人类的自由和权利是不是仅仅是一个梦？或者说就是一个梦的对立面——一个噩梦。”

有意思的是，巴德西自己就是法国人，然而他热爱美国，从17岁开始就生活在美国，一直生活在神话般的美国梦之中。他说：“美国梦是如此著名。从他到美国的第一天，就想看到并且尝试这样的美国梦。然而我最终还是生活在现实中，而非为了什么梦。实际上身边的人更为现实和重要。”

这并非意味着巴德西是反美的或者反战的。他还说：“我热爱美国。我受到这场战争的影响，因为我是一个敏感的人。我不反对所有的战争。军队可以是完美的。但是我看到了双塔在我的眼前倒塌。这是恐怖的，我看到了人的死去。但是你不可以说就因为这样就可以在伊拉克制造一场混乱。这是两回事。我们不可以将西方文化和处事方式用在任何一个地方。西方文化确实有点理想主义。一些文化并没有准备好接受西方的方式，每一种文化的成长都是不同的。我们应该通过旅行，看到看到文化方式的多样性。”

我们同样需要优秀的艺术，就像巴德西那样，去创造一种新的观看方式和质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