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书是读书人的一大乐事,正如女士们的逛商场,骨董迷们的遛琉璃厂。
我的买书经验,起于15岁。那还是“后文革”时期,图书奇缺,只有到了节假日才会“放”出一点来,购书者非半夜赶至书店门前排队不能买到。印象最深的一回,是1977年的十·一,我凌晨两点多就跑去和平路上的新华书店排队了,可当我到时,门前早已站了一百多人了。好在漫长的等待倒也并不寂寞,买书人彼此间大有“找着自己人”了的那种感觉,颇有些像今天的“车友会”。我大概是当时买书人里年龄最小的,别人也就更愿意和我聊上几句。
天慢慢地亮了,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过路的见到我们这些排着长龙的买书人,以为是在抢购什么紧俏货,纷纷走来打听,而买书人的脸上这时则会浮出清高的笑来……那时书店在节假日里“放”出来的书,多是些《复活》、《安娜·卡列尼娜》之类的外国文学名著和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这些在今天看来本是平平无奇的书,在那个知识极度饥渴的时代里,对于喜好读书的青年人而言,其魅力绝不亚于武林人士眼中的“九阳真经”。
在那个29年前的早晨,我用一整夜的排队所换得的,是买到了中华书局版的《古文观止》和人民文学版的《唐诗选》。
到了80年代以后,好书慢慢地多了起来。记不清确切的时间了,好象是1985年那会儿吧,天津社科院办了个港台图书展,各种文化人类学、精神分析学等方面的社科新书,令人目不暇接。可惜书价奇昂偏又囊中羞涩,只能过过眼瘾而已。好在随后国内出版社的翻印本,以及三联、上海译文等出版社组织翻译的社科新书,也陆续地面市了,定价大多在每本2~3元,于是弗洛伊德、房龙、马林诺夫斯基等人的著作,以及一套在那时颇具影响的“当代学术思潮译丛”,便统统进到我的书柜之中了。
如今我家里那占了整面墙的书架上,已是有数千本书密密麻麻地立在那里了。这是我近30年来买书读书的收获。我这人买书只为阅读,从不为收藏,所以对那些有版本价值而无学术价值的书,是从不去多看一眼的。
书与书店,现在早已多到浩如烟海,买书更可方面至网上订购,当年排队买书之艰辛,已属不可想象之事。不过在读书人那里,若想得到真正心仪的好书,搜求的工夫,大概永远都是不能免的。故买书又有“淘书”一说。这虽是心力上的付出,但也更是心灵上享受。
在行迹所及的范围内,最为我心仪的大书店,在北方当属北京的万盛,在南方则是南京的先锋。平时虽不必大老远地跑到这样地方去买书,但当某书已搜求不易时,再到这里来,因其书全,往往可以如愿。这类书店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我平时买书,多在图书市场内的小书店,以其折扣较高故也。这些私营小书店的老板多与我熟识,新出版的书一般以7·5折甚至7折的价即可买到。我现在已基本不买全价的书了,其方法是,向书店老板提供书目,让其照单进书。老板从我这儿知道了出版信息和相关知识,而我呢,则买到了便宜的书,各得其所。有关新书的出版消息,我一般得自书界报刊,有时更靠的是朋友间的互通消息。
中小城市的书店,似大多乏善可陈。据当地朋友讲,这是因那里学术书的需求量太小,书店无利可图所至。但我在小城市里也曾有过些意外的收获——我家里的《现代》、《新潮》等种种旧杂志的合订本,就大都是从这些小地方的书店里买的。当地人不认这些书,所以非常便宜,加上邮费寄回家,都花不了几个钱的。
遛路边的旧书摊,偶尔也会有所斩获,然需费时费力,沙里淘金。我曾于路边书摊以3元钱购得韦勒克的《文学理论》,以4·5元购得钱钟书的《宋诗选注》,以5元钱购得《费正清回忆录》等。其窍门为,当于地摊上发现好书时,切勿过早直奔主题,而须先从旁边拣几本不想要的书与之砍价,最后再漫不经心地拿起想要的书来,交钱走人。如果一开始就盯上这本书,那书贩子就会奇货可居,狮子打开口了。这些书其实大多都是贩子从造纸厂或回收站里论斤收来的。[FS:PAGE]
书贩子中偶尔也会遇上雅人。一次我在书摊闲逛,竟遇上了一位我15岁排队买书时聊过天的人。此人相貌奇古,让人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而现在呢,却又在摆地摊卖书的人里见到了他。他的书不像是收来的,大概就是他在那些年里一点一点买来的吧。书都保护得很好,很干净,有的还包了皮……而在这一买一卖里,已不知有了多少人生的故事了,实在让人有种沧海桑田的感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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