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大家.我的摄影大家

吕楠 静默随光而至

2009-7-7 11:25| 发布者:| 查看:556| 评论:0

四季:过水渠的少年/西藏/2003

四季:过水渠的少年/西藏/2003

  所有的赞词中,他惟一肯认领的是“纯粹” 三个摄影专题,他完整投入了十五年光阴———

  ■受访人简介

  吕楠,摄影人。1962年生于北京。1984至1989年在《民族画报》暗房工作。1989至1990年,拍摄中国精神病人生存状况。1992至1996年,拍摄中国乡村天主教。1996至2004年,拍摄西藏农民的日常生活,画册《四季》2007年由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2006年开始拍摄缅甸金三角。

  ◎摄影/吕楠

  七月,坐火车去天津,去看吕楠。

  《隐秘的精神世界——吕楠摄影15年》,6月24日至7月20日间在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展出。三层楼、六个展室、三千余平米、225幅照片,却是一个摄影人从27岁开始完整投入的15年光阴——

  先是两年,跨十省,万余精神病人过眼,最终,56幅《被人遗忘的人——中国精神病人的生存状况》;再4年,从北地苦寒的黑龙江,至秘境云南怒江峡谷的最深处,履及十余省市,集成60幅《在路上——中国的天主教》;其后8年,每年都至少半数时间生活在藏地高原,拍摄的40多个村子每个海拔都在4000米以上,最远的村子徒步7个小时方能到达。完整的秋收拍了四次,春播拍了两次,最长一次在西藏连续工作9个月,最后,从3500多个胶卷、12万6千多张底片中挑出109幅,有了《四季——西藏农民的日常生活》。

  15年,心无旁骛。只此三组照片而已。张张黑白。

  而摄影者自己的脸隐在这些影像后面无人知晓。他拒绝人给他拍照。2005年以前,他甚至连“吕楠”这个真名都不署,偶有作品发表,一律“马小虎”、“李小明”地了事,因为“这部作品如果好,是谁拍的不重要;如果不好,是谁拍的更不重要。每一次,都让它是全新的。我跟它,谁也不需要沾谁的光。”所以,直到2005年平遥摄影节之前,甚至鲜少有人见过“吕楠”的照片。

  但这个名字一直在被四方传说。“怪人”、“摄心者”、“光影诗人”、影像的“布道者”、“遁世人”、“苦行僧”,著名的“马格南图片社”相中的第一个中国摄影师、作为专题被美国《光圈》杂志刊登的惟一中国当代摄影家、中国摄影界的“领军”,另外还有“最传奇”、“最神秘”、“最优秀”……一应的赞词中,他惟一肯认领的是“纯粹”。

  纯粹的孤独和静默的付出。真正的摄影是孤独的活动,吕楠善用自己的孤独。他白天徒步、工作,晚上看歌德和柏拉图、听巴赫……他坚信,好东西是在沉默中完成的。他说,“不要去追逐名利,要让名利来追逐你”。他信奉“你抱得多就抱不紧”,对于工作、今天和当下,他专注持守。他只希望自己的作品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长久。

  7月4日正午,天津阳光如炙,在中山路与天纬路相交的路口,人车如潮的闹市红尘之中,苍黑青灰两色的天津美术学院美术馆宛若天外来物,静穆简素,清凉自守。馆内,三层、四层、五层,依次是吕楠的“精神病人”、“天主教”、“西藏农民”。每层左右两个展室之间,是黑铁栏杆的楼梯,它回旋向上的方式形成了小小的天井,阳光自玻璃天顶倾泻直下。

  炎夏的午后,少人。展室的空间在静谧中似有向远方漫延伸展的力度。吕楠镜头中的黑白世界在墙上静静地望向这边的人间,一言不发,却摄人心魄,似能将人催眠。顺从着他细心标注的观看指示,慢慢顺序走过“被人遗忘的人”的孤苦无告,和通往天堂之路上那些暗夜里的微光。那在令人眩晕的太阳光线中沿楼梯回旋而上的过程,真的有些像从地狱艰难而迫切地朝着天堂的方向走。只是最后走到终点,发现自己置身的其实是人间——那是被吕楠这异乡的摄影者沉默记录下来的边地初民亘古不变的质朴生活,那些四季场景和情绪,劳动和亲情相依,那些“藏人发生在山野和雪水之间日常的琐碎、散漫与温暖”,在那位于最高处看得见蓝天的展厅里,被穿透玻璃屋顶进来的阳光照亮。

  “强烈的阳光下面就是庄严肃穆。”凡高的话。[FS:PAGE]

  那一刻,吕楠的静默随光而至。

  ■通过真实来达到美,我的贡献就在此

  记者:先问名字。您15年就拍了三部作品,“天主教”的时候署“李小明”,都拍到“西藏”前期了还叫“马小虎”。那是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您觉得它们可以叫“吕楠”了?

  吕楠:那时候会听到人说“这马小虎拍得不比吕楠差啊”,甚至有不知道的当着我的面骂“李小明”,我觉得特乐。等到三部都完成,我觉得可以了,可以让人知道它们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的作品,是一个整体。而且那个时候,名利这些东西已经完全影响不到我了。

  记者:一般人第一眼看到这三部作品,会觉得它们差别很大。你说过一句话:“我的创作就是为了创造美。”我理解那些西藏农人的四季劳动很美、那些在信仰状态中的人眼神里的安宁很美,但是那些精神病人,我真的很困惑。

  吕楠:你不觉得它很美吗?照片很美啊。第一要真实,第二要美,我拍照就想这两件事儿。然后不要重复。

  记者:您觉得这个题材里边的“美”,美在何处呢?残酷?

  吕楠:这怎么解释呢,美有无数个定义,像瓦莱里说:“美是让人绝望的东西。”我也采用他这个定义吧。其实,你把一个画面处理得干净、简洁、有力,就会产生美。那些精神病人,其实他们很苦难,但为什么很多人看了,会觉得这原本应该是承受不了苦难,但他们好像还能承受?是因为这里边有美。而且,这里边还有人的尊严。其实神性的东西,既不在尊严之前,也不在尊严之后,就在尊严当中。人有尊严,一定有神性的东西在里边。

  记者:什么是“神性的东西”?

  吕楠: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了。从视觉上,比如庄严肃穆,会给人神性的感觉。

  记者:比如,人平静地承受了应该是不可能承受的苦难?

  吕楠:作品完成之后,跟作者就没有关系了。像有些文章,字很简单,小学生都认得,最后你会发现,它的内涵因你个人的理解力不同而不一样,你有多深,它就有多深。

  记者:那您又怎么理解尊严呢?

  吕楠:这么说吧,大部分人看他们能承受,他们能被人接受。很多人看了说:“哎,精神病人怎么这么安静,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实际上很多人最初看,如果不是这些人看上去境况稍差一点儿,觉得他们都是正常人。有人说:你这个东西拍得很日常。

  事实上,我恰恰在精神病人身上看到了人性的了不起、伟大,简直让人惊讶,就是,他即使在犯病的时候,他都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人性这个东西还存在着。这点我在医生那里也得到了验证的。

  所以,我就是用摄影的方式来表现美。真实在我这儿永远是手段。所以永远不要跟我谈什么“报道”、“纪实”,我的贡献就在这儿,我的贡献就是通过真实来达到美。

  ■必须解决摄影的地位问题,否则我作为摄影师没有尊严

  记者:您的影像看上去不一样,因为里面有精神性的东西。

  吕楠:我的作品一直致力去呈现一种精神性的东西。一个作品能立住,能长久,一定要有精神的东西在支撑,一定是它能够击中人的心灵。

  我这三部作品都不是在记录一件什么事情。它们没有时间性,为了让作品有持久性,我取掉了时间性。很多人看“西藏农民”,看着看着就忘了“西藏”了。就跟我拍精神病人的时候一样,拍着拍着就忘了精神病,第一次从医院出来我就再也没有精神病这个概念,只有“人”。其实我的三部东西,重点只有一个,都加在最后一个“人”字上,只是他们恰好是“精神病人”,恰好是“有信仰的人”,恰好是“西藏人”。

  记者:为什么它们三个能归为一系列?你最新的《缅北监狱》就不在其列。

  吕楠:因为我把它们当作一件大作品来做的。摄影之所以这么久以来没有地位,被当作私生子看待,就是因为,艺术是只能以整体向世界说话。而摄影师面临的尴尬是,今天派你去非洲拍动物,明天派你到南非拍矿工,后天再派你到哪里拍一个什么内战。最后你的作品搁在一起,可以谈照片,比如某某得了普利策奖的照片,真是好照片,但我不能谈摄影家。谈摄影家是一定要看出他的一系列手迹来的。你哪儿有手迹啊,你只是题材的不同而已。手迹说的是什么?你的一串的思考在哪儿,对艺术、对世界、对人等等,你的理解在哪儿?[FS:PAGE]

  再一个,他们活得过于匆忙了。任何一门艺术你要做成了不起的,必须要有一定的闲暇。诗人、作家也是,成天在那儿写的是写手,不是作家。他必须得需要思考的时间、检验的时间。歌德说得特别好:“人类一切智慧的总和,就是想和做,做和想。”如果只想不做,那思维会陷入瘫痪,而你只做不想,你就会没有方向感和目的感。任何一门艺术,没有方向感和目的感的,是出不来任何伟大的艺术的,连一流你都入不了。

  艺术家的工作,实际上都是在解决问题。摄影这么一个地位问题,我必须要解决。否则我作为摄影师没有尊严。这15年,其实我只做了一件作品。做第一个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要结结实实地把它做成一整体,没有人要求,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用所有的财力把它支撑下来。到了第二个,我就知道,它跟第一个必须要有关联性。第三个也一样。只是同时这里边每一部作品的每一张照片都独立,每一部作品也独立。

  ■论努力,全世界大多数的艺术家都不要跟我比

  记者:那这关联性是什么呢?

  吕楠:其实我一直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当时怎么想的。因为我说了没有意义。

  记者:当时有没有想到要用15年?

  吕楠:现在回头看,如果说我第一个没有拍完,或者把西藏提前到第二个,我都拍不了,我没有能力、没有本事来处理这样一个东西。

  记者:是说您技巧上没达到,还是说您在认识上没达到?

  吕楠:认识、技巧我都感觉是有相当的难度。事实上我这三部作品,拍摄环境一个比一个恶劣,“精神病”,大部分都是在室内,就已经够恶劣了;“天主教”那个光线环境比“精神病”要恶劣。最后到“西藏”,要是没有前两个的过程,根本没有本事处理。只有是一点一点的,快不了。好东西真是快不了。我想快也快不了,所以我也不想,就是每天去做你应该做的事,一天一天的,你就会不停地想歌德那句话:积少就能成多,积少就能成多。好东西需要时间。

  当然了,如果我知道我再使劲儿也拿不出东西来,我在那个地方一个星期都呆不住。正因为知道你能拿到东西,才不停地去走。我最长一次在西藏一个月,连快门儿都没揿。就这么惨,整整一个月,你天天挂着相机,快门你一下儿都没揿过,就完全是没有办法拍。但你还得天天走,一遍一遍地去走。

  记者:那您这信心,还有那个专注力真是很强大。

  吕楠:这个我是一上来就是这样。你抱得多就等于抱不紧,一定是把力量使在刀刃上。与我现在的工作无关的任何事,我不闻不问。实际上15年来,我起床就这三件事儿。我只想这件事。

  记者:它成为您生活的全部了。看到过您说在西藏的生活:“一个人每天四五个小时步行在路上,连续几个月,每天走的是同一条路,两边都是山,前几天的脚印都还在那里清清楚楚。天天如此啊,孤独极了!如果不看书不听音乐,我会疯的。我除了在旅馆看看电视外,一直都听收音机,我是一个收音机收藏大王。一开始我是每天走在路上就想拍摄,昨天拍了什么,今天拍了什么,明天有可能的话要补上哪个镜头,后来我发现如果天天这么想人会疯的。于是就听音乐,我买了一个MD,一边走路一边听,但有的时候风很大,根本听不清。”

  吕楠:你是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就没有苦和乐这一说儿。它是必须是这样。没有人强迫你,只是你的良知在强迫你,你心目中那个标准在强迫你。我也不怕失败。但是,我干起活、努起力来,全世界大多数的艺术家都不要跟我比。你豁不出去,你也没有这样强的一个精神状态,你更不会为一件事花这么多的时间。

  ■我是转译者,我没有本事从无生有

  记者:您说过一句话:“其实‘西藏’就是歌德、巴赫救了我。”指什么?他们保护了你的精神?

  吕楠:不是。是他们的精神,我希望能用视觉来达到他们的精神。他们用文字、用音乐,我希望用视觉来再现他们的精神。[FS:PAGE]

  歌德说,天才就是,一眼就知道什么是重要的,然后心甘情愿地服从。这么多年我坚持阅读,而且只看伟大的东西,我用这种方式跟那些伟大的人物做精神的交流,他们让我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比如那些法则性的东西,比如“天上的星星相吸却不相迫”,天上的法则就是地上的法则。

  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里举了一个白金的例子,白金作为催化剂,有了它,二氧化硫跟氧气就生成硫酸。而白金自己既没增加一点,也没减少一点。他说诗人就该像白金,做这种转译者和一个辨认家。波德莱尔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象形文字。世界是一个统一的关系,一个整体。歌德也是这个观点。那么你是不是能辨认出来,然后再给它转译?你会弹奏你就转化成音符,你会写就把它转化为文字,你会拍、你会画就把它转化成视觉语言。

  记者:那您就在做这么一件事,“转译”,对吗?

  吕楠:对啊。我没有任何创造,我没有本事从无生有。我在20年后做的同一个东西,跟20年前的人做的东西相比,只要都是到位、只要不重复的话,就一定有新东西。

  记者:那我想我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你的“西藏”那么像西方古典主义的油画。

  吕楠:只是因为我跟他们的感受是相通的。那种古典主义的感受,就是超然和平静,还有它的明晰性。

  记者:您自己是被这些东西给养出来的,因为您的阅读、您听的古典音乐。然后,您在西藏那些最质朴的农民生活中找到了它们。我现在有点明白栗宪庭老师为什么那么说了,他说你用15年时间拍摄完成的这一系列作品,“以完整而宏大史诗般的规模,象征了人类今天的‘精神现状’,象征了作者期望的‘人类伟大精神的复归’。”

  吕楠:我镜头中那些西藏农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不受任何诱惑、能够从容不迫地生活的人群。我从开始拍就没把他们当作一个特殊的民族,为什么呢?任何一个民族在这样一个环境下,都会是这样的。其实这8年,我并不是在拍“西藏的农民”,我是在拍“人的生活”——我们当初也经历过的、但在大多数地方已经消失了的人类最健康、质朴的生活。

  ◆采访手记

  清光一样的能量

  6月17日下午,在位于“798”南门的“映艺术中心/映画廊”,采访吕楠。他的《缅北监狱》系列,63幅,7月11日起将在此展出。

  他跟我的想象神似形不似。在我和几乎所有人的想象中,他就是他自己镜头下那个山路上踽踽独行的乡间修士的样子,目光低垂、心有所归,少许倦色、淡定不悔,谦卑、从容、坚忍、一路风尘。身后的背景,是静静远山、梯田和村庄。

  现实中的吕楠,至少我看到的这个,T恤雪白,牛仔裤该是一天一换那种。面色清朗,而且,居然还挺白。好茶,明明烟不离口,但整个人还让你感觉一尘不染,很怪。他长了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手、还有小臂,首先是黄种人很难晒出的那种漂亮的古铜色,然后是凸起得很明显的血管,力量感十足,让人觉得这样一副手臂,好像天生就是该用来把相机牢牢捧到手里、稳定地举在眼前的。

  他的长相,我能想得出的最接近的说法大约是“梁文道+陈丹青”——有超拔清脱、出尘避世之势,像修士;同时又元气十足、质朴刚健,有侠气。然后再有超大阅读量和沧桑看破打底,行事为人皆无所畏惧。

  他很绅士,居然想得到给第一次见面的记者带个小礼物。但他底线明晰,上来就约定:第一,经历,不谈;第二,凡是批评别人、抬高自己的话,不用。然后他还很狡猾,不想说的就说“忘了”。是个谁也奈何他不得的人。让人会想,这人要是工作起来,该会是多么专注甚至“六亲不认”。

  访谈进行了四个半小时。记者的收获很丰富,包括,一个长长的名单,里面有马丁·布伯(德国犹太哲学家、神学家)的《我与你》、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瓦莱里、歌德、柏拉图、爱略特、王尔德……这些“大师们的著作”,是那15年间、也是直至今日帮助他能够“保持一种精神的高度,保持一种内心的纯净,在极端的环境中坚持下来完成拍摄”的营养和力量之源;一些宇宙的法则,比如“天上的星星相吸却不相迫”;情感的真谛,比如“我们只能践行爱,而不能拥有爱。我们能拥有的只是情感,而情感总被对立的一极所左右”;还有对生命的态度,“我从不回忆”;对天意的信心,“只要你走在正确的路上,冥冥中就会有一只手来帮助你”;甚至,还包括室内装修的原则和家务劳动的方法,比如“大空间没用,坐不住人读书,一定全给隔开”,还有“再好的东西,只要用不上,全扔”……[FS:PAGE]

  那日,满意而归,感觉像是看到了远方的风景、目击了壮阔的自然。想起女作家洁尘在看完日本电影《入殓师》后的感慨,她在感慨有一种人:“从一个健康、安全的自身出发,进入一个对心灵而言充满了危险的行业,仔细地考究地精美地去做,并从中获得意义,然后,有足够的能量安全返回。”

  她觉得那像一种光:“给人感觉清凉透彻的光,些微黯淡,但非常有穿透力。这种光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只有在秋天的时候能够捕捉到,我叫它清光。用这清光来比喻我们所有人所需要的那种能量是合适的,那是一种静、稳和有力,是一种长久。”

  说得多好。清光一样的能量。吕楠的能量。

缅北监狱:牢房里的六个犯人

被人遗忘的人:精神病院/云南/1990

 

被人遗忘的人:精神病院/云南/1990

在路上:在家里念经的三个女人/山东/1993

在路上:在家里念经的三个女人/山东/1993

缅北监狱:牢房里的六个犯人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收藏 分享 邀请

手机版|小黑屋|摄影大家 ( 粤ICP备2021111574号 )

GMT+8, 2025-6-28 12:23 , Processed in 0.071531 second(s), 3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