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视野的曼谷性交易者

2009-7-23 15:16| 发布者: | 查看: 787| 评论: 0|原作者: 林路

凯塔琳娜·荷瑟（Katharina Hesse）可谓是秀外慧中。她有着高挑的身材，白鹭般修长的双腿，说话机智幽默，语音富有生气，节奏强烈，就和她的摄影作品一样。在中国大约生活了20年以后，已经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国通。她的照片最近聚焦于新一代的海外移民，并且以不拘一格的目光和表现手法展现出东西方文化的价值。

即便是她早期的、完成于90年代中期的中国刚刚萌芽的地下朋克社团系列，也拒绝以传统的既定的模式进行简单地定位。此外，她所拍摄的在东北的朝鲜难民系列，以及在中国被称之为钉子户的低收入居民系列，甚至是贫民窟系列，都展现了一种充满同情的真相的力量，尤其是对这些体制的牺牲者的追问，融入了东西方不同的价值判断，很有看头。尤其是她不喜欢在画面中直截了当地讲述某一种事实，而是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含蓄的语言，让影像本身得以抵制传统的分类方式，无法归入好的或坏的，对的或错的。

模棱两可已经成为当代价值判断中的重要一环。当荷瑟最初以新闻摄影记者出现的时候，其作品曾经发表在《新闻周刊》、意大利的《名利场》等世界一流杂志上，就已经表现出独特的立场和观念，并且将焦点聚集于人性的的真实上。

在她的新近系列《人类的交易》（2007—2009）中，荷瑟大胆地跨越了新闻摄影的表达空间，进入了当代艺术摄影的范畴，作品在世界各地展示，包括孟加拉国的摄影节，日本的大都会摄影博物馆等。

这是一系列富有创意的作品，是真实的谎言，是幻想和真实的结合体，既是虚构的也是真实的，交融着力量和无助，这样一种模糊的状态完全超越了传统的新闻摄影的苍白无力。这一主题的背景是曼谷，试图在混沌中探索和性交易相关的问题，然而完全拒绝东方思维的既定的陈词滥调——亚洲女性的顺从，屈尊，摩尼教徒无助的牺牲品或者权力的牺牲者等等。

同样，当荷瑟将镜头对准各种各样性工作者的同时，避免图像带给观众一种标签式的解释。与其将视觉变成一种简单的视觉化的、熟悉的描述，还不如以开放的方式面对贫穷、沉溺、苦难以及堕落。她让照相机的镜头语言变得更为复杂化和具有多义性。她如同在真实之中编织一部小说。在对这些性工作者的采访过程中，涉及了他们生活的诸多方面，并且将各种现象缠绕在一起，甚至涉及他们和客人的情感的困扰，提出了一些令人困惑的问题而非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避免单向的单一层次的简单化。

这些画面在摄影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尤其是新闻摄影领域。荷瑟解释说：“这些画面并不依附某个法则，或者什么视觉的准则，因为我不想让观众面对他们而感到遗憾。我的照片看上去就像是广告，那些女性看上去是如此美丽，好像化了妆。我曾被指责作品浪漫化了，也有人说我的作品在玛丽·艾伦·马克的《福克兰路》之后毫无价值，前者对卖淫的主题在30年前就已经表达充分了。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肤浅的理解。有意思的是，这些批评都是来自西方世界，而非在所谓的‘第三世界’生活过的人。这也让我看到了对性交易表面化理解的浅薄和无知。他们只是接受一些所谓‘正确’的摄影方式，或者既成规律的道德判断。”

她以坦诚的方式面对这些拍摄者，并且在得到拍摄允许之后，在其中的一位女性的脸部和上身披上一些青绿色的披巾，以便模糊其身份特征。这位年轻的女性名叫诺姆，已经在曼谷从事了好多年的性工作了。她告诉荷瑟如何找到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澳洲人，从而成为她的“老色迷”。这个男人承认爱她，同意给她钱让她离开街头，但是又不给她真正名分上的承诺。她向他保证不再和其他男人睡觉，尤其不再发生金钱的交易，但实际上她还在继续，尽管她实际上并不缺钱。她的理由是，因为她已经喜欢享受这样一种和陌生人的匿名性交易，因此有一种不受约束的快感。正是这样一些令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性，从一个方面成就了荷瑟作品的多义性。

[FS:PAGE]

我们无法回答这些问题，荷瑟也不会给我们带来确切的答案，而是让他们自身成为悬而不决的疑团。摄影家并不回避以往的所有的判断价值，但是她更看重的是，让他们的职业成为一种多样化的存在的可能。荷瑟甚至认为，她有时候会将这些现场看成是一个独特的舞台，这些女性都是演员，在戏剧结束的时候，谁也不会得到清晰的答案。

在这一系列中还有一个女性叫尼姆，来自一个贫困的家庭。怀孕后生下一个小女孩，她很爱这个女孩。她之所以从事性工作，就是为了得到一些物质补偿。她允许荷瑟在她性交时拍摄，只要客人的脸看不清就行。她告诉荷瑟，尽管她不怕直面镜头，但是也感到害羞，因为自己的乳房过早地因哺育而下垂。最令摄影家感慨的是，在拍摄的过程中，她的小女孩蜷缩在他们身边，呈现出和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妖娆。

爱，牺牲，忠诚，欺骗，合理性和共谋，就在这些现场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暗示这些生活中肮脏的现实存在于生活的各个角落。荷瑟并不将什么强加给这些影像，也不是想讲述什么传奇的故事，更不想让这些女性成为我们所怜悯的愚昧者。这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潜藏着无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