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潘正镭
不断求新求变的本地多元艺术家陈瑞献,本周末推出第一个摄影展“诗人镜头”,用“傻瓜”相机拍摄的100张照片,述说着100个动人故事。配合展览出版的摄影集,则为每一张照片纪录了创作缘起。 没有任何裁切加工,原汁原味的“诗人镜头”,呈现的是天地间无言的大美,诗人丰富的心识,让平凡变得非凡。 诗人的镜头究竟有何不同?请看两位诗人的问答。 诗人镜头: 陈瑞献摄影作品展 开幕:9月25日(星期五) 下午4时 展出:9月25日至12月30日 上午10时至下午6时 (周一至周五) 地点:陈瑞献艺术馆 460 Sims Avenue (芽笼31巷口) 电话:67440716 天使会跟散步的人耳语 问:这个展览,何以名为“诗人镜头”? ●答:前年,你和深江带北岛到我画室来,当天金华刚好送来另一组照片,我便跟大家分享。北岛看后觉得很有意思,又表示他也一直用傻瓜机在拍照,方向跟我的差不多。我希望他也搞一个摄影展,这真是诗人共同的镜头。后来我读北岛的散文集《失败之书》,里头有一篇写他于1990年代,与西方60年代的“敲打的一代”大诗人金斯堡(A. Ginsberg)在韩国汉城参加世界诗歌大会,常在一起闲逛的情况。他写道:“他拿着微型照相机,像个间谍似的到处偷拍。一会儿对着路人的脚步,一会儿对着树梢的乌鸦,一会儿对着小贩做广告的粘蟑螂的胶纸……”你看金斯堡也是一个样,这就是诗人的镜头。金斯堡很可能用镜头把爱伦坡的《大鸦》从内心带出来,跟树上的乌鸦合一后才按下快门。我在飞禽公园内拍了一只翠羽的鸟,像一块化石,作品题为《看鸟,必须成为静寂的一部分》。我在近距离拍摄它之前,自己先已变成一块石头,因为鸟的敏感,已到了连月色也能让它惊恐的地步。王维诗写道:“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月色虽然像小偷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出没,鸟却惊叫了起来。布列维在《一只鸟的画像》中写道:画一个笼子,去引一只鸟进来。在鸟进笼之时,要“观察那最深的沉静”。所以,诗人的镜头对着鸟,其实要拍的是内心深深的静寂。这一来,一向对外聚焦的镜头,一时也变成可以是先内观而后才向外放,可见这是一个新的探讨态度,一个新的视角,一只新的眼睛。
●问:在菲林时代,你钟意机体小巧的傻瓜机,纯粹留影纪录,用了就送朋友。我还保存你送我的一台口袋型Nikon。其实,台湾联经出版的《陈瑞献寓言》,书中插图可算是你摄影“处女”作品吧?图片下方还印着相机内预设好的日期,印明1994年,何以后来停顿了? ●答:我一向都喜欢摄影,1973年初次出国到巴黎,就拍了数量极多的照片,我用的是一架小型的Rollei 35。我也买了全套的器材,包括灯光与暗房的设备。但后来觉得时间不允许我把全部心思摆在上头,只好把东西送掉。到1994年初我开始到加冷公园禅行,那时胶卷傻瓜机已经问世,又好又方便,就这样开始我的心像拍摄之旅,部分作品出现在联经版的《陈瑞献寓言》,部分刊于陈剑的抒情诗集《无律的季节》内。后来胶卷傻瓜机被数码傻瓜机取代,我误以为技术一定很复杂,一时也没想去尝试,就这样停了下来。凡是物质,我都尽量用最小型,小东西要送走更加容易。你记得我们在威尼斯,为了支持流浪表演艺术家Franko B搞摄影展,我顺手把一架傻瓜机送给他。
●问:你向不为所谓日新月异的“科技”费神的。这回,什么机缘让你拿起一个数码相机? ●答:“科技”日新月异,如果有需要我会学习,如打字、开车,我都学得好。反之,我不想浪费时间,因为这不是我要专注的范围。这是一种选择。2007年我跟庄布忠到波尔多参观酒庄,临走好友郑国杉送来一架Lumix数码傻瓜机,我怕麻烦不接受,在他再三坚持下,只好收下。当晚试用,不用闪光,也能拍出气氛,性能的确很好,就这样一路拍下来。当时我自己也有一架Casio Exilim,两架交替使用。 [FS:PAGE] ●问:你这系列作品里的地理空间和时空交叠,浮现的构图意味,散发着一种精神本质。你手持相机,寻找,或发现,哪个时候哪个状态多些? ●答:我只带着傻瓜机去散步,什么也不找寻,只是等待“天使会跟出去散步的人耳语”。只是把心窗全部打开,让清风随时可以吹进来。说镜头是诗人的第三只眼,意思是说在禅行的诗人念兹在兹,分分秒秒对自己身心与周遭的一切活动的觉知周遍,这时他的眼觉已经是超越肉眼的天眼,不是单方向的看而是全方位的看,看得更广更深更远。心识一因外缘的触动而有感应,便让镜头代天眼去完成捕捉的工作。这状态跟绘画之有郑板桥所分的,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的阶段性,略有不同。它是内外一体的,一次性的,在卡蒂尔-布列森所谓的“决定性的瞬间”,直接捕捉对象,没有手工制造的运作。可以说,每一次按下快门,即是一种顿悟,因此便有你感觉中的构图意味以及一种精神本质。 ●问:那么,在物像前一瞬间,手和心,哪样先跟随着眼睛? ●答:蛋将孵化时,小鸡在卵中啐吮,母鸡同时在卵外啄壳,啐啄同时机缘相投,小鸡瞬间破壳而出。 ●问:镜头和影像之间,纯是你呈现心灵真实接触成果? ●答:镜头既是第三只眼,它就不只是单向向外看,它也同时向内看,或向左右上下看。举个例说,《祭礼》一作显现了泥地上一个小小的,由自然界中的风水创造出来的装置艺术品:数十条长茎芽根,以半弧形作涟漪状,向一个由几片枯叶与一丛青草堆起的浮屠式结构靠拢合围,像在歌咏,也像在赞颂,却都无声无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个景象同时跟我心识中一个浮屠吻合,它即是曾经出现在我冥想中,后来写入我的寓言《起行》的那个浮屠结构。两个浮屠都在向天地间所有的生命致候报平安。这次展出的100帧照片,40多帧是在世界各地拍的,而一半以上则是在本地国家体育馆与室内体育馆之间的一个小范围内拍得,足见一步与千里没有差别,只要用第三只眼看,则小而无内,大而无外。影像、镜头、心灵是成一直线的。 灵犀之花原汁原味显现 ●问:写作和作画比之摄影,前两者于酝酿,主题安排,构图掌握,修改润饰,全权作主。你的摄影作品显然无“雏形”可言。你用的是“傻瓜”数码,又执着于不裁切加工,更不用说那些五花八门的后勤技术。你对所摄的“色调”记忆奇佳,梁金华(早报前摄影主任,现经营一家影像馆)在一篇记述处理你的作品文章里透露,你要求冲印照片都要“原汁原味”? ●答:1981年我到台北中国摄影学会会所拜访郎静山大师,他当年已90岁,还是创作不辍。大师向我解释他的独创“集锦”与“影篆”的拍摄手法与暗房技术。前者是中国画山水精神在摄影中的再现,后者是中国文字的铁线雕在摄影中的立体化。这都需要极大的心思设计、组织与剪裁的功夫。这是郎大师的选择。他以为没有艺术元素的注入摄影只是机械摄影,一张桌子只有在雕工雕花刻果后才从桌子变成艺术品。当代印度首席摄影大师拉古·雷(Raghu Rai)也是我的好友,前年他来新展出,送我一帧他很喜爱的“极富炭笔画味道”的黑白旧德里黄昏市景。他大幅度采用电脑的绘画技术,在作品上修饰增补,以达更有色彩层次与构图震撼力的效果。这是雷大师的选择。他以为这种科技的方便不加以应用是一种损失。但要写作、绘画或雕塑,我会回到书房与画室。我在写作绘画与其他创作媒介多方面的经验与累积,肯定会影响我在镜头中的取景角度,光线的捕捉,色温的掌握等等,但若要我在已完成的摄影作品上再增补修饰,便会影响并改变我所要拍“天地间无言的大美”的立意。那朵小花若改了它的颜色,便切断它跟我心识中的陶渊明、王维、王阳明、华滋华斯、爱默生乃至莉西尔的圣特丽莎的灵犀之花之间的牵连,跟“此中的真意”切断牵连,变成只是一张花的照片,而不是一种灵象。金华很清楚我的要求。 [FS:PAGE] 我看到挂在墙上的 无形的对联 ●问:自然纪实,即使室内景如《哑联》一作,你取角很在意利用当下的自然“光源”带出主体。 ●答:我已经极少或是说不再使用闪光灯了,闪光会把我吓一大跳。傻瓜机的感光度已高到在极低的光源下也能够拍出好作品。《哑联》拍的是正云楼经堂的门窗设计,以自然光源拍才能更清楚看到倒U字形门窗的蒙特里安式的平面化分割,以及均衡的特点。而室内的气氛更有写实派油画的效果,一与前者对比,立刻让我清楚看出窗中有一对没有文字的对联与一纸横披:右边窗中有施工铁架形成的一张椅子形象,立刻在我心中带出索列斯库的一首诗《奇想》,诗写他对着椅子读诗,椅子的位置次序若对,对诗就会有好的反应。左边窗中的施工铁架则形成一张桌子的形象,也带出史蒂文生的《给儿童的诗集》中教导孩子在桌边要有礼貌的句子。我看到挂在墙上的无形的“正襟听诗韵,伏案学礼仪”的一对对联,以及无字的“诗礼传家”的横披,同时也看到苏东坡与佛印禅师在创作哑联的情景。门窗下的两堆长积木,正是文化累积的象征,在积木上边与边沿呈露的金黄暖光,除了清楚界定木条的轮廓,也带来一种严格的立体感。 心识自如 感官互用 创作最彻底的底蕴是由禅修到达自由之境的亲证,心识自如,才能感官互用,媒体互用,不顾一切阻碍,每次转弯,即刻冲上另一段创作的康庄大道。 ——陈瑞献 ●问:我初看你这批数码相机摄影作品,最让我惊喜的是《止水或不可能之建筑》。1977年我为南大诗社编《红树林》,你给我们系列诗作品中,《贝壳村——不可能之建筑》是其中之一。我至今还保留你用六张新加坡贝壳主题设计的原文版面。你的各类型作品间的心念和能量,是链接的? ●答:爱尔兰诺奖现代诗人希尼(S. Heaney)在谈论索列斯库的诗歌时说:艺术家在追求一种形制同时,也具有一种反金科玉律的诉求,那就是“我不遵从”(Non serviam)的态度表现,他们都要去拥抱那不可能的奇异性。蓝波、叶芝、巴斯特纳克、里尔克、史蒂芬斯,他们只注意在他们的蓝色吉他上事物的改变情况,而索列斯库也因为拒绝在共产政权的教条下,做个很合乎理想的“有说服力的会说腹语的娃娃”,而加入那个浪漫的行列。从梁明广编的《南洋商报·文艺》到你编的《红树林》,是新加坡现代主义文学运动的“我不遵从”的历史实况,也是“不可能的建筑”的建筑。而各类型作品间的心念与能量,确是自自然然链接。 《止水或不可能之建筑》摄于杭州西湖西泠印社,它是贝壳村的延伸与变现。西泠印社是印人朝圣的麦加,馆藏丰富首屈一指,从丁敬、黄易、蒋仁、奚冈、陈豫锺、陈鸿寿、赵之琛、钱松八大家到第一任社长吴昌硕的创作,都可以印证希尼所说的,在追求汉印的传统形制同时,一个个都发挥出“我不遵从”的革新精神,而一个个自成家数。这一行列的大印人,个个都创造出一座“不可能的建筑”。 ●问:你有水墨画贾可梅提。人像原型是大摄影家卡蒂尔·布列森拍下这位雕塑大师雨中拉扯陈旧大衣遮头过马路情景。不懂卡蒂尔·布列森或不认识贾可梅提的人,一定对此镜头捕捉有所不解。这张孤独过马路的照片,在他去世一周年才在《五月巴黎》杂志上发表,马上被认为是对贾可梅提“最深刻的写照”。解读四方而来,各有论说。我亲聆听,也读过部分桂香赏析你作品的释义,就好像欣赏你水墨作品上的题词,画作的标题,创作注。一切作品都可言说? ●答:从言说者的立场,一切都可以言说。不可言说意谓说了不一定能说清,或者说清了听者不一定能听懂,因为要说清听懂牵涉到学识、经验以及领悟力,说不清或听不懂,结果等于不可言说。学识首先牵涉到语言,语言只是符号系统,跟它所要指陈的经验是两回事,用语言求取沟通是不得已的事,因为人不能把经验照搬到他人心中。但用语言沟通的最大误区是,人往往将之与经验等同。经验牵涉到直接或间接经验,比如“三昧”谁都会说,其实它是“三摩地”(Samadhi)的音译,也译为“定”,专指一种特殊经验,没有直接亲证,绝不可能理解其真意。学识经验俱有,还得由领悟力来决定理解的深浅。 [FS:PAGE] 但说者要解说,是对创作的一种负责,也是求取传播的尝试以及求得知音的意愿,说者必须概念清楚,语言准确,条理分明。《诗人镜头:陈瑞献摄影展》由方桂香策展。为配合展出出版的近300页摄影作品集也由她编写。这部集子中一帧照片配合一篇赏析,是言说、理解与领悟的实例。这是一项庞大的写作工程,她的敏锐的领悟力,往往使心灵的碰撞发出令人惊喜的火花。 转弯冲上另一康庄大道 ●问:说起我和深江带诗人北岛夜访你。北岛给我来了个电邮。在此我引述他的一段记述:“2007年11月,我到新加坡参加国际文学节。某日夜,我和正镭、深江结伴去拜访陈瑞献先生,那是初次见面。在他的画室,我们一边喝红酒,一边欣赏他新拍的一组照片。他用的是最普通的“傻瓜”数码相机,却拍得不同凡响:光与影、虚与实、全景与细节,构成一张张摄影艺术品,让人惊叹。看来再平凡的东西都有可能被再发现,关键要有一双独特而敏锐的眼睛。”他最后的两句让我联想起当年你独创的纸刻。那是广告用途的黑面纸版作料,经刻剔等技法,白线浮现成图。记得当时的海报用词是“化平凡为不平凡”。你选择表达工具,总是那么自由和不妥协,最一般的也要造化似的使显眉目。什么才是艺术创作最彻底的底蕴? 文接封面 ●答:当初搞纸刻,我发现了一个特点,即是它像是一张摄影的底片:人的瞳孔与毛发都呈白色,脸孔、天空都呈黑色,跟木刻的面貌大部分相反,而且有底片的烟状效果。这个发现让我至为兴奋,便一直向深处挖掘,又得到梁明广的支持鼓励,一张张刊在《南洋商报·咖啡座》与《南洋商报·窗》,张锦忠也在《蕉风》上给我办一个史无前例的“纸上纸刻展”,创作终于有了清楚的眉目。所以,发现那种底片的特点,便是形象思维的转弯,让“平凡”开始起变化,也就可能变出不同的东西。后来,我译波兰诺奖女诗人津玻斯嘉(W. Szymborska),又发现一个转弯的巧合:她写了一首《底片》的诗:“在左边,/更准确地说,/右边/一枝开黑花的白樱桃。”白花变黑,黑树变白,诗中的一切描绘都是相反的,说晚安,更准确地说,是说早安。因为诗人这样的一个转弯,马上使整首诗很不一般,风格突出,趣味盎然。所以,创作最彻底的底蕴是由禅修到达自由之境的亲证,心识自如,才能感官互用,媒体互用,不顾一切阻碍,每次转弯,即刻冲上另一段创作的康庄大道。 摄影已成艺术圈中巨大支柱 ●问:你在1979年于报上发表过一文:《摄影——艺坛新景象》。文章的结句是“这是一个值得刮目的艺术新景色”。Susan Sontag说过:“摄影是当意识想获得某种东西时的理想手臂。”现在,摄影又成了你多元创作的另一只手臂。你怎么看当代的摄影艺术创作景色? ●答:那是30年前发表的一篇文章。在当时,法国艺术馆的主持人便已了解到:缺乏摄影作品的收藏,一家艺术馆是不完整的。正如我在文章的结尾所说:摄影以其思想性,人间趣味以及教人如何关爱的力量,已取得它应得的地位,像今日美国的保罗盖茨(Paul Getty)美术馆,其摄影作品的收藏让人刮目相看。文章也引穆兰(R. Moulin)的话:“当反艺术与非艺术的先知先觉者在前卫艺术圈中利用摄影来兜售,并使他们的‘姿态’与‘行动’具体化之时,摄影作为一种思想意识的革命,逐渐取代艺术作品,并继承由文艺复兴的传统与怀旧化生而来的价值。” 过了30年,由于电脑科技的突飞猛进,让摄影艺术如虎添翼,变现出更令人目眩的景象,派别手法之众多,已是今日艺术圈中一根巨大的支柱。摄影的诞生,原是出于画家的需要,以为存真,起稿,构图的帮助,但它在写真方面的犀利,最终逼使一些画家从写实主义出离,为绘画开辟新蹊径,而创出别的流派。另一方面,它又诱使另一些画家接受挑战,以其更犀利的写实手法,去创造比摄影还要写真的“超写实主义”(Photorealism),亦即“照相写实主义”。为了免去二者的相克,我两种媒体都用,让其相生。Susan Sontag也说:“画家建构,摄影家透露。”两者可以相成。 [FS:PAGE] 陈典琦购藏全部100张作品 ●问:用“傻瓜”来称呼易以使用的相机,傻的不是这个“瓜”吧。这是一个功能完全不傻的傻瓜相机使用最普及时代。这个展览,选在你的艺术馆举行,你个人有些什么期待? ●答:像卡拉OK给人人提供一个当歌唱家的机会,傻瓜机让人人都可以当摄影家。它把这个媒体从一个小众的圈圈中解放出来,它不再让技术性有时反变成一种羁绊,也矫正了镜头不能在心灵的层次看得更广更远更深,而造成摄影作为艺术创作媒介的“近视”。失明摄影家白朗宁(R. Browning)自己设计摄影机,成功拍摄飞行速度最快的蜂鸟,即是得力于器材的自动性。 这次的展出地点选在陈瑞献艺术馆,是因为陈典琦已购藏全部100张作品,同时也把艺术馆的二层楼装修好,要让作品永久陈列馆内,成为组成二楼作品的新元素。我同时也在积极创作其他作品,希望能很好的配合典琦的目标,早日实现艺术馆在二楼的扩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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