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伯杰当年在BBC主持《看的方式》时，曾对电视观众说：“请记住，你是在一个无法与我对话的媒体上，接收着由我控制的影像安排方式与我打算传播的意念。我盼望你会思考我提出的讯息，但是，请对它保持怀疑！” 任何一种观点都不可能面面俱到，任何一个人也不是神圣不可批判的。在这里，我们不是在树立一位权威，请大家带着审视及思考的态度来阅读此文，这也正是刘香成先生的建议之一——打破盲信权威的教育环境与习惯性思考模式的社会环境。 ——记者 图片说穿了是西方语言 记：您对这次参赛照片感觉如何？ 刘：最显著的问题，是大家写图片说明的能力很强。每一张照片都有一句很好的话，好像每张图片都要作个打油诗，打一个说明出来。 图片是一种国际语言。好的新闻图片已经不在乎作者是哪国人，我们不需要认识日文、德文、法文，看了图片就明白。为什么还要把“一首诗”强加到画面上。国内很多摄影记者看事情，不是从画面的角度去等那个瞬间，不是去理解事情本身，而是以文学思想去看，喜欢拍完图片以后写一个说明，这是不可以的！最好的图片说明是没有图片说明。 在新闻内容的选择上，也是文字指导图片，而不是记者自己去选择新闻的重要性。摄影记者应该不断地问自己，这个新闻我为什么要去报道？为什么不去报道？图片说穿了是西方语言。不是说东方人不可以做，但表现方法必须是西方语言，像弹钢琴、拉小提琴，乐器本身是西方的东西，中国人一样可以弹好，但必须进入它的语言。 要了解摄影善于做什么 记：国外很多人将摄影、绘画、文字等手段综合到一起运用，是这样的吗？ 刘：那与摄影是两回事。艺术摄影在西方本身就是比较边缘的东西，主流还是报道摄影。相机能做而其它媒介做不到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刻。 有些人把国画搬到摄影中，这把中国的摄影牵绊了很多年。国画是国画，摄影是摄影。背着相机去黄山、峨嵋山去拍照，这不是摄影！如果这个基本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就很麻烦了。 西方的摄影师，包括很好的广告、人像摄影师，基本训练都来自报道摄影。要把一个模特、一件服装拍得很好，就要找到很适合的表情、时光——那一刹那，这些与报道摄影关系太密切了，没有办法划出来。这就是摄影。摄影人一定要知道摄影是个什么媒介，它善于做什么，不善于做什么。 摄影人应了解摄影以外的东西 记：为什么谈到重大题材没好照片时，媒体强调的是记者的限制太多? 刘：一件事情如半杯水，好记者看到的是那半杯水，想着怎么利用，把它做好。而我们的好多记者只看到自己的半个空杯，觉得受这个或那个限制，其实那半杯水根本没利用好。 记：那么国外的摄影怎么样呢？ 刘 ：国内也有很多人在拍个人题材，拍得也不错，像你们这些摄影专业报刊，应该多介绍他们，少搞一些国外的介绍，那个看起来很累的。 记：但国内很多读者还是很想了解国外的情况。 刘：因为他们看不到国内的介绍。读者看介绍国外的人与事，就像休闲的时候吃瓜子。但如果多介绍些国内的，他们就会觉得有冲击力，他们可以想想周围的题材、周围的生活、周围的人是怎么拍的。 摄影人不应该专门去了解摄影，而应该更多地了解摄影以外的东西，多学习政治、历史等等。搞新闻摄影的，不了解你所处的社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如何去搞新闻摄影呢？如果专就摄影搞摄影的话，会越做越窄的。 记：如何才能做好新闻摄影呢？ 刘：我们的摄影记者，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等着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去拍。但就是告诉他怎么去拍，他也不会去拍的。因为他并没有什么好奇心，没有很深的感情，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要弄清楚一些事情。没有这种欲望，是没有办法把事情做好的。很多事情做好了本身就是一个成功，就会有人抢着登。但这需要很强的自信心。 独立思想很重要 记：有很大一部分摄影师是从获奖中找寻自信心。 刘：这种想法最终会彻底失望的。拍完一组图片很好，到底是自己觉得好，别人觉得好，还是评委觉得好？摄影是一种传讯工具，图片是一种语言，它的观众是大众，不是搞摄影的人。不是让小部分的人来欣赏摄影。所以我鼓励摄影师去做，不要去侃大山。归根结底，摄影没有什么风格。别人给你看这个，你觉得不错；别人给你看另外一种，你觉得也不错，那你的风格在哪里？你的风格要你自己找出来。[FS:PAGE] 中国人很聪明。如果发现独立思想会给自己带来鼓励与成绩，就会独立思想，而不是一窝蜂。 你想不想拍照——为什么拍照 记：国内摄影记者没有把事情弄清楚的原因就是必须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完成报社的工作。 刘：他们没完成自己的工作，而是在敷衍。表面看完成了工作量，其实很无聊的。发生了事件，记者当然要去采访，但到了现场你是为个人去照，还是为交差，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如果你是为个人去照，就会花很多时间去看，去了解，而拍两张就回去交差了。 中国摄影界与出版界 面临的矛盾与危机 刘：我们强调的是中国摄影界与出版界面临的矛盾与危机。 一份大的报纸大约有十几个摄影师，他们的房子、汽车、工资、相机、胶卷等等，全部核算后，再与他们一年发表图片的多少相比较，这样一算，就不如把摄影师全部炒掉，用自由撰稿者。节省的费用，可以付最高的稿酬，买最好的图片，请最好的图片编辑。从经济计算，划得来。我在香港是最早开始卖图片的。世界杯足球赛，《中国青年报》第一家肯出500元买图片，后来这个界线屡次被《南方周末》打破。 南方周末的编辑最初说，我们怎么能为一张图片付这么多钱？我就问，你派记者去巴黎拍照片，记者要坐飞机，要住酒店，要打长途电话、冲胶卷、发传真，这样算下来，需要多少钱！500元钱相对来说是便宜的。 记：这与中国的图片市场不成熟有关系？ 刘：很多东西需要在思维及方式上解围。我们高呼：要与世界接轨，但在这方面不接轨，质量就出不来。 为什么西方最好的摄影记者全部都是自由撰稿人？就是有压力，有竞争，不去吃大锅饭。美国也有大锅饭，但比例很小。 如果他们做得很好的话，就会有很好的报偿。现在好多报纸，用一张图片，还是给三五十元。这是不行的。首先，你不尊重好的摄影图片，不了解好图片的价值在哪里。如果好坏都不分的话，那就没法说了。 摄影人 记：国内的图片编辑做得如何？ 刘：差好远。一个没有受过摄影专业教育的人，让他去当摄影记者，他没有这个文化修养，让他搞得很精通是不可能的。但是黄文、王瑶、刘昕这些受过专门教育的人去当编辑，图片的使用就会改变。 长期以来，报社讨论编报的时候，好象都没有摄影记者参与，要改变这种状态。美联社负责图片的是个副总裁，他真正明白摄影是怎么一回事，又可与其他的副总裁同排并坐，以同样的语言来讨论，摄影就会受重视。 要做到这点，摄影师本身要具备一定的修养。如果搞摄影的人对事情没有自己的看法，又怎么可能与文字编辑进行有意义的商讨？不商讨，人家又怎么会采用你的意见？ 记：现在国内好象还没有几家能够将摄影提高到如此的地位？ 刘：我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要慢慢来。只要做一个成功的模型出来，中国人的模仿能力很高，就会有一大帮人来模仿。从这一方面来讲，我觉得很有希望。所以要改变一些事情，必须去做，去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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