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大师与无名氏的联袂演出（上）

窥淫癖（Voyeurism）一般被看作是贬义词，意味着一种偷偷摸摸地好色的窥视，而非直率的情感表达。这样的欲望有时候是不由自主的，也可能是贪得无厌的。然而这样一种出现在当代视觉文化基点上的现象，由于广告影像的介入，其边界愈发显得模糊不清。我们身处海洋般泛滥的鬼鬼祟祟的色情图像的包围，一些是实际看得到的，一些则是仅仅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中。尽管窥淫癖的理念由来已久，其经典的模式似乎已经令人绝望。当然，其前提是创造一个安全的观看环境。至于看与被看之间的关系，一直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

于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照片，既属于一种窥淫癖，同时也是一种欲望的对象。更为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一种媒介能比照相机在这一领域中发挥出更大的威力。其实摄影的历史在很大一部分空间是靠色情的力量所推动的，或者说至少有色情的暗示在其中。这些影像遍及各种领域和各种身份的艺术家，包括专业的时尚和广告摄影从业者，新闻摄影记者，色情摄影家，自由职业摄影师，甚至业余摄影爱好者等等，甚至可以找到很多无名氏所留下的精彩作品。最早的画面始于1850年代的达盖尔的银版术作品，一直延续至今。一些作品确实是在现场偷拍的，一些则是有意识地构思完成的。然而最终的目的都是对人类欲望的诱惑。窥淫癖也许无罪，那么感谢照相机，这些通过镜头的画面自然更是清白无辜的。

窥淫癖可能就是一种简单的窥视，因为尽管窥视不合法但是却让人兴奋，或者因为窥视的距离产生了安全感，抑或由于视觉的意外性，甚至因为欲望的对象是未知的或者是无法得到的。说到底，窥淫癖最终的欲望释放区域，仅仅局限于视觉而已。对于窥淫的过程来说，不仅仅是替代品和一种序曲，也是其自身的一种终结。观看是一种性的活动，甚至客体并非明显地色情，因为暗示的可能无处不在。

摄影术的诞生，照相机的介入，大大拓宽了窥淫癖的领域。而且，照片为无数人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提供了视觉的盛宴。一个半世纪之后，全新的摄影技术又为这一领域添加了全球的文化色彩。比如窥淫癖摄影真正的可能是在1920年代，得益于小型、高速、便携的35mm相机尤其是以徕卡相机为代表。尽管相对中大画幅座机的清晰度和完美性来说大打折扣，但是这却是窥淫癖照片的现成真实感所需要的。甚至于到了50年代照相机已经变得十分成熟的背景下，窥淫癖的照片反而出现了一种故意模糊、曝光不足、让模特儿有意蓬松头发等可以制造现场效果的拍摄手法。真正完美的清晰的照片只是留给私人侦探作为取证而用了。

我们可以看到，摄影史上的这些偷窥作品，许多都是一流的大师提供给我们的。从亨利·卡蒂尔—布列松（上图）到盖里·维诺格兰德，他们以其敏捷的身手，在街头的舞台上捕捉到了足以让人联想翩翩的精彩画面。这些作品中从表面上显得最为纯净无暇的可以说是多萝西亚·兰格的一双腿的画面，在裙子的遮盖下，只留出小腿肚的部分，出现在1956年旧金山的电车上（下图）。这是一幅很不错的照片，也许不会燃烧起你的任何欲望。然而实际上被摄者是完全无知的，从摄影师的角度，这就是一张典型的偷窥的画面，而且和女性的腿部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