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肯纳的风景（下）

肯纳出生于英国北部的工业区，长大于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因此耳濡目染了曾经恢弘一时的废弃的工业纪念物。 1980 年起他生活在旧金山。尽管他的拍摄遍及全世界，然而不能不说早期的生活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力。但是随着个人生活阅历的日渐丰富，他的这些生活的根的重要性也就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他的风格和他的抱负是匹配的，而且多少年来的融会贯通，锻造了他对多样化风格的兼收并蓄，同时又鹤立鸡群。他并非简单地写实，又不是完全的抽象，他深知写实和抽象之间的关联和差异。而且他一贯坚持的单色调的画面正是保证写实和抽象之间充满张力的重要条件之一。

也许是彩色的画面缺乏单色所具有的尖锐性。黑白胶片与生俱来的天性就是能从世界中剥离有趣的图像。它让我们看到未曾看到的东西，固执地暗示我们在现实中有一种幽灵存在，是我们所无法感知的世界。肯纳懂得如何在这一个层面上构成这些物体之间的关联，对他来说这样一种抽象的单色效果，在他的画面中是至关重要的元素所在。尽管他是一个传统主题的具象摄影家，拍摄风景和建筑，尽管他处于一个后现代摄影艺术的氛围中。其实他所呈现的一种更为高级的传统，只是相对前卫的“守旧”而言。

肯纳的作品在今天的吸引力，从表面上看，包含了这样一些成分：令人愉悦的小尺寸，绅士风度的方形画面，赏心悦目的丰富的影调，以及影调表面棕褐色的光泽，从而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文化品位。从某些方面看，这些画面看上去并非流行，但是具有私密性，似乎围绕着一个具有实验性的房间，就像是人们在图书馆的空间。一些时候让人的感觉是缓慢的，突然间遇到的一幅却可能是给你迅速的一击。尽管这些画面就像是沉重的低音节奏，或者是弥漫在奢华的空气中，然而肯纳的作品完全是属于当代艺术的重镇。尤其是这些作品并非是仅仅是民族主义的，更多地属于意识形态的范畴。

其实布兰特对他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然而肯纳超越了他的高反差的对比，或者他在上个世纪 30 年代对英国工业区的拍摄。但是布兰特的历史感以及心理学的特征，将他和肯纳紧紧相连。比如超现实主义的感觉，通过符号和并置，构成了他们对人道主义和自由的信仰。

肯纳的作品告诉我们，美的照片是如何在恰当的时机中才能完成。他的照片也告诉我们，自然中栖居着多么巨大的诗意，或者说是他的洞察力将其深深地凝聚在一起，从而转换成更大的表现力，更多的热情，更为细腻敏感，因此也更为美丽。他也曾尽可能传递了宏大的观念，通过光线和阴影，通过影调和位置，让它们如精灵般一起默契舞蹈。肯纳小心翼翼地分析这些主题，就像在这一个点上小心翼翼地操纵他的照相机。面对静态的景观，他不仅仅是考虑它们是如何呈现的，而是思考它们曾经的形态。他在追溯一种源头，一种历史的源头，涉及到人类和自然的关系，不仅仅是当下的状态。也许这就是他从英格兰北部工业区所得到了最有价值的遗产。基于这样的原因，他对美国的风景并不太感兴趣，因为美国西部风光对于他来说过于纯净。

我们可以比较这样两幅作品，一幅是《向阿杰致敬》（ 1988 ），一幅是早些的《京都的花园》。两幅景观都是人工创造的，主题的中心都是圆锥体，从布局、设计和空间安排都呈现出缜密的思考，两幅都以传奇的色彩颠覆了最基础的现实世界。然而这些影像躁动不安，就像是一场带来烦乱的视觉，画面中带来了各种元素的冲突和对比，从而在无助的光线中显露出神秘主义的不可思议的氛围。所以从肯纳的立场出发，这些影像既是当代的，也是历史的，对于他来说并不仅仅存在于现在，在不同人的视野中可以折射出不同的过去，甚至唤起人们联想到浪漫主义时代的辉煌。 [FS: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