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托尔达诺的另一种美

菲利普·托尔达诺（ Phillip Toledano ）曾说：“我的兴趣在于人们所定义的美，当我们选来创造我们自身的时候，美永远是一种流行的样式，我们最终是在一种工艺的层面上锻造我们的美，我们又能做出什么的选择呢？美难道是由当代流行文化所构成的？还是由历史决定的？还是由外科医生的手艺所决定？我们是否能够明辨从这一个十年到下一个十年的发展趋向吗，或者美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当我们再造我们自身时，我们还能揭示我们真实的性格，或者我们就完全扔掉身份认证？也许我们所创造的是一种新的美。一种外科手术的混合物，是艺术，还是流行文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莫非又是人类先锋文化的一次演变？”

托尔达诺的这些照片正是希望提出这样的问题，然后留下一些开放的观念，并且是没有答案的思考空间。如果面对他的这一系列作品《美的新类型》匆匆一瞥，跟定是对观众心目中当下流行文化的一种冲击。首先感兴趣的是，身体哪一部分是“真实的”，哪一部分不是。于是记者会问到：“那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施行了什么样的外科手术？为什么他们看上去都那么像？是不是用手术扩张了他们的眼睛？”然而经历了一开始的迷惑之后，更为深入的疑虑又产生了，这也正是摄影家所感兴趣的。

也许这一系列并非仅仅和整容外科有关，是和摄影家开头的陈述中所说的，是关于美的定义有关。我们可能认为美的观念只是我们自身的某种偏爱，但实际上是受到文化发展趋向所限定的，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罢了。某些通过工艺提升的美，也许就会变成怪诞。他的照片正是希望我们注意这样一种盲点。

美是什么？当记者问正在波多黎各家乡度假的托尔达诺，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提醒我们，外科整容手术尽管已经被人们所接受，但是并非所有人能够承担其费用的。但是不远的将来，也许就像是汽车和手机一样被人们所接纳。一旦整容外科在经济上可以被人们所接受，进入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创造出被托尔达诺所描绘的一种新的“流行”，那么在大众文化和整容手术之间，又会有一种新的可能。

摄影家说：“我并不以为这些人的做法是前卫的，实际上却是人类演变的一个过程。我们现在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塑造我们自己。我想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20 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他做舌头穿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完全荒谬的。如今却显得很平常。在 20 年时间里，要想改变自己外观的理念也变得很平常了。而且是否会成为一种很随意的决定，真的是很难说，我也在推测。但是你也许有能力改变自己的肤色，比如这一周变成蓝色。”他的拍摄选择了经典的肖像画风格，黑色的背景和浅色的人物。他的对象是严肃的，似乎看不出太多的面部表情，还有一些人被头发或者织物所环绕，仿佛是面对蒙娜丽莎而非今日的整容手术。

托尔达诺说：“我受到 16 世纪宫廷画派的影响，比如汉斯·霍尔班的《年轻人》。他们所呈现的是非常特殊的美的风格，这是我试图尝试的。我所想表达的另一种类型美，实际上是一种本质上我们所认定的美。比如整容过的鼻子可以考虑为一种古典的鼻子，经过修饰的嘴唇也是一种古典的嘴唇。其实当今的美就是一种流行文化。我只是将古典肖像和现代流行文化结合在一起罢了。”

托尔达诺在拍摄这一系列的同时，还在拍摄他 98 岁的父亲，后者已经去世。这样一种并置，实际上就是一种生和死的并置，并且认识到至少有一种美的标准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改变的，这就是年轻。人们对年轻的表象比如平滑的、健康的以及散发光芒的特征总是认可的，而大部分的整容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托尔达诺的对象也是与此相关的，丰满的嘴唇，高高的颊骨，宽阔的眼距，以及坚实丰满的乳房。但是这些每一类型的特征都被放大之后，就可能走向另一种极端——丑陋，至少是显得不够自然，但是却格外的引人瞩目。

然而托尔达诺带给这些对象的是一种赞同的光芒，比如那些经典的姿势和优雅的环境，在镜头下呈现出温和的氛围。他说：“也许人们面对这样的主题，会认为是一种畸形。这样的理解太简单了，不是我考虑的范围。如果你嘲笑他们，也许实际上是不诚实也是不道德的。”他希望人们进入更为深入的观察。他还说：“这些作品一推出，我就会意识到人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会认为我是在利用这些被摄者。但是我希望人们能够超越最初的本能反应，这样就可能得到更为深入的信息。”既然我们可以重新设计人类的身体，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滥用各种技术，是否会加速我们自身的毁灭？

托尔达诺最后解释说：“作品本身不是说，这些人看上去是疯子，不是这样的。我更感兴趣的是我们所拥有的这些技术，我们有能力去定义什么是美。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所认为的美。我只是提出这样的思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