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碑的迷思

最初的一瞥，莱尼·朗（ Liane Lang ）的照片具有史诗般的景观，画面中的人物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站着或躺着，身边是巨大的纪念碑雕塑，源自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背景。画面中都是些女性，从他们疲惫怠倦或者带着悲伤色彩的情绪上看，分明不是一般的旅游照片。因为尽管旅游者也喜欢在巨大的雕塑前留下自己的身影，但是决不会构成这样一种视觉形态。于是这位在伦敦工作的艺术家朗试图在画面中植入社会主义国家曾经有过的历史记忆，并且以重构的方式，将记忆和场景的关系彻底打乱，或者说形成完全不同的关联形态。

前些日子，朗被邀请到布达佩斯去拍摄这一地区的一个系列作品。由于她以往的全部作品和构思是将人物和风景并置，因此想在一个更大的范围中延伸这样的实践思路。然而这次画面中的模特儿不再是真人，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人偶形象，有预谋地和预先选择的景观并置。她解释说：“照片中实际上没有人物，只有乳胶的雕塑。”至于将非真实的人体和以往的历史的景观并置，只是一种对观念构成的注意，是一种思想意识的冲突，从而产生一种假想，将当今和过去融合在一起。

她是受匈牙利博物馆馆长亚历克萨·奇斯马蒂亚的邀请完成这一系列作品，地点是在布达佩斯郊外的公共空间纪念雕塑公园。问起她第一次遭遇这些雕塑的感觉，回答是既有点迷惑也有点滑稽。这里面既有前苏联的思想体系，也有希腊的神话。而她所精心放置的女性人偶，更添加了画面的荒诞性。

完成这些摄影作品是很辛苦的，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去匈牙利之前，她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人偶的制作，然后在匈牙利还需要花费四个星期的时间完成所有的拍摄。她之所以更多地选择女性模特而非男性，正是想提出一些思考，在这样一个以男性为主导和军事化的国家里所面临的问题。她注意到：“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很少有女性特征的雕塑出现，因此女性的出现很具有独特的寓意。我被邀请的出发点，就是基于这样一种对比：人类渺小的、看上去充满温情的造型和巨大的雕塑所构成的冷漠。

她的作品最主要的特征，也许就是融合了不敬和幽默，从而表达对残酷的权威压力下的忧郁。比如在科苏特（ 1802-1894 ，匈牙利民族解放运动领袖）的雕塑下，一位女性身穿性感的红色丝绸服装，坐在巨大的石头雕塑面前。我们似乎在观看室外的舞台剧，巨大的雕塑和石阶就像是一个宏大的舞台。从希腊悲剧的角度理解，戏剧化的场景总是会对现代当权的傲慢提出质疑。而艺术家所放置的女性形象则是静默的和声，做出自己的回应——对这些冷漠的上帝之神心照不宣的回应。当然，和以往她选择的古希腊的雕塑不同的是，这些雕塑更具有了当代性。

正如朗所描述的：“我希望画面中的意义是渐渐浮现的，而非一目了然的，尽管在这些女性和雕塑之间，的确注入了强烈的社会和政治的倾向。”虽说这只是两种不同的雕塑的并置，只是一种静态的空间。但是艺术家希望能够激发我们的想象，思考历史和记忆中的角色，而非沉默地接受即成事实的现状。我们希望看到的是更多的对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