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莫毅
《此二人》不只关注作品,更关注作品背后的原因,关注不同性格和气质产生的不同结果。《此二人》力求在两个完全不同主题不同语言的作品之间找到连接点,使两个彼此迥异的作品在同一个空间下不仅相得益彰,而且还生发出原本孤立时未曾具有的意义。《此二人》的第四次对象是卢彦鹏和卢彦锦的《山·雾》和《动物》。
(作为亲兄弟的卢彦鹏和卢彦锦,性格、世界观,以至对待摄影的态度都很大不同,将两人的作品脸碰脸的放在一个展厅,或许能让我们在感受作品之外发现一个另生出来的话题,那就是:个人的性格和气质、经历和素养与审美和作品之间的联系。)
对待同一种工具——照相机,哥哥卢彦鹏关注的是人对自然的审美,是借山水抒发内心中诗意的情怀。我从他的其它作品如《记忆– 迷失》、《石头的记忆》,还有他写的诗里、画里都感受到了完全相同的精神。弟弟卢彦锦则对囚闭在铁笼之下的生灵投注了掩盖不住的同情,不仅如此,在他所有的底片中有更多是走路时看见的被压死的狗、猫、老鼠……他不厌其烦一次再次对它们按动快门(注意,不是数码相机)。整理哥哥卢彦鹏的所有照片,我发现他的题材要比弟弟广泛的多,除了创作,他拍摄很多朋友、亲人特别是他的爱人,生活中他是有责任心和看重亲情的人,他会在人际交往中投注热情并且发现之间心动的美感拍摄下来——现在我把它们作为附件摆在了展厅中间。弟弟卢彦锦则又不同,他用照相机关注的对象除了动物,最多的就是他对自己的自拍了。他给我的感觉是精神世界单纯而简单,感情的投射面似乎也很狭窄,但真的窄吗?曾经很长时间,他白天睡觉晚上则在电脑上看社会新闻,我常见他为社会发生的事情震怒和高兴;他每天买报纸并用记号笔覆盖全部章节。看着他标注过的一沓沓络起来的报纸,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忧伤,我觉得那不是他在标注和索引报纸,而是社会上的事件吸引和标注了他!他对人类社会这般情感投入,使我无法认同他精神世界狭窄的说法。希望这个展览可以给对他有兴趣的人开启一扇门。
所谓题材,我认为其因人而生因人不同。题材不过是作者对事物投去的关注或借来还魂的躯壳,寻找它其实很简单,需要的只是你的心明白,干净,真诚。但语言和表现却是要复杂的多的东西。
卢彦鹏早先学画,还很多年迷恋过诗歌。他受环境影响热爱摄影并将其作为主业已经有几年,但对照相机和相应技术却没任何兴趣。然而为做出影像上微妙的层次和气息,他会在暗房里连续几天呆到深夜,他许多照片的放大曝光要几十分钟,有的显影更超出正常很多倍,他就像一个巫师在红灯下守候和摆弄着每一张泡在药液里的相纸。他还会研究符合作品的最好装裱方式,即使在贫穷的时候也努力将最后的传达做到最好。题材对他不是问题,就像每一个汉字都能进入歌词。怎么拍,用什么相机他都不在乎,他的创作似乎是从拿到底片开始,不知道这是过去画画还是他的摄影观带来的影响。梦幻、知性、唯美、诗意、精致是他很多作品中共有的气质。
卢彦锦15岁就到了北京,并有四年的时间专门给艺术家荣荣洗照片。他也在那段时间自己拍摄了大量照片,看过那些照片的人都认为他在摄影上特别有才华,鼓励他的人非常多。但意外甚至遗憾的是他至今也没有在这方面多付出努力。与今天年轻人理想中买房买车的欲望不同,他的行为和头脑完全没有一点功利和理性的影子。他不把照片当成事儿,他按动快门似乎只为了表示他的关注,尤其他对路边死去的动物拍摄时,照相机就更像是从他心里伸出来的一只抚摸并兼呼喊的手。拍完也就完了,他不再想别的(比如发表和卖钱)——就像抚摸和呼喊已经过去,没有必要提起和告知什么了。他甚至能把那几年拍摄的所有底片都扔到了垃圾箱里。
兄弟俩的摄影,一个唯美、诗意、精致;一个粗矿、感性、直接。一个认真的看待作品最后的语言呈现,一个把按完快门当作语言表达的最后终结。真是太不相同了!
语言的使用和获得一定会受到题材、方法、经验和训练的决定性影像,但我更相信语言的不同最最根底的还是人心的不同。语言是人内心声音的外化形态,声音的性质和强度自己找到不同的出口和外化的方式。是心决定了语言而语言又绑定了内容。这正是我想借他们兄弟俩在人的不同上,来说作品的所以不同。希望这个展览能让观众循着作品的语言看见“作品”,也能因为我对他们的介绍而分析和了解其所以。
我没有更细微更深入地把兄弟俩的作品和他们自身做更多分析,也没有对作品的语言进行解读,因为我也想学卢彦锦只把“照相机”对准感动自己的事物按下快门就走——我的镜头和聚焦点已经代表了我的关注和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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