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评论家总拿风光摄影的不具备干预现实的社会性意义说事,其实如同我们不能拿纪实摄影的画面往往不具备特别高的光影艺术性说事一样。这如同要相爱的人儿原本是不需要理由的,而要分离的怨侣却可以找出形形色色的借口。我们不能和围棋队员比足球,和足球队员比围棋。风光摄影与纪实摄影原本应该有不同的评价体系和标准,而不应该相互揪住对方的短处掐架。
"既有鲜明的差别,又相互支撑" -----评四川风光摄影群体
我经常想,作为一个风光摄影家,仅仅靠学识才华显然是不够的,仅仅靠辛劳和技术也显然是不够的,还要靠上帝对你附耳的悄悄话! 相当一个时期以来,中国的风光摄影陷入这样一个怪圈,一方面是风光摄影的队伍非常庞大还有越来越众的趋势,而且中国的风光摄影深得人心,很受各界受众的青睐,在各种摄影赛事中展现了强大的实力,高端人才和优秀作品层出不穷。前阵子,在丽水的14届国际摄影艺术评比中,我见证了中国摄影人参赛作品中风光类作品的众多和优异,许多中外评委都认为,中国摄影人在风光摄影类赛事上确实有优势;另一方面,中国关于风光摄影的理论研究成果和评论文章少之又少。近年来不少摄影评论家都对中国的风光摄影进行了清算式的批评和盘点。这些批评不仅没有从本质上促进中国风光摄影的观念进步和作品提升,反而弄得一些风光摄影人视听含混,思维茫然,大有不知路在何方之困? 其实,艺术是属于个人的。美国摄影家安塞尔•亚当斯就说过这样的话:"我的世界,是个安逸、美丽的世界。我信奉美。我信奉磐石、流水、空气、泥土、人,以及人的未来,人的命运。"我们一般人都知道安塞尔•亚当斯的杰出,却不知道他与同时期的美国其他摄影家相比会是那样另类,从而显得独树一帜、卓尔不群。 因此,我想借用谈论几位当代四川风光摄影名家作品之际,表达我对中国风光摄影的思考。
一 众所周知,四川是中国的风光摄影大省,我以为与之接近的仅仅有浙江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四川风光摄影代表中国当下的最高水准。它不仅有王达军,王建军,王邦才,田捷砚,吕玲珑,李正茂、李建、罗红、郭际、袁学军、梁江川等一线好手,而且有为数众多的风光摄影发烧友。他们的作品在国际国内比赛中多有斩获,而且传播广泛,深受业界好评。许多名家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摄影艺术风格,不少人都位居中国二十世纪后期中国西部风光人文摄影具有代表性的摄影家之一。 四川籍风光摄影家作品,尽得中国西部之美,大气苍茫,气象万千。中国西部既有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和世界海拔最高湖纳木错,又有一望无际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散落在西部的明珠----祁连山草原、那曲高寒草原、川西高寒草原、伊犁草原等诸多草原,无数美妙的河谷都卓尔不群,逶迤千里,生机无限,黄土高原上沟壑纵横,放牧牛羊的汉子信天游苍凉豪迈。中华民族的两条母亲河长江和黄河都起源于此。丰富多样的地形地貌,差异巨大的气候特征,以及居住在这里的各民族人民丰富多彩的生活民俗,构成了西部地区独特神奇的风景画卷。 四川作为西部最为成熟的人文中心,也是辐射整个西部旅游的策源地,以成都为核心的旅游集散地,可以联通西藏、云南、贵州、重庆,辐射新疆、青海、陕西、宁夏等地。四川摄影人外得地利之便捷,恰逢中国人已然解决温饱,逐步富裕之天时。内得川人"好游览、重消遣,玩心大"地域文化之传承。有样学样,见贤思齐,相互影响,蔚成风气。这可以说是四川风光摄影蓬勃发展的"天时地利和人和"。四川风光摄影的领军人物层出不穷,各有各的"高招",他们在创作上坚持"耻与人同、耻与己同",以体现鲜明的个人审美观和艺术人格。 王达军作为四川风光摄影群体的领军人物,20多年来不断在向受众奉献一个个佳景荟萃的旷世胜地和一处处纤尘未染的纯净世界。他在天籁与心弦之音萦回婉转呼应之际,将那么多的"人间仙境"向公众传播,每次呈现都如诗如画,似梦似幻。 王建军追求浩大和深远,无法表达的空寂和辽阔组成的宁静中又分明埋藏在激情和火热,恰如那遥远的珠穆朗玛峰上夕阳投射的火烧云一般,照明我们旅程所有的黯然,引领我们向更遥远的神秘境界跋涉。 王邦才视角是贴近和拉近,他在感受自然的造型鬼斧神工色彩诡异斑驳的同时,是将自己融化在不断逼近的景致和情致之中,传递出减之再减的纯粹和干净。 田捷砚的航拍是在捕捉地球的表情,只不过这些集纳到的表情有着他鲜明的个人印记:要么色彩规整,要么线条划一,要么一笔通天外,要么一抹分碧绿。 吕玲珑在探询我们人类的神秘家园,这些不能一概而论的影像不仅仅是在呈现我们的未知未觉未慧未悟之境,其实也是在勾画我们精神深处的熟悉熟知熟络熟稔之路。 李正茂的特点是平视远方,倾听水天结合处的声音,感受海平线的律动。视阈开阔,景致恒定。既得中国山水画的"深远、平远、高远"三远之境,又有现代影像的逼人质感。, 李建的风格是对土地的深情凝视,群山,戈壁、沙漠都在他的镜头中都演变成宁静的女人,温情而娴静,丰饶而神秘。 罗红的非洲动物影像其实是在讴歌阿非利加洲的阳光和诗篇,在这个我们人类起源和文明孕育的古老而又灼热的土地上,动物依然是主人,它们野性盎然,无拘无束,自生自灭,恩爱情仇,痛快淋漓地享受生命。 郭际的风格云天浩荡,如梦如幻。犹如张大千的泼彩之巨之异,宛若天人游戏,大有打通天地时空,化巨大浩淼于一握的从容,淡定。 袁学军是用油画的笔触在传播影像,自然抽象成图案和几何构成,光影有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视觉幻影。 梁江川吟出的是生命之歌。茫茫水天中、皑皑冰雪上、白天鹅在演奏着生命的乐章,高雅优柔。风景成为生命的舞台,生命成为风景中的精灵。梁氏风光其实就是光影构成的水墨画卷。 一个优秀的人才集群的成长和该地域的历史文化环境有关,更和当下的社会、经济、人文生态有关。四川风光摄影高端人才群体的出现,有方方面面的成因,其中与四川摄影家协会的工作显然是分不开的。当下这批以王建军为代表的四川风光摄影群体,在表现自然美的同时,也是在讴歌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他们有力地构建着中国当代丰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生活,传播着中国艺术家的东方气质和视觉形象。
二 长久以来,有一种观点我不敢苟同。 这种观点认为:"风光摄影更多的是一种技术层面的修炼和考量,风光摄影人往往只关注器材与技术的进步和革新,而这种技与术层面的修为原本完全没有什么精神含量,也缺乏艺术的人文意义。" 这种将技与术割裂的思维是无视我们人类几千年以来的将技术视为艺术之根本的文化传统。试想有那一种艺术不需要熟练的技术和技法的支撑和依托?所有的音乐演奏?所有的文学写作?所有的美术创作?都既有工具的娴熟使用的训练,也有对技法很多年的修炼。技术应该是艺术创作之基,也是艺术创作之母。 针对摄影而言,没有任何一种艺术比之摄影对技术和器材更倚重的了。摄影器材一直都是人类科技与发明的结晶,摄影在挖掘、推动、延伸人类的视觉表达和视觉记忆、视觉感受等方面不断突破创新,形成了一套以影像为主体介质的现代视觉传播体系,这一直被看作是人类现代文明的升华。 摄影艺术要求创作者是用智慧、感情、胆识来操作摄影器材,它超越了纯粹的记录功能,追求摄影者对拍摄客体的观察和感悟,寻求一种突发性瞬间所引发的创作主体与客体的交汇和融合。因此,摄影要求摄影者对于摄影艺术语言与手段的有效应用,远远超越摄影器材的单纯操作与运用的层面。 四川风光摄影群体将这种追求与修为在山水间发挥到了极致! 正如美国麻省的学者和艺术策展人威廉•当斯曾经说过:"艺术难以说成是一种方法和步骤,它应该当作是气质、品味和感情。在一个艺术家的手里,有效地扩展摄影作品的精神内涵有赖于摄影者个人的意愿、不懈的探寻以至长年的累积与实践。" 许多评论家总拿风光摄影的不具备干预现实的社会性意义说事,其实如同我们不能拿纪实摄影的画面往往不具备特别高的光影艺术性说事一样。这如同要相爱的人儿原本是不需要理由的,而要分离的怨侣却可以找出形形色色的借口。 我们不能和围棋队员比足球,和足球队员比围棋。风光摄影与纪实摄影原本应该有不同的评价体系和标准,而不应该相互揪住对方的短处掐架。风光摄影艺术的特质就是要求画面效果要具有超常的艺术性才可以吸引人、感染人,而这必须建立在摄影师对照相器材和技术手法不断的更新和修炼,这样有可能真正步入风光摄影艺术的殿堂。可是,仅仅有器材和技术显然是不够的,它会让你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行里行外都不是,因为风光摄影它我们人类的所有艺术门类一样都还需要有创作者的文化积淀和自己独特的艺术人格的不断磨砺和生成。 知名风光摄影师李元说过:"风光摄影作品的创新性和原创性不论在任何一种艺术媒体里,我们也必须认识到它的特性和局限。风光摄影所包含的题材使得它和以人文社会为题材的摄影有相当的区别。对于很多摄影者和欣赏者来说,风光摄影似乎缺乏所谓‘人性的趣味'和多变的题材。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题材,我们必须认识到作品的创新性和原创性。" 我理解,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谁也别想教鸟飞翔,教鱼游泳"。风光摄影之美就是教育受众爱世界爱自然爱生命的,如同纪实摄影的价值就是让我们知道现实的严峻和真实,从而理性从容。如果说风光摄影让我们仰望蓝天、凝视远方、寄情于山水的话,纪实摄影则是教育我们面对现实,保持清醒,走好自己的路的。如同粮食是充饥的,水是解渴的,它们的功用不同,可是都为人体提供不同的养分,满足我们不同的需求,离开谁都不行! 理解了这个道理,我们不仅应该欣赏四川风光摄影群体的所作所为,更应该祝福他们干得更精彩,把风光摄影创作搞得更理直气壮,扬眉吐气!
三 1921年卡夫卡谈照片的观点至今还是值得我们思索:"照片使我们的眼睛只注意于表面的东西而己;基于这个理由,照片使得原本隐晦的生命更加模糊,生命透过物件的轮廓,闪烁着一丝无力的微光,有如一场光影变化的嬉戏,即使以最敏锐的透镜也无法捕捉住它。人必须凭他的感觉去摸索生命。" 刚刚170多年的摄影在我们人类的源远流长的艺术长河中是非常稚嫩的一朵浪花。摄影的两种基本功能是记录我们人类可以感受的客观世界,在这种记录中同时表达记录者的情感、观点和价值判断等主观世界。摄影的发展造成这两种基本功能有分崩离析的趋势,其实这十分可惜,也值得我们反思! 假如摄影仅仅是记录的工具,那照相机就与录音笔没有任何不同,其实我们知道,事实不是那样,这也不是我们人类的希望。所以在强调摄影的基本功能是记录时,一定不要陷入工具论的陷阱。要知道,照相机是工具,可是摄影不是,照片更不是,那是我们追求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打通的艺术结晶。但是,在强调摄影是艺术的时候,也不应该肆意改变我们镜头前可以遭遇的一切景象,因为摄影的所有表达和价值都寄生在这些记录的客观性之中。 所以,摄影可能的突破是寻求两者之间的平衡与最大化的倾斜下的平衡。 四川风光摄影群体的所有作品用三句话可以归纳,一种是寻求记录一种特别宏大、遥远、罕见、难得的场景,为无法抵达的人提供全新的视觉体验。一种是用全新的角度观看,譬如航拍,把大地变成线条图案,把群山变成沙盘景观。一种运用摄影镜头成像有别于人的肉眼视觉观看差异化,放大和显现景观局部细节的质感。 三种类型被归纳为"超大场景+放大细节"的风光模式,这背后的信息价值是,找寻别人无法到达的所在,其实也是在寻找相对的未知境地和奇异景观。 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别人无法模仿,而自己一直在超越。也就是我理解,时下评论界对国内的风光摄影颇有微词的原因。相对而言衡量一切艺术都可以用有没有创新,是不是能带给我们新的艺术启示和新的文化参照来判断。摄影是现代人认识和表达对这个世界感受很好的工具。我们每个人在表达对世界观看的同时,也在分享着别人独特的观看。我们眼里的世界,因摄影而丰富,也因摄影而独特。 从这个要求来看,我们的摄影也好风光摄影也罢,还应该有许多可能。摄影作品的价值应该包括三个层面:一、精益求精的技术;二 独特的个人观看和表达; 三 全新的文化传播和情感输出。我经常想,我们中国的风光摄影还很需要拍摄那种我们司空见惯的景致,初看很平常,经过摄影的独特表达,细看很有味道,随着岁月的逝去,让人牢记在心里的摄影作品。 从这个期盼讲,我希望四川风光摄影群体能带头出新,走出目前国内风光摄影思维趋同,拍摄有模式化的"瓶颈"阶段。
四 回过头来看,看摄影史上的安塞尔•亚当斯和爱德华•韦斯顿,其实,他们不仅是在当时那个时期,众多的摄影家关注社会现实时,他们钟情自然,也不仅是首创了属于他们的摄影技法,当然这些都很重要,因为没有这些,他们也无法在史册上立足。他们更为重要的是建立了富有鲜明个人特色的摄影语言,而且两个好朋友之间,这语言竟然有着鲜明的差别,又相互支撑! 一个伟大的时代,必须要有这种"既有鲜明的差别,又相互支撑"艺术思维、艺术形式和艺术风格,而且越多越好,那才是伟大的文艺复兴时代!"四川风光摄影群体"是我写作此文的一个临时命名,其实概念不重要,重要的是群体内要有这样的内涵和精神! 摄影史170年,在摄影的空间性上已经做出了不少实践,也出了不少作品,在摄影的时间性上做出的努力还远远不够。把摄影定义为光线描绘的艺术是太过传统了,还是应该把摄影定义为空间性和时间性复合的切片艺术更有助于摄影的发展。在寻求摄影的时间性突破方面,风光摄影应该有所作为,四川风光摄影群体应该当仁不让,一马当先! 原本是一个捧场的文本,让我固执地弄成了一个较真的评论,在这个真正的艺术批评极度稀缺的时代,我希望四川摄影界能胸怀百川,察纳不恭之言语,若是,则幸甚矣。
2011年9月29日于不不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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