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普——偏执狂还是艺术家？

 神圣的诗歌是沉默的天鹅，在寒冷的水中永远沉默。

——（匈牙利）桑德·维奥雷斯（Sandor Weores）

乔吉莱·帕普（Gergely Papp，1922—2000）出生于匈牙利东部的一个农庄，家境贫寒。他的哥哥在1938年教会他摄影，于是他一直拍摄到1963年，但是仅仅留下了大约200张负片。他的拍摄动机也很简单，仅仅就是为了给村人留影。他没有看过其他任何人拍摄的照片，他对艺术至少也不感兴趣，他只是生活在自己内心与世隔绝的孤寂中。

由于诵读困难，他没有读完初中。加上一些智障的原因，他的智商只停留在10到12岁之间。他甚至还有一些偏执狂，混杂着迫害症，妄想症，而且好斗。这一切从他的视觉语言中也可以得知一二。由于这一切所导致的视觉空间障碍，也影响了他的艺术感知力的发展。

然而他一半的照片令人感到惊讶。至少他完全缺乏天赋，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创造力，没有提炼的能力，也没有任何审美的意象，也不用说自我表达的欲望。他无法从光学的角度去发现真实的力量，然而他却从现实中直接将真实放入了照片。于是，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作品也就诞生了。

我们一般所理解的艺术创造是这样的：完全是独立的个体，诞生于天才，个人的创造力，有着传统的经验，一方面是个人风格的体现和折射出时代的风范，另一方面必须有独特的表现语言。当然，灵感是不可或缺的。艺术家往往祈求上苍，于是最终就是上帝的创意搭档。于是具有神秘力量的艺术作品，包括了个人风格、时代风范，也还必须有神灵的特征，或者说，这是最为基础的。这样一些综合因素加在一起，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就更具神秘意味了。

然而我们又似乎发现，上帝的艺术不需要任何的专业知识，甚至艺术家本身就是偏执狂。然而如帕普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在艺术史上也许仅仅可以找出另两个相似的例子，一个是匈牙利画家帝瓦达·琼特瓦里（Tivadar Csontvary，1853—1919），另外一个就是法国摄影家尤金·阿杰（Eugene Atget）。只是后者的相似性似乎弱了些。

于是我们面对帕普的这些看似笨拙的画面时，却感受到一种格外的纯净感，或者说有一种让人兴奋的刺激。那些乡下人简单到极点的瞬间，似乎隐含着超现实主义的玄机，带着夸张的几何构成，而非人类真实状态的简单写照。这样一些诗意淡化的照片也许还成为一种象征符号，以冷静的神态俯视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这些照片中蕴藏着许多悖论，既是自然主义的，又是构成主义的；既是浅显的，又是形而上的；即是象征性的，又是抽象的；于是就像是冷漠中的燃烧，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果想用一个词来描绘，那么最为恰当的就是“实验性的古典主义”（Experimental Classicism）。也就是说，这些照片既具有莫测的实验性成分，又延续了传统并且可以成为永恒的东西。

这样的一种审美的风格既不是美的，也不是善的，只是浓缩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圆满，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