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德夫妇的《皮影戏》

定居巴黎的摄影家菲利普和塞萨尔·雅德（Philippe and Cesarie Yard）最新的作品，呈现出一种富丽而厚实的影调，同时也有着不可言说的哀愁。这对夫妻联手拍摄同样的主题，让观众直面生存与不可避免的死亡之宿命的对抗。画面中不乏优雅的细节和神秘的光影，却将死亡的凶兆深深地隐藏在了影像的后面。

作品都是以两两连贯的方式展示，同时也以象征性的方式暗示他们不同寻常的紧密关联。的确，他们两人已经有了十七年的合作经历，尤其是塞萨尔在七岁时就已经认识了菲利普。他们如今使用同样的相机，同样的器材，很少各自为阵地拍摄。

塞萨尔这样说：“我们两人紧密关联，我们从未相互离开，生活在一起就像是双胞胎。我们工作的方式就是相互之间成为镜面。所以作品的两两展示，也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是不可分割的两部分，就像是我们的关联一样。”

这样的合作真的是不可思议的，尤其是借助同样的摄影技巧和观念进行直接的交流。通过摄影的语言，不断探索情感世界的深度和广度，同时也让观众进入他们的内心世界，超越了文字和语言的交流。

夫妻或情侣之间的互相拍摄有着悠久的传统。从爱德华·韦斯顿到罗伯特·梅普尔索普，他们所拍摄的情人的手上几乎也都有一台照相机，让影像在相互之间的情感世界里纵横驰骋。如今的互联网上更是不乏这样的相互关联的拍摄空间。但是雅德夫妇的实践却是完全不同的，充满了新鲜的活力。和相互之间的对拍不同的是，他们将镜头向外延伸，以性格化的方式讲述两人的生活故事，并且尽可能在一定的深度空间形成关联。

我们在这里看到的，是他们作品第一卷的部分（2004—2011），也是他们还在继续进行的《皮影戏》的一部分。塞萨尔这样说：“这不是一个主题，而是一个可以无尽探索的叙事体，是我们通过不同个性的创造空间。也许可以将其看作为一种幻想的空间。这里所展现的就像是画布上的故事，我们的童年、乡愁，梦幻和恐惧。我们试图去揭开神话的面纱，或者发现想象的神奇，让人联想到去参加一场化妆舞会的渴望，从而以虚构的方式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个性化的空间让我们成为情感挣扎的演员……”

这些画面都从不同的角度讲述了雅德自身的故事，融合了同一种感觉，但是有点是真实的，有的是虚构的，或者如同塞萨尔所说的“诗意的唤起”。比如年轻女孩卡亚的画面，传递的是一种青春期女性的情感世界。“她从许多方面让我回忆自己，因此从某种意义上看，就是我的自传体。”

然而雅德的影像更多地传递着死亡的信息，让我们对自身的生存产生多样的联想。也许是因为雅德的双联片是如此的紧密构成，影像间不可避免地带来一种真实的联想——一个人会先离去的可能。我们从理智上都知道这是真实的，但是除非你非常紧密地进入这样的状态，否则你很难理解你自己生活中的伙伴离去的体验。雅德的影像正是以这样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进入了黑暗的底层，让你想象一旦失去伴侣的哀伤。而就摄影家所说，《皮影戏》的标题，也是来自传统的中国，因此具有某种神秘的象征意味。

说到皮影戏的起源，传说两千多年前，汉武帝爱妃李夫人染疾故去，武帝思念心切神情恍惚，终日不理朝政。大臣李少翁一日出门，路遇孩童手拿布娃娃玩耍，影子倒映于地栩栩如生。李少翁心中一动，用棉帛裁成李夫人影像，涂上色彩，并在手脚处装上木杆。入夜围方帷，张灯烛，恭请皇帝端坐帐中观看。武帝看罢龙颜大悦，就此爱不释手。中国的皮影戏就是这样使用木偶的方式，以投影的方式讲述人们和命运抗争的故事。而观看者看到的只是墙上的投影，因此总是保持的距离，构成了和现实无法亲近的可能。

这样的表现方式引出的关注焦点，就是摄影家在背后所隐藏的思考：艺术即便不具备持久的力量，至少也可以给人类脆弱的精神状态带来某种安慰，包括对死亡的恐惧？艺术家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都希望让艺术成为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即便是如同皮影，让皮革投影在墙上？正如摄影家所说：我们越是往下挖掘，就发现越是黑暗，就像是我们生活进程的一部分，一直到真实的幻灭。

的确，黑暗和幻灭一直渗透在这些影像中，然而却是那么的感性和美丽——那些性感和美丽其实是在黑暗的包围之中，因此显得愈发感人。这也象征着他们通过摄影以无畏的勇气探索死亡的恐惧，似乎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灯，抵抗着悲伤和死亡的入侵。在这些直面生活的光芒背后，美丽，也充满失落。

两个人都是自学摄影，拍摄过程没有一定的规律，有时候事先会有计划，有时候听其自然。两个人的作品放置时或左或右，但是有一点区别：菲利普总是使用人工光源，塞萨尔总是使用自然光——成为可以辨别的唯一因素。

除了这一私人的系列之外，他们还联手拍摄时尚作品。比如他们合作拍摄了《Another》杂志2009春夏刊，雅米·波切特（Jamie Bochert）担任主演。两位摄影师完美地借用了光线来衬托服饰的精彩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