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萨尔加多作品
一句话,一辈子
快拍:不管是萨尔加多的《劳动者》,还是您的《大眼睛》,都是很难超越的经典影像,但您依然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影像题材?
解海龙:对,你看准了。我开始搞摄影的时候没想当什么出名的人,我就是一个摄影发烧友,正如现在的一大批的快拍小友。我也获奖,我也出名。但在受到某种感染,有所触动的时候,我有自己的思想,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事。干事的时候我也知道得与失,这时我需要鼓励,我也确实得到了鼓励。比如说,“挖一口深井,不见水不罢休。”
快拍:经常听您提到这句话,是谁说的?
解海龙:是一位摄影作家韩子善老师说的。这也就更奠定了我的信念,这事值得做!今天不吃饭,明天不喝水,今天走三十里地,明天被人打骂,这些我都能挨。因为这句话给我支撑!我不懈地努力,当办成这件事的时候,它竟然得到了小平同志的认可。这证明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我又是一个极大的鼓励。当然,对那些反对者是一个回击。

1991.4 安徽 金寨 小光头(解海龙的男一号)

1991.4 河南 新县 大鼻涕(解海龙的男二号)
快拍:昨天看您放的那些片子,您一直在做回访,一直在完善这个影像工程。
解海龙:这么多年来,很多人跟我说,海龙你拍了大眼睛,成功了。其实我是整个一体系,不是一双大眼睛,是无数双大眼睛。我坚持了,我觉得无愧于心。曾经很多人反对我,很多议论,甚至还打我,很多时候心里挺难受的。但是最终我告诉你,他打我打错了。这就是时代,这就是变革,变革过程中观念的冲击。所以我的经历挺简单,但富有代表性。

“大眼睛”、“小光头”和“大鼻涕”长大后留影(解海龙镜头下的三个主角)
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司机
快拍:我觉得这种坚持最难,就像傅老师的那棵树。
解海龙:对,拥军真的是我特别好的一个朋友。他比我小十几岁。他和我一样的地方可能就是追求。他和我接触的时候,就那一瞬间,他就想说,我也想当解海龙这样的记者。其实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司机,但他追求了。他这种追求远远超过我。他付出的努力也远远超过我,我去喝酒聊天的时候,他正在努力,一步步。当他在新的台阶上取得成绩的时候让我震惊。荷赛是什么?是多少中国摄影师的梦想和追求!他成功了,我真的打心眼里高兴。不是羡慕、嫉妒、恨呀!我的朋友拥军喜欢摄影,结果噌噌噌就被世界认可了。回去我就分析,他为什么成功。如果我连分析都不分析,那我就不可能成功。
快拍:您不已经成功了?
解海龙:我也可能再次成功。
快拍:如果再次成功,那会是什么?是出作品,拿奖,或是又一个工程的诞生?
解海龙:我发现你有点刻薄,但这些问题都挺好。其实这些我都经历了。初学摄影、作品获奖、被国家认可。那么接下来呢,我的奋斗目标是什么?这不是一个奖项的问题。艾,你是录音吗?
快拍:怎么了?
解海龙:你光听不录音,我不是白讲了?
快拍:呵呵,录音的。
和解海龙打钩钩的小女孩儿,说长大后想当医生的理想 
和解海龙打钩钩的小女孩儿长大了,读了博士在北京工作
帮助人就是成功
解海龙:大眼睛,我成功了,下面的路怎么走?很多人都说,你还能拍出来什么?你看多怪,没出作品的时候,大家没说,你怎么不出好作品啊!但出了好作品后,大家说,你还能出好作品吗?你说,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但我知道,这说明社会对我要求高了,大家渴望我再出一张能够震惊社会的作品。要是在三年前,我会说,你什么意思?你怎么不问问别人,不问问你自己啊?你们也可以出好作品啊!这两年,尤其是这一年,我只追求,我的影像能为社会办点什么?我拍一个人就能帮助一个人,这就是追求。
当我和世界上最有名的玛格南图片社的几个著名摄影家在一起PK的时候,我依然坚持这个追求。我到农村,到那些孩子家里,帮他解决实际问题。让他从没钱上学到有钱上学。我也没得到答案。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什么叫成功,什么叫不成功。我觉得我能帮助他们,就是成功。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你爱和我比什么就比什么。这就是我的理念,我的主题,我的思想或者说目标。傅拥军就是在这么做。
曾经和解海龙打架不让他拍照的老师
快拍小友真不错!
快拍:快拍快拍网有一个“公益快拍”栏目就提倡“拍张照片帮助一个人”,版权是谁的?谁Copy谁?
解海龙: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想按这个思路走,管他谁Copy谁。回过话题,我就说杭州。杭州有这么一个快拍小友的群体,确实是走到前头。
快拍:可能他们无法关注一些重大题材,只是撷取一些生活细节?
解海龙:我觉得一个社会的基础就是群众。快拍小友恰恰顺应这个时代,应运而生了。当这些草根群众喜欢摄影,具备了我们的基本技能,再把它们的注意力或者焦点对准社会关注的问题时,他所表现的就是六个字:真善美,假恶丑,这是最基本的。所以我觉得这个基础特别好,快拍小友真不错!
我就是解海龙!
快拍:现在讲课交流很忙吧?
解海龙:现在我能自由掌控了,退休了。去年还不行,协会的一些活动需要参加。现在是三天去一个地方,一个月去8个地方。但是我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绝对不会说,我是谁谁谁。我就是解海龙!我就把“解海龙”这三个字化成公益。认这三个字,你就相信我,给他帮助。这样的事,我一个一个在做,挺好的。
采访后记:
解海龙来杭州的前一天在淮北讲课。那天晚上,平均年龄50多岁的40多位摄影界朋友争相一一敬酒。解海龙甚至都来不及举筷吃菜。敬酒喝酒,是朋友间表达真诚与善意的最简单方式。中午到杭州后的第一站是报社附近的饭店,简单的几个菜。解海龙说:这是他两三年来难得吃得轻松舒坦的一顿饭。
午饭后,解海龙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去酒店,他让我们载着行李直接去会场。他面露难色地告诉我们,昨天淮北的摄影朋友带他去了一个拍片的好地方,有他一直想拍的劳动者影像。但是事先已答应杭州,不能失约。唯一的办法就是乘坐当晚22时的火车返程,第二天早上9点回到徐州,高铁3个小时就能到的路程,慢车则需要11个小时。车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话题转移到15年前解海龙第一次碰到傅拥军的情景。
1999年,刚刚获得全国十佳新闻摄影记者的解海龙受邀到龙游文化局举办摄影讲座,当天晚上11点到萧山机场,负责接机的文化馆司机就刚刚喜欢摄影的傅拥军。山路颠簸,11点出发,直到次日凌晨3点才到达龙游。一路上,傅拥军一边开车一边缠着解海龙问了一大堆摄影问题,直到后座上的解海龙酣然入梦……
20分钟后到达浙江图书馆会场时,正在进行“快拍它”的颁奖。因为在场外等候,错过了快拍小友徐一飞那句经典的“意料之中”。然而即便这一小会,解海龙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墙壁上的照片。他认认真真绕着外墙走了一圈。进场的时候,五六百号快拍小友们用热烈的掌声、快门声向这位皮肤黝黑、朴实亲切的摄影家表示敬意。
解海龙最终没回成淮北,他被杭州的热情“俘虏”了。当天晚上,浙江摄影家协会主席吴宗其听说解海龙到杭州,马上驱车赶来,即便到饭店时,晚餐已近尾声。次日一早,顾勇带解海龙大哥去拍片。下午,傅拥军陪解海龙去西溪。“解老师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影响很深,可以这么说,没有他,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两三天来,傅不止一次地真诚感慨。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能感受到的是,解海龙和它的《大眼睛》,以及改变一代人命运的希望工程,是一个时代的印记,是一代摄影人的骄傲与梦想。不管《大眼睛》的辉煌能否重现,都丝毫不会减轻“解海龙”这个名字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和地位。
关于解海龙,关于大眼睛,关于希望工程:
《大眼睛》是希望工程的标志性图片。1991年5月,解海龙到金寨县采访拍摄希望工程,跑了十几个村庄,最后来到张湾小学,看到了正在上课的苏明娟,7岁的苏明娟是张湾小学的一年级学生,那双特别能代表贫困山区孩子“渴望读书的大眼睛”摄入他的镜头。这幅手握铅笔头、两只直视前方对求知充满渴望的大眼睛小女孩、题为“我要上学”的照片发表后,很快被国内各大报纸杂志争相转载,成为中国希望工程的宣传标志,苏明娟的那双渴望读书的大眼睛也随之成为希望工程的形象代表。
1992年 中国希望工程摄影纪实展在北京、台北、香港展出
1994年 中国希望工程摄影纪实展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展出
1995年 个人摄影集《我要上学》获第二届中国"国家图书奖"提名奖
1995年 中国希望工程摄影纪实展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展出
1996年 中国希望工程摄影纪实展在美国旧金山、洛杉矶、波士顿等地展出
从1989年至今,希望工程走过了20年历程。截止2010年底,希望工程共捐助了364万名贫困学生,援建18000所希望小学,收到海内外累计捐款70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