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师讲述杨丽萍玩命一面:大风天在烽火台起舞

2012-8-28 17:31| 发布者:cphoto| 查看:1434| 评论:0|来自:成都日报

摘要:主持人语 日前肖全在家乡成都开办摄影展。拍出三毛一生的漂泊,拍出“我们这一代”文艺界所有重要的人物,这20多年,肖全把自己拍成了“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 本期嘉宾 肖全,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1 ...

主持人语

日前肖全在家乡成都开办摄影展。拍出三毛一生的漂泊,拍出“我们这一代”文艺界所有重要的人物,这20多年,肖全把自己拍成了“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

本期嘉宾

肖全,被称为“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1959年生于成都。1980年代中期开始“我们这一代”拍摄,1991年出版《天堂之鸟》三毛摄影专集,1992年在瑞士举办个展,1993年在法国参加摄影联展,1997年出版《我们这一代》,几乎囊括了1980、1990年代文艺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如张艺谋、陈凯歌、姜文、崔健、何训田、谭盾、北岛、贾平凹、王安忆、杨丽萍、何多苓等98人。2000年出版《我镜头下的美丽女人》。至今每年都有展览举办。

采访手记

(2012年8月3日 成都)

摄影师的存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诗意的一面,他们倾尽所有激情和心力,都只为发现并定格别人的美。时间的流逝让人感伤,肖全的影像却能让时间可逆。22年前,三毛在柳荫街留下的最后的烂漫,已定格成永远。让很多三毛迷感喟的是,老成都的风情衬托了三毛的气质精神,而三毛和曾经的柳荫街都已经不在,成都人怀念三毛也怀念柳荫街。

拍完三毛,肖全成名已经20多年,但仍然是一个颇有诗意的人。那天看了影展,我短信约他采访,他马上回复:“嘿,我现在在皇城老妈四楼喝茶,要来就来吧!”非常爽快。于是晚上9点多过去喝茶。见到肖全本人,不免一愣:他的一头标志式长发已经剪去,只剩薄薄一层,介于板寸和光头之间。我说,你这个中国摄影界公认的帅哥还这么年轻,哪天不搞摄影,可以去演电影。他嘿嘿一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一起喝茶的还有钟鸣等一群诗人、画家和夫人们,寒暄后我们另坐一桌,他打开苹果笔记本的文件夹,讲他镜头里太多的名人,讲拍摄的来龙去脉。我发现肖全真是上世纪玩摄影的“幸运者”:80年代诗歌最好的时候,他与中国最好的诗人一起玩激情、理想;90年代摄影大师马克·吕布来中国的时候,他为这个老头背包当弟子;三毛和杨丽萍都是如此难以搞定的女人,肖全却能得到她们最松弛的眼神。但是用作品说话,肖全完全对得起这份“幸运”:他的照片总有一种特殊的视角,特殊的调子,特殊的情绪。

我面前的肖全,似乎正处于一个转型期,关注佛教和养生。以拍摄人物著称的他,游走世界甚至把镜头伸向无人之地,天空、云彩、沙漠,正表现了他越来越平静、淡泊、温暖和神秘。

其实肖全也是个多面体,他有诗人般的细腻敏感,可以让杨丽萍答应他一直拍到老,也可以在45分钟内让三毛觉得他拍出了她的一生;而他本人却率性直爽,更容易为“大老爷们儿”的江湖豪情而动容;但内心深处,他却始终以马克·吕布、布勒松、卡帕、海明威这些“大老爷们儿”的彪悍人生为圭臬。其实每个人都是丰富的,甚至矛盾的,艺术家尤甚。

对话

我感激被我拍摄过的人

20年了,心还在路上漂泊

本报记者(以下简称“记”):看了影展,你拍的一组黑白照可以说抓住了三毛的魂魄,22年后魅力依然不减,这是在家乡举办的首个个展吧?

肖全(以下简称“肖”):如果还要算个展的话,第一个个展应该是三毛离开我们几个月以后,我在川大文化路上一个叫“茅屋”的酒吧展出了三毛这组照片。手工放出来的照片。来的都是一些朋友、圈内人。其实成都喜欢三毛的年轻人很多,但那时候媒体不发达。

记:记得那次展览的时间吗?

肖:应该是1991年的5月。

记:镜头中的三毛离开22年了,曾经的柳荫街也不在了,感觉展厅里老照片散发着一种浓浓的怀旧之情。

肖:不仅仅是怀念。去年我在北京798布鲁姆画廊做了《三毛20年忆》的个展,展览包括三毛离世前在成都的照片、寻访三毛出生地重庆的照片、三毛居住地台北和我拜访她家人的照片。我是想借三毛的一生,讲一些大家感兴趣的事情。比方说她的叛逆,她决定做自己,她非常纯真,又很较真,不肯随波逐流。她对生命的看法与常人不同。成都是我的老家,三毛生前最后的烂漫也是在成都,能不能把北京的展览拿到成都来?一次在吕澎家里吃饭,他女儿吕婧说,就在我们画廊做嘛。就这样定了。

记:成都的展览,你游走世界的照片占了很大部分,我们发现了另外一个肖全,一个旅行者肖全。

肖:本来是作为巡回展来成都的,后来有一个感触,在北京做这批作品时,看到三毛的照片从机器里慢慢滑出,我突然打了个激灵:哎呀,拍完这个人我就把工作辞了,婚也离了,然后满世界混,20年了,心还在路上漂泊。我把这个感觉给吕澎说,他说干脆拿几张你在世界各地漂的照片展览一下嘛。结果就形成了我和三毛的照片一半一半。

记:有人说你在追随三毛?

肖:没有刻意追随。结识三毛,只是不知不觉种下了闯荡世界的念头。

记:三毛在游走中写作,你是用相机描述这个世界。

肖:对,用相机来捕捉生命在路上的发现、感受与意义。

记:到过了多少个国家?

肖:大概20多个国家。三毛短暂的一生去过50多个国家,不过我觉得自己也挺“悲壮”的,50多岁了依然喜欢在外面混,旅行依然对我充满诱惑。其实生命本就是一场旅行,无论是残疾人,还是小孩子,只要心在走,就是一场旅行,所以成都的展览叫《生命·旅行——从三毛出发》。

三毛说,我们一伙的人来了

记:如果没有在柳荫街为三毛留下黑白影像,大概今天没有人说你是“中国最好的人像摄影师”吧?

肖:对,三毛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辞掉工作后,我拍的第一个人是杨丽萍,也是因为三毛,那本《天堂之鸟》让她找到了我。随后,张艺谋、陈凯歌、姜文、崔健、芒克、谭盾等等,都出现在我的镜头里。80年代中期,我拍了周围的一些艺术家、诗人,那时候成都文化圈特别活跃。后来诗人钟鸣办了一本复印刊物叫《象罔》,介绍了美国诗人庞德,庞德有张照片,穿着长袍,戴着黑毡帽,拄着拐杖走在一个石头桥上,下面有一段话:“我不想工作了,理解来得太迟了。”当时我几乎被这张照片拍到墙上,中国的艺术家应该有这样的好照片,我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后来拍完三毛,我动了念,执行了。

记:和三毛相遇,第一眼看到她是什么感觉?

肖:1990年的9月,三毛到成都,我和一个记者打电话过去。她说我安排满了,过两天你打电话来试试。我说甭理她,今天下午就去。我们去锦江宾馆敲门,她把门打开,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说你们采访啊,进来吧。当我一推门进去的刹那,就那一下,三毛的命运、她的苦难、她的艰辛,“哗”一声扑面而来,把我震住了。那是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的一类女人,不是普通女人的那种漂亮。我觉得她动人,是有点像杜拉斯的那种女人。

记:怎么说起给她拍照片的?

肖:当时我带了一本《象罔》给她看,她摇摇头,我以为她不喜欢。她说你给他们拍这么好的照片,你得给我拍。见面不过半小时,拍完了。第二天把照片给她看,她说肖全你技术一流,但这不是三毛。我说你穿的白衬衣不对呀。她说我有“乞丐装”,然后把衣服换上,头发放下来。我手一拍:三毛,我发誓能给你拍出好照片。我提前一天骑自行车去柳荫街踩点,当时一个强烈感觉,三毛的照片肯定是在这个地方,然后带三毛去那里拍,也就是45分钟。

记:之前有看过她的书吗?

肖:一个字都没看过,只晓得台湾有个三毛,是作家,去过非洲。

记:搞定三毛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诀窍吗?

肖:老天会帮我,可能我身体里被嵌入了某种密码,洞察力极强的三毛第一次见面就说:我一看你就知道,我们一伙的人来了,别拍了,快抽烟,抽烟。

记:每个人都有一个生命密码。

肖:对,你要有钥匙开得开它才是最重要的。说到底还是缘的问题。

杨丽萍有玩命的一面

记:柳荫街那组影像有三毛和小孩子一起玩纸烟盒,和泡茶馆的老人合影,有她在默默抽烟,你最喜欢的是哪张照片?

肖:那张三毛赤着脚坐在街边的。回宾馆的路上,三毛说:肖全能不能辛苦你晚上加个班,我很想看到这组照片,你知道吗?我在台湾真正出名的不是写作而是旅行!我一直想找一个摄影师和我合作。晚上我把照片放出来,第二天去找她,她把照片铺了一床,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说我很喜欢赤脚坐在街边的这张,构图影调、人物情绪都非常完整。她说:这张照片不是完整,是完美无价。我明天去重庆再到杭州,在那里要完成一本札记。作者像就用这张了,你给我多放大一些寄来。

记:三毛几个月后自杀,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消息的?

肖:当时我在成都的省电大上班,接到一个朋友电话:三毛死了。我说不可能。接着我打电话问另一个朋友,确认了。我就进了暗房看那些照片。拍她的时候,我们很少说话。她说:肖全,我们俩是通的。想起这句话,我开始害怕,觉得她就在房间里。我唱《橄榄树》,唱着就觉得挺想她的。我们在一起待了3天,拍了两次,用的是美能达X700,那台相机后来在北京丢了,在她离世前丢掉的。三毛在成都还说了一句话:明年放暑假,我来找你。天太热,我们去个凉快的地方,不用添设备了。她居然说不用添设备了!

记:你拍摄了那么多人,在镜头前表现力最极致的是谁?

肖:三毛和杨丽萍,因为这是两个离自然的神秘力量最近的人。

记:讲讲你拍的杨丽萍。

肖:1992年的春天,很冷,杨丽萍裹着巨大的绸布站在慕田峪长城烽火台上。都晓得长城是干啥子的,仙女般的舞者站在千年的烽火台上起舞,背后是苍茫的天幕与山色,真的很可怕。我说丽萍,千万不要往左边倒,往左边倒你就下去了。风很大,呼啦啦啦,她在城垛上玩那块绸布,这个女人也有玩儿命的一面。

记:这种反差,非常有意思。

肖:那种美,可以逼得你喘不过气来。杨丽萍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仙人”,上天派来的精灵,用来传达人与自然之间的情感。她身上有一种“仙气”,任何人都可以和她很近,但如果她在舞台上,你又会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我想这应该是灵魂的距离。

记:为什么你镜头里,她是那么真实自然,而且答应你一直拍到老?

肖:需要灵魂碰撞。当你不懂她的时候,你和她就像隔一座大山;当你明白她时,拍她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一直在拍底层老百姓

记:拍摄人像,如何捕捉拍摄对象的灵魂?

肖: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玩法,有的人会将人们眼睛一亮的时刻拍下来,我的招儿就是没有招儿,就是真诚。当我拍杨丽萍时,我会在现场被大家可能看不到的东西所感动,完全就是下意识拍,脑袋一片空白。我给柏桦拍照是在一个大冬天,拍得满身是汗。平常拍照你是不流汗的,你的心没有打开,眼睛是不会亮的。只要心打开了,才会看得到。

记:有人说你是拍美丽女人出名的,你怎么看?

肖:《我们这一代》里也拍了很多很牛逼的男人,纯爷们儿!

记:感觉拍男人和拍女人有什么区别?

肖:当然有。如果跟男人在一起,就有一种哥们儿义气在里面。比如拍吴亮,你就会跟他喝酒。跟老谋子打交道,你就觉得跟他在一起有一种劲儿。我去拍姜文的时候,他工作室放《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一段,那时候就透出他那种对做演员相当不满足的感觉。男人之间不服输,就像在江湖上,大家见面就抱拳,男人想得到男人的承认。女人不太争这些,她有很柔的那一面。跟她们打交道,不用像跟大老爷儿们那样去较劲儿。王安忆有点不一样,我去找她,她劈头盖脸就说,肖全你不要轻易骗那些小女孩结婚啊。然后就带我到静安寺周围逛,非常有意思。

记:名人几乎被你拍遍了,有没有不买你账的?

肖:有哇,比如王朔,根本不让我拍。那是他最火的时候,每天都要接受各种电话采访。老实说开始我并不怎么喜欢王朔。但是必须拍他,因为他确实重要。后来我给刘恒打了电话才搞定。我跟王朔说对不起啊。王朔说:嗨,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明天下午三点钟到我家来,告诉你怎么走。我感激拍摄过的人,拍完一个人,就会去爱这个人。

记:人像摄影这一块,你拍了太多名人,想过拍底层百姓吗?

肖:我一直就在拍他们,但都放着,没拿出来。很早的时候,大概是1983 年,那时我穿着工作服,骑自行车,成都下雪。经过妇产科医院,我拿相机等着,一会儿就看到一家人出来,毛毯裹着孩子,钻进一辆上海牌小轿车,走了。一会儿又一家人出来,坐的是成都的架架车,车上有个马架子,人就坐在上面。婴儿一出生,命就不一样,就像雪花飘落下来,不知会落在哪里。我电脑里太多这样的照片,顺便说一下,明年我的一本市井纪实将会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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