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 20世纪90年代,中国摇滚音乐经历短暂的爆发之后,进入了长久的休眠,但这十年,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这些音乐不仅呈现了“一种社会现实性的、个人内心化的焦虑与寻求宣泄表达的企图”,也陪伴着很多人走过了青春,就像赵薇导演那部名为《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电影一样,怀念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摄影师高原有机会近距离的记录了这些音乐人和其他一些文化人物的台前幕后的真实景象,凝聚着整整一代人的情感回望。这段在混乱中自在生长的胶片记录,因其真实和性感而具有特殊的力量。——《把青春唱完》
20岁时的高原 (高原自拍) 据说,高原最早接触摄影是因为父亲的缘故。20岁那年,父亲送给了高原人生的第一台理光kr5相机,那时候她正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摄影,已经开始为唐朝等乐队拍摄照片。
左为张炬,右为丁武 高原对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摇滚记录仿佛一切都是偶然,却一切也都是必然。高原成为摇滚乐大家庭一分子的机遇来自好友马红莲,马红莲的弟弟张炬,是她最早认识的摇滚音乐人。王小帅曾经问过高原,当时拍这些照片有没有“意识”。高原说完全没有,她在学摄影,正好有一个相机在手,就瞎拍着玩。“那几年我就跟个学生似的,不论摄影还是摇滚乐。”高原的经历和她的身份,把这些照片变成了绝无仅有,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特殊作品。专业摄影师们没有她的青春经历,摇滚圈里的人又没人像她一样老是挂着相机。为她梳理了一万多张图片的编者法满,自己很早就拍过不少摇滚明星,但一看高原的,他就觉得“没人能拍成这样”。这有点近似于小野洋子拍列侬,然而高原已经离开了摇滚乐圈子。
唐朝乐队 (1991年,高原摄影)
郭怡广和姜昕 (1997年高原摄影) 1988年,美籍华人郭怡广作为留学生来到北京,期间他们结识了丁武和张炬两位摇滚青年,组建了唐朝乐队。“为什么叫唐朝?第一,我发现好多玩摇滚的年轻人就是北京人,他们都喜欢看武侠小说,都认为自己是复活的古代人。而且,都是玩技术,这个跟功夫有点关系,谁是谁的师父。最关键是我们现在想做的,是要拿一个纯西方的文化,想让中国人喜欢是不容易的事情。唐朝在历史上为什么那么伟大,就是因为它开放。我觉得唐朝这个名字有一定的深度,他们都同意了”——《把青春唱完》。 唐朝乐队是中国摇滚音乐史上的一座丰碑,也是中国第一代重金属摇滚乐队,经过大起大落,但仍然是华语流行乐坛的一面旗帜,他们伴随着70后一起长大,一起成熟。
史雷和高原 (1993年) 1993年,高原开始进入魔岩唱片公司工作,为该公司的艺人拍摄记录性照片、唱片封套和宣传照片。
窦唯 (高原摄影) 每当提起窦唯,总会不可避免的提起另外一个人——窦唯。在去魔岩唱片公司工作以前,高原就认识窦唯。“高原最早是在北京月坛的马华健美操班上见到窦唯的。”——《把青春唱完》。
奔跑的窦唯 (1993年,高原摄影) 窦唯,中国摇滚音乐史上一个“仙”一样的人物,自我而又专注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法国巴黎的一位名教授评价他为中国当代的先锋艺术家,从早期的《无地自容》到现在的《雨吁》,他一直在突破自己,走着一条中国所有的音乐人都没有走过的路。
云南泸沽湖,王勇、陈劲等人在划船游玩 (1993年,高原摄影)
24k乐队在首都体育馆演出 (1993年高原摄影) “王迪(左)和捞仔(右)组成24K乐队。王迪是中国第一代摇滚音乐人,曾先后与丁武、崔健等人合作,后更多进入音乐制作领域。捞仔在一次北京的演出时结识了王迪并深受其影响。”——《把青春唱完》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MV拍摄现场 (1993冬,高原摄影) “26岁的导演张扬撩起演员的长发,他希望在拍摄张楚演唱时,这个演员的长发从镜头边很轻微的掠过。后面挠脸的人是25岁的张楚。”——《把青春唱完》 高原的摄影,充满着一种随性,这也是她的性格使然。作为混在摇滚圈里的女孩子,直率、真性情,在她的影像里也处处透露着这样的气息——没有装模作样的装扮,没有矫揉造作的抒情,一切都是纯真的自然。
汪峰在唱歌 (1994年,高原摄影) 1994年,汪峰为话剧《浮士德》开场献唱。5月份,鲍家街43号乐队与中央实验话剧院合作,成功地担当了话剧《浮士德》的全部音乐创作及配乐演奏。此后三年间,参加各种规模演出数百场,很快成为北京新音乐生活中相当耀眼的一支主力军。 相对于唐朝和黑豹,汪峰和他的鲍家街43号乐队无疑算是比较晚的。1993年11月,汪峰,王磊,龙隆,杜咏等人组建了自己的乐队,因为他们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便以中央音乐学院的门牌号码作为乐队的名字——鲍家街43号。(相对于窦唯、何勇他们,汪峰似乎是科班出身)
窦唯在拍摄《窗外》MV (1994年高原摄影) “1994年夏天,窦唯在拍摄《窗外》的MV,这首歌被收录在他的个人专辑《艳阳天》里,谈起为什走进摇滚圈时,高原说:‘我喜欢有意思,好玩的东西,如果这个人给我印象特逗、特好玩,我就愿意接近他。他们跟一般的人不太一样,他们喜欢的音乐也是我没有接触过的。’”——《把青春唱完》 唱片《艳阳天》的摄影给高原带来了非常高的评价,贾敏恕说《艳阳天》的制作水平已经相当专业了,胜过“这个行业周边做同样工作的人”。高原的照片带着一种梦幻主义的色彩,浓重的光影、童话式抒情。
郑钧 (1994年6月,高原摄影) 郑钧是中国摇滚音乐中的一个才子,1994年5月,郑钧的第一张专辑《赤裸裸》推出,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其中《回到拉萨》、《赤裸裸》、《极乐世界》、《灰姑娘》等歌曲至今在国内还广为流传。
张楚、何勇、窦唯在Hard Rock咖啡厅(1994年夏秋,高原摄影) “三个人代表三种不同的风格,他们的生活状态都一样,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贾敏恕说,‘如果说它起到一种开天辟地的作用,其实也就是因为它单纯真是。”——《把青春唱完》 “何勇后来则说,‘三杰’应该改作‘三劫’。”——《把青春唱完》 “在张楚看来,魔岩的运作,‘可以说是理想化的资本家碰上了艺术家了。’”——《把青春唱完》
张楚、郭大炜、张培仁、张有待(1994年 ,高原摄影) 喜欢摇滚的朋友,一定不会遗忘张培仁这个名字。90年代初“魔岩文化”时代的《中国火1》,唐朝《梦回唐朝》,黑豹《黑豹》,90年代中期“魔岩唱片”时代大陆的窦唯、张楚、何勇三人三张专妮琪·米娜辑“新音乐的春天”,窦唯的电子实验,张楚的Folk Rock,何勇的朋克。张培仁作为“魔岩”的缔造者和一个幕后策划者,改变了整个华语流行音乐发展方向,将华语“摇滚乐”与“实验音乐”由地下发掘到地上。
何勇在香港街头(1994年12月 高原摄影) 1994年12月,在多方努力下,“魔岩三杰”、唐朝乐队等中国摇滚音乐在香港红磡体育馆演出。在演出前,何勇接受媒体采访时批评了香港当时的四大天王(张学友、刘德华、黎明、郭富城),他说:"香港只有娱乐,没有音乐,四大天王除了张学友还算是个唱歌的,其他都是小丑,不服气的话,大家可以出来比试比试。”言论引起了当时香港歌迷的激烈反应。多年以后,何勇仍然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评价——“有人问嘛,所以就说了。我们的青春期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大家都喜欢港台歌的时候,我们早就一心痴迷于欧美音乐、摇滚乐了。”
香港红磡演唱会彩排间隙,窦唯坐在观众席中间 (1994年,高原摄影)
红磡演唱会后台的休息室,窦唯戴着何勇父亲的帽子搞怪 (1994年,高原摄影)
红磡演唱会演出结束,演出者集体致谢后退场 (1994,高原摄影) 红磡体育馆的演出可以说是中国摇滚音乐的巅峰时段,演出空前精彩,红勘历年的规矩只准观众坐着观看演出,可是演出当天所有的观众都站着和着音乐手舞足蹈,有的甚至站在椅子上,还把超过一半数量的椅子砸坏。黄秋生在何勇演唱《垃圾场》的时候一边狂奔一边把衣服撕的稀烂。演出结束后,很多观众常跪不起,哭着口里呼喊何勇,窦唯等人的名字,演出结束几天里,香港几乎所有报纸的连续3天以头版报道此次演出的盛况。这也是史无前例的。
高原和老狼、郁冬等人合影 (1995年,高原摄影) 每一个微笑都显露着朋友之间的真诚,不是摄影带给人的陌生和距离,很多时候,摄影人的个人魅力决定着他影像的品质。
杨坤(1995年,高原摄影) “杨坤1993年从内蒙古来到北京,长期在夜总会谋生,一度住在地下室里,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1997年他创作了《无所谓》,但反复被唱片公司退回,4年后才成功发行。”——《把青春唱完》
何勇在南京的旅馆中 (1995年,高原摄影)
高旗,超载乐队的主唱 (高原摄影)
在张炬的葬礼上,超载乐队的主唱高旗在录像。(1995年,高原摄影) 1995年5月11日,张炬驾驶摩托车出了车祸去世。张炬的去世,引发了当时整个摇滚圈的悲痛。
许巍在莱茵河酒吧登台演唱 (1995年9月,高原摄影)
《再见,张炬》中,张楚唱了一首《我的睫毛都快吹掉了》 (1996年 高原摄影)
河南任丘,邓讴歌在演奏 (1996年,高原摄影)
在演唱会上,何勇跳到了邓讴歌身上 (1996年,高原摄影) 那会儿,因为经济等原因,许多玩摇滚的人都常常到全国各地去“走穴”,因为没有经纪人,所以都是各种“野穴”,都是大家相互联系相互通知。有一次高原和毕升等人去河南走穴,邀请方说管吃管住,结果到了以后才发现是一个连音响都没有的破礼堂,后来从旁边的台球厅借了一个音箱,但是观众特别热情。
艾敬在地铁里录制MV (1998年3月6日,高原摄影)
朴树坐在屋顶 (1998年夏天,高原摄影) “1998年夏天,北京望京,25岁的朴树坐在朋友路路家的屋顶,朴树说那是他最拧巴的一段时间。”——《把青春唱完》
邓讴歌在地铁里跳舞 (1999年,高原摄影) “1999年,‘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谁出的这么一主意,说去地铁卖艺去吧,就真的去了,坐了一圈地铁,’高原回忆说。他们是在北京2号线地铁上,‘没人管,随便唱。一晚上拿到了几十块钱’。”——《把青春唱完》 高原的摄影让我想起了南·戈尔丁,这是一种零距离的接触,没有造作的装扮,只是真性情的记录。她的生活状态决定了她所拍摄的影像,而她拍摄的影像却又和中国的摇滚音乐紧密相连,汉学家阿克曼这样评价高原的作品——"中国摇滚乐曾经是一种希望,但为什么它一直停留在社会边缘?从高原的摄影作品中可以找到回答。这些照片跟纪录欧美六、七十年代摇滚乐手生活的照片非常相似……正因为高原与他们如此贴近,没有距离,拍摄下他们的一举一动,记录了他们触犯禁忌时的快乐,和在贫穷中即兴式的生活方式,这些照片让人们明白中国的摇滚为什么没带来与西方摇滚类似的在文化上的突破,而一直处于边缘状况。" 曾有人质疑高原——“我觉得你拍得一般啊,没什么牛的,好多焦点都不实。”她说:“对啊。”“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说你牛啊?要是我在我也能拍……”她说:“对啊,这就是我为什么牛,因为我在。”南·戈尔丁的第一部作品《性依赖叙述曲》不也是因为南·戈尔丁在场么?在场恰恰是摄影的独特之处,正因为在场,才会有《性依赖叙述曲》,正因为在场,我们今天才能通过高原的照片去仔细缅怀中国90年代的摇滚音乐,而之所以在场,却也恰恰证明了高原的独特之处。 我们离开摇滚谈摄影,照片,只是一种线索,是一种勾引人们回忆的线索,而人的记忆才是最重要的。从1991——1999,高原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了中国摇滚音乐的黄金十年,这段记忆伴随着70后一代人的成长。从最初的不怎么熟练,到后来的《艳阳天》中梦幻色彩的影像,高原作为一个女性摄影师在不断地创新和进步。影像是没有情感的,有情感的是拍摄影影像的人和观者本身。用高原的话说:“在回忆中庆幸自己是个记录者,珍贵的片段和影像,因为那个爱过恨过的我,跃然眼前的时候,碰撞心灵与悲喜交织的滋味,告诉自己还活着,并且鲜活过。”也许在拍摄的当时,高原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但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二十年多之后,当高原再次将它们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却是无比的激动和感伤。所以我在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不要轻易的去否定一张照片,十年之后你再来看它,它会变得非常有意义,因为时间才是摄影的魅力所在。 (文章的影像和大部分文字来自于《把青春唱完》这本书,如果想了解详细的影像,建议翻阅这本书。整理这篇文章的缘由是因为在网络上一提起高原总会牵扯到窦唯和王菲的种种,作为一名影像工作者,我还是希望一切回到影像的本身——记录的那段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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