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社会中,科学技术与文化的交融渗透日益广泛,深入,一方面,科技的介入为艺术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使文化创造和文化产品的科技含量空前加大;另一方面,技术理性在现代社会统治地位的确立也使曾高居象牙塔中的文化艺术面临日益严峻的生存危机。因此,当影像携科技之威力席卷人类文化世界,当文字在无奈而又无助的情况下遭遇影像时,我们便看到摄影文学这一充满强大生命力和全新审美品质的艺术形式的诞生。下面,本文将试从当代文化风向转换,大众审美心理变化的时代背景出发,结合文学,摄影内在审美机制对摄影文学的美学品质进行初步探讨。 一 二十世纪以来,世界文化及人类审美心理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源自西方的后现代生产消费以空前速度把人类文化积淀前年的理性深度,诗性意蕴消磨殆尽,缪斯女神的圣洁光辉在文化大工业的轰鸣汽笛和机械复制时代的滚滚车轮中日渐黯淡。躲避崇高,追求当下刺激成为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人们普遍认同的集体无意识。一方面是以高贵,优雅,严肃,庄重为内核的真艺术的沦落,另一方面是以狂欢,平面,虚浮,感性至上为特征的大众审美趣味的高扬。当代高科技的飞速发展所导致的传媒更新及全球化时代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无疑在这一两极运动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其作用表征之一便是视觉文化的悄然兴起。所谓视觉文化就是在电子传媒推动下立足于视觉因素,以形象或是影像主导人们审美心理结构的文化形态,它标志着消费时代的到来,也昭示了人类延续前年审美文化的深刻变革。在这一崭新文化形态权限范围内,文字的传统阐释功能和表现功能被形象,影像等视觉因素排斥到边缘化位置,成为文化大工业时代“落寞的贵族”。图像战胜文字,文字屈从于图像已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有人形象地称之为“读图时代”,以区别于统治人类文化长达千年的“文字时代”。其中虽不乏“狼来了”的焦虑恐慌,但也准确概括出了这一文化形态下图像僭越文字的特征。从麦当劳的巨型广告牌到电脑合成缤纷眩目的MTV,从网络游戏电影中的虚拟影像到以几米《地下铁》位代表的城市漫画,甚至连《美的历程》都现代科技包装成装帧精美的图画本。 不管人们承认与否,图像已如洪水猛兽般决堤而入并以空前强劲的势头冲击人们原本单一脆弱的视觉神经,使文字在作用于传统审美文化时所惯用的温情脉脉的浸淫方式遭遇失败。观看而非阅读,猎奇而非体验,快感而非美感,行色匆匆的现代人在图像包围,狙击下已失去了往日品茗读书的闲适与惬意,他们更愿意在对扑面而来丰富得近乎过剩的图像的观看中获得无需经由大脑思索,反应的快感与刺激。法国思想家勒内 于格在《图像的威力》一书中即对这已后现代文化景观进行了生动描述:“尽管当代舞台上占首要地位的是脑力劳动,但我们已不是思维健全的人,内心生活不再从文学作品中吸取源泉。感官的冲击带着我们的鼻子,支配着我们的行动。现代生活通过感觉,视觉和听觉像我们涌来。汽车司机高速行驶,路牌一闪而过无法辨认,他服从的是红灯,绿灯;空闲者坐在椅子里,想放松一下,于是扭动开关,然而无线电激烈的音响冲进沉静的内心,摇晃的电视图像在微暗中闪现…令人痒痒的听觉音响和视觉形象包围和淹没了我们这一代人。图像取代读书的角色,成为精神生活的食粮。它们非但没有为思维提供某种有益的思考,反而破坏了思维,不可抵挡地向思维冲击,涌入观众的脑海,如此凶猛,理性来不及筑成一道防线或仅仅制作一张过滤网。”这一论述尽管有失偏颇,但也道出了“读图时代”人们对图像主动或被动的膜拜与迷恋。而我们在对时代文化风向进行考察,评判时也必然要将关注点置于其上,因为由文字到图像的倾斜不仅仅是某种文化媒介的转换,更是人类审美心理结构和社会文化范式的变化,其影响辐射到文化领域的诸多层面,包括艺术形式,审美接受,文化思潮等等。可以说,图像,影像,视觉文化已成为当今文化生活最重要的关键词以及我们理解研究新兴文化现象的背景灯。 与图像巨无霸式扩张态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文学这一传统纸媒艺术形式的衰落。文学作为人类诗意栖居方式之一,曾是无数人逃避俗世尘埃追求心灵纯净的彼岸世界。《荷马史诗》《哈姆雷特》《战争与和平》,这一部部出穿越时空的经典著作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甘蔗林-青纱帐》《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我不相信》更是承载了那个时代青年们的理想和热情,怀疑与批判。就当代文学自身的发展而言,八十年代前中期中国文坛的空前繁荣也使一度在政治挤压下处于从属地位的文学重获生机。改革文学,寻根文学,先锋派,现代派等各种流派争奇斗艳,作家,中文系成为无数“文青”们心驰神往的天堂梦境。文学不仅从政治辐射场中暂时逃逸获得广阔发展空间,也以其多样的形态结构,丰富的情感取向和高雅的审美指归赢得来自社会各阶层精神饥渴者们的青睐。无论是拥有强烈智力优越感的先锋派还是定期购买《十月》《收获》对文学充满朴素情感的一般文学爱好者都在那个特定年代尽享文学恩泽,以致今天很多人都把八十年代视作当代文学的黄金岁月。但八十年代的光荣与梦想并未持续多久便在市场经济及电子传媒的强力冲击下遭遇了又一次“冰河期”。所不同的是,这次文学地位边缘化不是源自政治的排挤而是声光技术催生下视觉文化的挑战。四大名著相继搬上银幕,先秦经典改编成漫画在中学生中争先传阅,名家散文借助电视手段做成音像制品打包出售。图像逐渐攫取了文字在人们精神消费中的垄断地位,向来以超拔姿态独立于世的文学不得不面临文字被图像肢解,改造,稀释及由此而来文字语言文化向视听语言文化转变的现状。作家下海,期刊停办,市场萎缩,纯文学读者群相对狭窄化,单一化,这些不容回避的现实昭示了当下文学的尴尬处境:曾被视为人类精神家园的文学已在电视,电影,网络等电子媒体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失去社会生活和公众意识的支持,遁入日渐逼仄的边缘化境地,成为一项“寂寞的事业”。而事实上,先前对文学怀有朝圣心理的人们也逐渐淡化了对这一传统艺术形式的眷念与牵挂,转而投向电影,电视,网络游戏等更具直观视觉效果和审美快感的艺术形式。这并非单向的疏离与背叛,而是群体审美意识在时代轨迹变化和文化风向转换前提下所作的自主选择和必然反应。因为历史是不断发展的,传统审美内涵也必须在当代人的重新阐释下才能真正具有意义,文学的经典不是一成不变的,它的范围在不断扩大,内涵也在受到重构并趋于完美。一味的屈从或消极的反抗只会使自身的尊严被图像的阴影不断吞噬,只有应时而动在业已变化了的文化低气压下汲取养料,寻求突破,既不放弃得以超拔于世的高贵品质,又不拘泥于某种固有模式和审美范式,才能在图像的猛烈攻击下突出重围,奋起抗争,重新找回丢失已久的价值与尊严。而对于在消解神圣,结构英雄的时代呈精神焦虑状的现代人来说,图像崇拜除了单纯持续的感官刺激外并不能解决精神层面的问题,他们可以在KTV,电影,网络游戏中纵情狂欢却始终无法排遣内心深处的焦虑,孤独,恐慌,空虚,这种终极关怀的大面积缺失也在客观上要求日渐边缘化的文学在视觉文化冲击下重塑自我,找回曾作为人类精神家园的主体地位。[FS:PAGE] 于是,我们便看到了传媒时代文学与现代高科技的多次联姻,最近且最富开创性的一次便是摄影文学的产生。按成东方先生的定义:“摄影文学是依照艺术创作规律,通过一幅或若干幅连续摄影画面表现,运用文学进行文字描述,形象地反映生活,塑造人物,抒发感情的综合艺术。摄影文学是文学,摄影,编导,表演,美术等众多艺术的审美复合”从中我们至少可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1,摄影文学既非传统的插图文学,也非简单的“文配图”,而是二者的深度综合。2,其作用不是立此存照式的机械纪录,而是对生活本质的发掘,对真善美等人类美好情感的表现。3,其创作不是闪光灯加键盘的技术操作,而需遵循一定艺术规律,创造丰富审美价值,可以说,摄影文学已在理论上突破了摄影,文学,绘画等艺术门类的局限而单独发展成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这一全新艺术形式无疑具有自己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与电影电视相比,它克服了单纯视觉冲击与刺激的游走性,弥散性,其静态观照的审美方式使人们在“蓦然回首”间获得来自心灵深处的美感体悟及韵味悠长的审美空间;与单纯的摄影艺术相比,它在图像直观外化基础上提升了作品的精神深度和人文底蕴,从而更富美学价值;与单纯的文本文学相比,它使枯燥单一的方块字在光影流转间找到了与主旨契合且更富魅力的表现方式,从而吸引更多读者。虽然我们尚不能断言摄影文学已承载了传媒时代人类寻找精神家园的期盼与渴求,但其天生丽质的美学品格及蓬勃旺盛的生命活力却使我们看到了平面化影像时代人们追求全新审美方式和心灵慰藉的曙光及文学在日益边缘化处境下谋求自身发展的希望。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的产生,变革都与当时社会文化风向及自身发展状况有关。摄影文学即是影像时代文学地位边缘化文字屈从于图像这一时代文化特征的回响,它既表明了文学对图像崇拜时代的策略性妥协,也反映了文学在视觉符号扩张时代的抗争姿态。这种“救赎者”与“被救赎者”的双重身份使其在契合当下文化氛围的同时也为文学自身找到了新的发展道路。 二 摄影文学作为一门经由摄影,文学两种传统艺术形式相互渗透,叠加,共生而产生的综合性结果,无论从内在结构特点还是外在审美特征上看都兼具摄影,文学各自的风韵而又超乎其上显出其特有的艺术魅力,一部成功的摄影文学作品总是由包蕴丰富的摄影图片加上意境深远的文字阐释组合而成,兼有明显的二重性:一方面,摄影图像是由照相机或摄像机拍摄制作而成的实物图像,是对客观事物的镜头纪录,属于视觉图像性文本,这使得摄影文学具有图像性属性;另一方面,文字阐释属于语言性文本形态,与摄影图像相伴相随,共同创造审美价值,从而使摄影文学具有文学性属性。这样,原本相互独立的摄影和文学就复合成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并在不断融合,渗透中形成不同于前者的新质,极大地拓展了文本的内部审美空间。如果说社会文化风向的转变是促成摄影文学产生的客观条件,那么摄影,文学自身的审美特征则是这一匹配复合得以实现的内在机制,正是二者彼此呼唤,相互需求才形成了摄影文学产生的内驱力。 摄影一词来自于古希腊文中的“光线”和“描写”,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摄影“是用光来作画的艺术”。意大利著名摄影家乔治 洛蒂也说:“与其说我是一个摄影家,不如说我是一个用光线抒情的诗人”可见,摄影师巧妙运用光线明暗,色彩对比,点线结合等艺术手段,在镜头中观察,判断,取景,定格,在时光流逝的瞬间认识和捕捉现实的艺术。从艺术分类学角度看,摄影属于造型艺术,空间艺术,图像艺术,其特征在于形象画面的直观性,纪实性,它把存在于彼时彼地的事物或发生的事件真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将我们好奇的目光及情思意绪画面所展现的情境中,根据审美主体的知识,经验,背景,审美取向从画面中捕捉信息,生发想象,感悟生活。可以说,摄影艺术的精髓即在于用静止的镜框去纪录流动的生活,在光影定格的刹那包蕴丰富的真善美及作者对人生生命的形而上追索,无论是以纪实性为主的新闻摄影,还是以写意为主的艺术摄影,或是追求时尚的广告摄影,都必须借助巧妙的艺术构思,高超的表现手法及恰到好处的光影搭配在有限的方寸世界里突破画面本身的限制引发人们无尽的审视判断,遐思想象,从而实现其先在审美诉求与作者创作目的,题旨的完美契合。但这种审美意蕴的产生并非天马行空,汪洋恣肆,而是基于一定空间构图的“戴着镣铐的舞蹈”,其思想深度显然逊于文学。一部摄影作品,无论其内容怎样,风格如何,总是通过镜头所捕捉到的“决定性瞬间”来传达美感,表现情感。虽然高明的摄影师总能用最少的镜头语言包蕴最丰富的思想内容,但摄影画面自身的局限及其内在所指的相对狭窄却使这种包蕴缺少意蕴深度,而读者从中获得的审美感悟也相当有限,比如纪实性叙事性的图像画面如果缺少相关背景性提示其所呈现的画面只是某一事物事件的原生态纪录,而无法使读者进入当时情景,获得审美体验。再比如单纯的景物画面,虽然在光线,色彩,构图方面可以趋向完美,但如果缺少诗性语言的点化则如同没有灵魂注入无法获得鲜活生命力的绢花一般黯淡无光。因此,摄影艺术重直观再现,轻主观表现,多形式美感呈现,少意蕴深度传达的审美特征及其独立于外在环境的相对封闭自足性便在客观上呼唤某种联姻匹配。而如果将摄影置于当今“读图时代”的文化语境中进行考察同样可以得出这一结论:作坊式的机械复制,高科技手段介入后对传统摄影审美观的颠覆,为谋求商业利益实行剪切,拚帖,抄袭的工匠式操作及现代人对感官刺激的追求,对精神内蕴的疏离使得摄影艺术愈发走向平面化世俗化而迫切需要寻求深度审美回归。[FS:PAGE] 如果说摄影面临的是读图时代精神深度及审美内蕴的缺失,那文学则因图像冲击下人们审美取向多元化及自身地位边缘化而陷入曲高和寡的尴尬境地,这同样在客观上要求艺术间的相互补充匹配。文学作为语言艺术,要用语言去表现人的生存体验,与摄影的直观性,再现性,平面性相比,文学无疑拥有更为丰富,广阔的审美空间,它不是通过再现实物来表情达意,而是借助语言这一抽象的能指符号,在思维想象帮助下去叙事状物,抒情言志,从而传达出作者独特的生命体验和美学追求。文学的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蕴藉性及不确定性,无论是小说中的典型,诗歌中的意象还是散文中的意境,都是确定与不确定,清晰与模糊,主观与客观,明朗与蕴藉的统一,确定,清晰,客观,明朗是就文字能指的实在性而言,不确定,模糊,主观,蕴藉是就文字所形成的艺术世界的开放性,多义性而言。可以说,文学正是在这一对对看似矛盾的审美特质所形成的张力场中才具有经久不衰的魅力:作者在含蓄蕴藉中将自己的情思意绪如蓓蕾绽放般徐徐展开,读者则通过想象,推理,判断等心理机制,融入相关背景知识,观点立场,思想感情去努力解读作品的空白点,把抽象的语言文字还原为某种独特的生命体验,并从中获得审美愉悦和思考的快乐。另外,语言文字的抽象性,概括性所产生的巨大容量也是文学在反映社会,历史,时代方面具有其他艺术门类无法企及的天然优势。巴尔扎克《人间喜剧》所反映的资本主义上升时期的广阔社会图景。波德莱尔《恶之花》通过象征手法所传达的现代社会技术理性颠覆原有价值观念所引发的末世情怀都体现了文学作为文字文本的优势。但文学的含蓄,蕴藉,不确定性及其所包含的巨大历史容量在彰显独特魅力的同时也使文学美感意蕴的传达不像电影,绘画等艺术那么直接,强烈,它需要建立在一定主体感觉经验及思维想象能力的基础之上,如果没有这样的基础,相应的文学审美空间就难以打开,所能获得的审美感悟也受到一定限制。因此,文学与其它艺术门类相比,其对受众感悟能力,知识结构,社会地位等个人因素要求更高。面对一幅绘画作品不同的人能出不同的意味,但面对一部文学作品则并非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得预期审美效果。从这层意义上看,文学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使其无法完全走向民间,贴近大众,消弥精英与大众的界限。不管在主体性高扬的八十年代还是在地位边缘化的读图时代,文学总与现实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坚守高蹈于俗世之上的高贵气质。这种独特的审美品质成就了文学作为人类精神家园的地位,也使其在声光技术冲击下面临读者群日渐狭小,地位日渐边缘化的生存困境。与摄影渴求审美深度回归相类似,文学在继续扮演人类精神救赎者的同时也在寻求读图时代全新的自我表达方式,以适应文化风向转变后现代人不断更新的审美期待与审美习惯,这不是对自我品质的否定与背叛,而是直面现实的“自我救赎”。 正是在这种相互召唤,彼此需要的历史境遇中,摄影与文学完成了一次文化联姻,这不是简单的图文相加,而是两种文本间形成的相互呼应,渗透,复合,共生的关系,其结果便是摄影文学这一全新艺术形式的产生。它综合了摄影与文学各自的审美特征而又使二者在新文本中和谐共处,完美契合。如前所述,摄影文学重直观性,纪实性,再现性,其审美方式主要是视觉感受,偏重于从画面图像中寻觅意义,获得美感,因而其审美空间主要在于构图美和画意美,而文学则往往避实就虚,在语言文本的空白处激活思维,引发想象,使读者从中领会含蓄蕴藉之美和丰富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二者相互融合,渗透即产生了奇妙的美学新质:一方面,文学的精神深度与诗意点化不再是单纯的纪录图片而具有鲜活不灭的灵魂和深厚的审美意蕴,从而超越图像自身的限制向更为深广,开阔的审美境界飞升;另一方面,摄影直观外化,灵动飞扬的画意美和快捷迅速的美感传达方式也适应了在高速运转的现代社会人们特有的审美方式与结构,使文学不再是枯燥,单一的语言文本而具有更强亲和力与吸引力。如果说文学文本是海平面以下厚重笃实的冰山基座,沉默无言但却支撑着冰山主体,那么摄影文本则是漂浮在海面上晶莹剔透光彩夺目的山尖,在展现卓越风姿的同时也点缀了寂寞的冰山,二者看似相异,实为一体,在题旨,意蕴上相互贯通,融合,结合成彼此相映成趣的审美空间,创造出]独具特色的审美价值,因此,我们认为,摄影文学中的两种文本不是简单的物理叠加,也不同于过去的插图本或连环画,而是在读图成为主要审美方式,文学地位旁落,精神家园普遍缺失的时代摄影与文学彼此召唤,相互需求的握手联姻,二者在这一过程中保留了各自特色又相互渗透融合形成了1+1〉2的审美新质。这种复合,匹配的关系可与中国传统的诗画关系遥相呼应:摄影文本中点线光色的可视性实则包含了文学的诗性品质,而文学文本中的形象情景也不无绘画的视觉美感。此外,二者共有的空白感,写意性及作者主观抒情的自由性也使二者找到更多契合点与可能性。[FS:PAGE] 摄影文学作为一种审美复合为特征的艺术形式,其产生动力来源于摄影,文学之间彼此召唤,相互补充的内在需求,二者在不断融合,渗透的过程中形成新的审美品质,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三 在传媒时代,摄影文学具有崭新的艺术生命力不仅在于其应时而动,突破成规,契合当前文化风向及大众审美心理的“革命色彩”,更在于它自身所独具的美学意味。对摄影文学而言,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上都突破了我们对传统文学概念的界定,既融合了美学,摄影各自的美学特征又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自身独有的美学特质与艺术精神。 1)凝固与流动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有其反映世界,追求真善美的独特方式,舞蹈用酣畅淋漓的肢体语言表达舞者内心的情感体悟,建筑用丰富多样的象征手法及美学范式奏响“凝固的音乐”。而摄影文学这一新兴的艺术形式则在图像与文字的完美契合中彰显凝固与流动之美。图像瞬间定格的凝固性使艺术美感在读者的静态观照中缓缓呈现,而文学的跳跃律动则试图超越镜框中的世界,尽力寻找那些与恒定的画面相碰撞感应的“共鸣点”,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在动静结合间尽显摄影文学的独特魅力。 在《拉奥孔》这一经典美学论著中,莱辛认为,绘画的手段是“空间中的形体和颜色”,而诗的手段则是“时间中分节声音”,也即绘画是用线条,颜色等直接可感的视觉符号作用于画家及欣赏者的空间艺术,而诗则在时间的分秒流逝中遵循一种线性的叙事法则与表达方式。与绘画类同,摄影也以瞬间场景呈现为主要手段,摄影过程的现场性,直观性与瞬间性使摄影师必须敏锐地感受,深刻的把握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并以其洞穿世相的艺术直觉去抓取决定性瞬间。因而,一幅摄影作品就是作者全部思绪情感,审美追求的细部呈现,它把生活中倏忽生灭的现象摄入镜头,定格成像,从而使无数个美好瞬间以文本形式得以保存。在这里,凝固并非僵化的再现,而是积淀着摄影师全部理性思考,文化底蕴,艺术修养的“集约式”直觉反映。可以说,正是这种表达方式的静态化使人们在声像技术泛滥成灾的现代社会获得了区别于电影电视流走性表面化欣赏弊病的审美观照方式,而摄影作品瞬间定格的凝固性及以平面视角透视空间的表现手段也使欣赏者较易获得某种现场感及视觉体验的整体性和直观性。“凝固”的是画面而非思想,摄影文学在这种看似沉默无言实则内蕴丰富的表达方式中把读者引入审美境界,给读者一方想象的空间。 但“抚四海于一瞬”的静态呈现并非摄影文学的全部,在凝固定格的镜框外还有穿越时空,心游万仞的流动跳跃之美。文学作为一种时间艺术,擅长于描写在时间中持续的动作,而文学语言在表情达意上所具有的无限丰富性则使读者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得以充分释放。虽然作家永远无法像画家那样把一个事物准确无误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却能突破某一横断面的限制为读者提供全方位,多角度的解读方式,使其审美活动在时间维度里自由进行,不再为某一场景,事物所限。当然,就摄影文学中的文字文本而言,这种由文字本身所产生的意义的流动性和文学作为一种时间艺术在表达方式上的流动性绝非“一场不知所终的旅行”,它因图像文本的凝固性而拥有可以依凭的“意义基点”。正是这些意义基点的存在使摄影文学兼具凝固的静态美与流动的自由感,从而在动静结合中给读者带来丰富多样的审美享受。 面对日益纷繁复杂的现代社会,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地固守某种法则而因时而动,突破陈规。摄影文学即吸收了摄影对瞬间情感的精妙捕捉和文字超越现实,上天入地的自由品质,以固有图像为基点和参照,并将其引入流动的审美创造,在时空交错和光影流转间创造某种恒定而开放的审美价值。[FS:PAGE] 2)有限与无限。 有限与无限是就意蕴传达程度而言,可视为凝固与流动在意义生成上的延伸与体现。图像的凝固意味着具体场景和事物的瞬间定格及准确呈现,它在带给读者现场感和直观性的同时也在客观上呼唤着更为丰富开放的意蕴创造。任何艺术活动的顺利进行都离不开读者的鉴赏,这种鉴赏不是单纯的低层次的“观看”,而是融入读者个人经历情感,文化积淀的审美活动,因而相对于图像的封闭式静态呈现而言,文字的补充在拓宽意义生成空间,激发审美价值创造方面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摄影师在几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是不可能从容思考,细致构图的,尽管拍摄前做过充分准备,但在快门摁下的一瞬间,所摄景物迅速定格,再无修改之可能。此外,作为一门空间艺术,视觉艺术,摄影也因受具体空间,场景和人视觉生理特征的束缚而表现出一定局限性。 文字的出现则使镜框中的方寸世界具有无限丰富的意义生成空间,如前所述,摄影文学中的图像用静态凝固的方式提供某种“意义基点”,使读者的鉴赏活动获得可以反复体味,揣摩的对象,而文字则在此基础上把“意义基点”引向一个更为广阔,开放的历史背景,成为可供不同人解读的“意义生发点”。在此过程中,文字会不同程度的溢出图像所预设的意义框架,读者也可能突破图像自身的视阈限制而向更高更远的空间飞升,正是这种对固有意义的不断超越其审美感受充实丰富,也使摄影文学的美学意味接近无限扩张的境界。 当然,有限与无限是在摄影文学内部图像与文字二元比较下的相对概念,并无绝对界限。摄影艺术在瞬间定格的直观呈现中包含意义生发的“空白点”,而文字也因其对读者知识背景,感悟能力等因素的较高要求而就有一定有限性。有限是相对于文字的召唤性而言,指摄影图像再现客观场景事物的直观性,可视性;无限是相对于图像的具象性而言,指文学这种“有意味的形式”在激活主体想象,包蕴深厚内涵上的抽象性,开放性。有限为读者鉴赏提供可以依凭,把握的意义框架,也弥补了语言的苍白无力;无限使读者的能动性,创造性在广阔的审美空间尽情挥洒。可以说,正是图像的有限和文字的无限共同构成张力场使摄影文学具有独特审美价值。 3)平面与立体 影像时代过分技术化,复制化的“工匠制作”使艺术日益丧失本真,深厚的审美品质而呈现出平面化特征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不可否认的事,这种平面化,单向度的审美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现代人快捷,直观的审美需求。与晦涩,深刻的纯文学相比,图像似乎更能俘获人们的眼球,成为当今社会最受欢迎最具普适性的审美方式。摄影文学中的图像即是如此,它的平面化,直观化使众多疲惫劳顿的心灵在方寸世界中找到有效慰藉。这种由感官愉悦而来的身心放松虽处于艺术审美价值的最底层,却也符合现代社会躲避崇高,消解神圣的历史语境及世俗化,平面化的大众审美诉求。 但摄影文学并不止于此,在为眼球旅行提供快捷方式的同时,也为人类灵魂重新打造栖息地。在这里,文字的精神深度及人类于浮华喧嚣中渴求审美回归的内在需求在摄影文学中达成一致。无论诗歌,散文还是小说,摄影文学中的文字文本都以精妙的语言,令人回味无穷的意境构筑成立体化,纵深化的审美空间,使平面化的视觉艺术与想象性的语言艺术完美融合,使图像的具象性与语言的意象性相结合,从而满足影像时代不同读者的不同色审美需求。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要想走出曲高和寡的尴尬境地,获得强大的生命力都必须立足于时代文化背景,顺应社会文化潮流,同时坚守自身审美品质。因而,在平面化成为大众审美诉求的焦点时,应时而动,突破常规,又不放弃对人类精神深度的眷顾与追求便成为摄影文学兼具平面与立体两种美学品质,拥有多层次受众群体的重要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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