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记得尤金·史密斯的一句话:’我的名声已够我用几辈子,我看不起那些被装在小框框中挂在墙上被称作艺术品的小玩艺。’我可以用我的新闻眼看到文献,我认为这才是摄影记者最绝的东西。" 曾:你怎样决定拍或不拍? 唐:我觉得好玩,一是视觉趣味性,第二是思想性,如果仅有趣味性无思想性我不拍,仅有思想性无趣味性,那适合文字表现我也不拍,既有思想性又有趣味性我才拍。但经常有许多很好的题材我下不了手,一类是很美好的,如美女,特别可爱的那种,我总不好意思靠近人家;再一类就是特别悲惨的,看着别人的痛苦,我不忍心掏出相机。 曾:在你拍的照片里面,你能把它分成几类?也就是说你拍的照片是否都是新闻照片? 唐:当然我拍的都是新闻照片,而且大多是不可重复的,是现场新闻事件照片。因为我是通讯社摄影记者,为新闻而生。我的照片都有两个意义,第一新闻价值;第二是文献价值。所以我的照片可以卖两次,第一次是新闻照片,第二次是文献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有文献价值,但我所说的文献价值除了它表面的文献价值之外还有深层的文化内涵。 我个人以为我的每一张照片都很珍贵,我的每一张底片耗费的也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精力、机会、还有生命……海湾战争……都是花多少钱都不可能重复的。有人批评我的照片是虚的,这很有道理,我应该检讨。首先,有关当局严禁拍照,人家不让拍,我哆里哆嗦照一张扭头就跑,但毕竟有一虚影。其次是我的摄影技术不过硬,还有我的心理素质差,在危险场合心跳过速。第三就是我的视力有问题,右眼在大学踢球受过伤,而且双眼都是高度近视。我的照片不可能和那些美丽照片相比,所以我从不参加任何摄影比赛,因为我知道那都是美丽的大比赛,我不可能有戏。我也不习惯。 曾:能具体说一下你为什么不参加摄影比赛? 唐:我记得尤金·史密斯的一句话:我的名声已够我用几辈子,我看不起那些被装在小框框中挂在墙上被称做艺术品的小玩艺。我可以用我的新闻眼看到社会的文献价值,我认为这是摄影记者绝顶重要的东西。之所以参加摄影比赛无外乎奖金,或者荣誉。我生活简朴,不需要奢华的享受,不唱歌、不跳舞、不洗头、不按摩……对钱的需求不十分迫切。荣誉就是名声,我的名声已经够我用3辈子半,我还在意它干嘛。尽管我没得过奖可倒没少当评委,这得感谢摄影界的同行们海纳百川,提携后进,给我这样的不成器者一席之地。当然,我还得再次承认我的照片确实臭,不适合登堂入室。我只希望我的照片能够给我写的书配插图。所以我总是怂恿我的朋友多写东西,他们也确实写出比我好的东西。比如陈雄。还有好多人肯定能写出比我更好的东西,比如刘占坤哥。他的天赋极高,只是他把精力都放在拍照上了。我曾经和陈雄商量过,一旦坤哥拿起如椽大笔,我们俩就卷铺盖走人。 曾:不过,我们的一些评委,特别是一些被邀请来当评委的外行们,当你的投子压上去实际上是对其他照片的不公平。说到评选,我又想到一点,今年春天我应邀作为观察员观看了一个全国性的新闻摄影比赛,有几位评委来自国外的新闻媒介,看了他们对照片的评选,我以为新闻摄影评选既不是评新闻也不是评摄影,实际上是评选怎样用摄影这种媒介表达新闻。 唐:您这里讲的“外行”当评委首先就包括我,我顶多充其量也就是个大陪审团添头。我只是以我一贯的认真作风小心翼翼地投下我经过大脑感悟的判断。至于是否公平,我真没想过。我可能更注重评价记者的行动价值,评这件新闻照片后面的艰难程度,还有对人类进步的人文价值。罗伯特·卡帕哪张照片得奖了,没有得过,卡帕一生没有得过奖,卡帕是一种精神,他留下的不仅是一部战争史,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永远不停息关心人类的精神。 [FS:PAGE] 曾:尤金·史密斯特别看不起奖,但是他的后人却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奖,叫尤金·史密斯纪实摄影奖,有纽约icp(纽约摄影中心)评选颁发,挺有讽刺意味。还有一个问题,你给人的印象好像是不太重视摄影技术。 唐:我认为我太重视摄影技术了,我在1984年就在《大众摄影》上分析过镜头有11种接口。我是为了得到摄影而放弃摄影。你可以设想一个走单儿的记者一个人开24小时沙漠路,层层进入之后,不可能要他像一个坐着奔驰来的皇家摄影师,四平八稳地拿出镜头前后左右围着卡扎菲转打转,再找出一个什么瞬间。不用说你还得文字采访,而保镖允许你拍照的时间可能就是那么几分钟。我见过优秀摄影师拍的卡扎非肖像,而我是新闻摄影记者,“新闻”在前“摄影”在后。我拍摄的不是和平退休的卡扎菲肖像,而是联合国开始制裁时的利比亚最高元首。 曾:那你觉得摄影师和摄影记者的差别在哪里? 唐:摄影师以摄影为第一。我是新闻摄影记者,我以新闻为第一,摄影第二,这两个都没有了,我还要把事件记录下来。 曾:问你这个摄影技术的问题,是因为你对许多年轻人影响很大,特别是在校的学生,有一大批年轻人是因为想当唐师曾,进了新华社,或者是开始学新闻摄影,对他们你有什么告诫。 唐:他们应该学我做人的态度,而不应该学我的具体职业,比如我认真,昨天晚上我在电脑前录入到"en-us">12点,今天早上我5点钟就开始工作了。我对每一件工作都尽量认真。不屈从于利益。你看我去做一个电视节目,好像随便说说,但我在幕后付出了几倍的劳动。 (本文系曾璜和唐师曾酒后闲聊。由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研究生任悦同学记录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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