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瑟·特雷斯访谈 An Interview wifh ArthUrTress
采访/田城 TextbyFelixTian 问:早在六十年代的《拾梦者》里.你就创作出了一系列令人惊异的超现实主义影像,那些像是经过孩童眼睛反射出来的东西,比如:恐惧、噩梦、失落、飞翔等.让我们这些成年人看过后都心跳不已。你拍摄这个系列的动机和手法是什么,它们是否和你个人的经历或是幻想有关? 答:这是关于儿童梦境的一系列故事。在拍摄这个系列以前,我曾经到世界各地旅行,研究民俗文化,在深入墨西哥土著部落和阿拉斯加爱斯基摩人部落的时候,我发现这些原始部落的神话传说有很多相近的东西,比如:怪兽、鬼魂、超自然力量等等.这些东西和我们的梦境很相似。进而,我发现孩子们的梦境更加无所禁锢 更加荒诞.更加倾向于把现实中难以言喻的 感觉和状态在梦境中用象征性的符号表达出来。于是我决定要把这些孩子们的魔幻世界拍出来。我用摄像机拍摄过路的小孩.让他们讲述自己的梦境,然后构思,布景,拍摄。 问,你被认为是摆拍摄影(Stage Photography)最重要的代表人物.这种摆拍或者称之为导演式(Directing Photography)的摄影手法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很流行吗, 答:恰恰相反.当时摄影界流行纪实摄影,导演式的摄影手法还没有出现,我算是个先驱吧,现在这种手法已经到处都是,没有什么稀奇了。 问:在《思想舞台》里你的表现手法更加成熟.几无暇疵,几个章节都堪称视觉的盛宴。这本画册是否可以看做是《拾梦者》的姊妹篇, 答;是的,这是些关于“大人”的白日梦。我用了同样的导演式手法.我的模特们有的是夫妻,有的是情人 有的是父子,我让人物置身于不同寻常的场景里.捕捉他们随心所欲动作中的某个片断,这样,人物偶尔流露出的原本深埋在内心里的”思想”,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绪变化.加上与场景的对照就构成了非常有趣的照片。对我而言,相机的取景器不再是记录现实的窗口.而是模特们展示潜意识的舞台,我是他们唯一的富有同情心的观众。 问:你在另一个领域也算是先驱,那就是男’陛人体摄影,你使用了很多暗示、象征、符号的手法来展示男性更加难以窥视的内心世界,可惜现在已经很难看到这批片子了。 答:是的,那些是在七十年代拍的,随后.我的兴趣转到了静物上。 问:听说那时你经常在垃圾堆里捡破烂儿,寻找你所感兴趣的物件.这……是真的吗, 答:呵呵!是的.我家里现在还堆满了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的东西,我出门到外地拍摄的时候.后备厢里也全是这些东西。我把它们组合起来,放在戏剧化的环境中,它们就具有了超越自身的意义,这也是超现实主义的基本思想。 问八十年代后你的兴趣又转到了彩色摄影上,并一口气出了三本书,但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之前的《影子》。在这本书里,你展示了作为一名艺术家最珍贵的素质——想象力。虽然你所有的作品都不乏想象力,但在这本书里你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天马行空,挥洒自如 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拍摄的。 菩:这本书里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我的影子。我既是导演,又是摄影师.又是演员.我呈这天地里的主人。在这个系列里,我用自己的影子作为一个象征性的符号,揭示了人类集体无意识里的黑暗面。我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技巧,从头到尾都是用一台相机,一只镜头,在自然光里拍摄的.与众不同的只是发挥了创造力而已。我从来不用人造光源.感觉不自然。 [FS:PAGE] 问:当一名艺术家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风格之后,为了保持自己的艺术地位和观众,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风格,而你如此频繁地变换冈格、题材和手法.你难道没有考虑到不被认同的风险吗?这种变化是你作为一个艺术家自然而然的进化呢?还是和你个人因素有关? 笞:这是个很好的问题!(阿瑟·特雷斯想了一下)同一风格的作品信定会在艺术市场上更好卖,但是我的座右铭是“永不重复自己”,这是一种挑战,也是学习的过程.即使在同一系列中,我也要求自己尽量使每张作品看起 来都不同,这样.我才能充分体验摄影给我带来的自由和新鲜的感觉。保持一种风格不是件坏事.只是不适合我。我喜欢变化.喜欢做我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我一直没有拍过体育题材的片子,当我发现这一点之后,我就在两年前着手拍摄“滑板公园”系列,我已经六十六岁了,在一帮蹬着滑板飞速滑行的孩子们中间用哈苏相机拍摄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但我喜欢,这具有挑战性。我并不在乎作品是否有人买,比如,我花了四年时间创作的《医院结构》一张都没有卖出去过。当现在流行商业化彩色很浓的大幅影像时,我就有意把我的作品制作得越来越小.只放大到8*10英才,我觉得这是一个艺术家对媚俗的本能抵制。

问.你怎样看中国摄影?对我们这样的年轻一代摄影师有何种忠告, 答;我很喜欢中国文化,在我的新书《鱼缸奏呜曲》里就包含了很多中国古老的哲学思想。我看过一些中国摄影师的作品,有好有坏。我的忠告是不要嫉妒别人的成功.要看淡名利,对自己不要失去信心.对自己热爱的东西要保持兴趣。在创作过程中,要在同一个系列上多下功夫,逼迫自己多拍,反复拍.这样就会从不同的角度发现新的东西。 问 这一席话真有矛塞顿开之感!应不应该改变自己,怎样改变自己是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问题。我觉得每个摄影师在某个阶段都会遇到自己的瓶颈,面临变与不变的选择时.需要的不仅仅是才气.更需要的是勇气。非常感谢你的忠告]请问你的作品有机会来中国展览吗? 笞2004年的时候他们给我办了个回顾展,在亚洲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巡展过,去了韩国、日本、新加坡、印度、台湾、澳大利亚,独独没有去中国。希望将来能有机会能去中国看看。 老先生在最后送给我一句流传于西藏的话:最大的喜悦是为他人之喜悦而喜悦。我必须承认.尽管我一直以一个超现实主义风格的拥趸和摄影师而自豪,但这句话对我来说还是太超现实主义了一点.我无法一下子悟透它和摄影的关系。 喝罢“早茶”,放下电话,阿瑟·特雷斯关于“艺术随心”的话让我沉思良久。这位摄影界的“伯通”这个明媚的早晨用他惯有的难以言喻的印象手法向我的脑海里投射了很多矛盾但又和谐的东西:谦逊儒雅的温和与剑走偏锋的犀利:玩世不恭的淡漠和慈悲为怀的希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艺术家气质和淡泊功名的文人情怀。四十年里.这位老顽童向他的观众们展示了 一个接一个的迷离世界.带着他的观众们不停地从一段旅程流浪到下一段旅程.没有人知道他的方向和目的地。岁月如旅,人生似戏,那么,老顽童的下一段旅程会把我们带向何方呢?他会给我们看什么样的风景呢?我们看的是他还是我们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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