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在知道蒙敏生先生之前,香港于我没有多少吸引力。传媒表达给我的香港印象就是摩天大楼、灯红酒绿、跳舞赌马、消费天堂、金元世界、流行文化、时尚先锋等等。我也知道,这只是香港的一面,充满娱乐主义和实用主义趋向,并营造出一个社会的主体景象或流行色,大众的生活情感和生存状态是缺席的。当我触摸不到香港真实生存情感的时候,这个城市的确对我没有吸引力。后来,是蒙先生的图片让我的工作和香港二字联络起来。 蒙先生的大公子蒙嘉林在广东省电教馆做摄影工作。2004年春,嘉林兄说他父亲在香港拍了一辈子照片,有大量底片存在香港,并讲述了蒙先生的一些故事。这些年我和一些摄影老人交往,总是有寻宝似的快乐,且他们的道德文章也有如冬日和煦阳光一样温暖着我,所以一听就催他“快快拿来”。当嘉林兄费了不少周折将第一批两万多张底片运到广州,我立即就兴冲冲去看,并不断地拍案称奇。 这批底片绝大多数是纪实摄影,从1950年代到1980年代,记录香港方方面面的社会生活,尤其是普通劳动人民的生活。香港的农夫、渔民、码头工人、作坊、工厂劳工、社会活动、有轨电车、市井茶肆、民俗风情、中产阶级、香港风光、香港城市建设等等,这形成了一部连续的香港图片史证,仅仅从历史学、社会学意义而言,这就十分珍贵了;从图像内容而言,蒙先生记录的是香港的另一面,这就是:概貌之外的细节,成就底下的磨难,浮华背后的苦楚,功利之上的理想……同类相恤,他的摄影具有高度的人民性,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给蒙先生加一顶“香港人民摄影家”之冕。就摄影而言,香港的蒙敏生等人觉醒更早、实践更多、功利性更少,中国摄影史将无法忽略这样的人物。 嘉林兄说香港家居十分逼仄,保存条件不好,不少底片已经粘连费掉了。即便如此,他估计留存较好的图片当在十万底片上下。五十年,十万底片。也就是说这五十年里每周至少要拍摄两个菲林!从他的底片来推测,由于20世纪50年代的图片量是较少的,留存的底片集中在60年代到80年代,这三十年他每周则平均使用胶卷在三个以上。他为什么能连续不间断地拍摄?在见到蒙先生本人之前我只能听嘉林兄描述他父亲和通过浏览底片来揣摩—— 蒙敏生祖籍广州,于1919年出生于上海,青年时代即移民谋生于香港。1950年代,他曾短暂在电影厂工作,从此他开始了他的摄影活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一个业余摄影者,一个劳碌的谋生者,经济地位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在情感上有非常强烈的民族自尊、热爱祖国。1949年新中国刚成立,蒙先生从香港回内地省亲,在罗湖桥看见飘扬的五星红旗时就热泪盈眶,进而失声痛哭地跨过罗湖桥;1997年香港回归的这一天凌晨,他站在香港新界荃锦公路上,与新界民众一起迎接中国人民解放军进驻香港。一边老泪纵横,一边用特意装上的乐凯400度的胶卷记录这日夜盼望的景象;从他的底片可以看到,他大量使用的是柯达胶卷,但对国货有特别的情感,凡是使用“公元”、“代代红”、“长江”、“乐凯”胶卷,底片袋就特意加上标注,使用海鸥相机拍摄的胶卷,就注明“海鸥”二字。 蒙敏生的摄影有极大的宽容度,此宽容一指其作品涉猎之广泛、二指其创造手法之多样。他作品中也有不少摆拍的美人,花样年华,夺人心魄,经过近三十年的发酵,青春更醇香。我有时候想,这些美人和“革命”大多拍于先生半百之际,此等年纪,还那么开明、单纯、充满理想,激赏于美丽,我们后辈能做到否? 由于视点、对象、手法的独特加上时间的窖藏,蒙先生的作品打开尘封,即令人耳目一新。我以为,作为一个业余摄影者,能五十年不间断地记录香港,从纪实到超实,构筑自己的理想社会,此等纯粹,其深层次还是基于理想主义的动机。[FS:PAGE] 《香港的另一面》 蒙敏生 摄 颜文斗 编 广西师大出版社 |
手机版|小黑屋|摄影大家 ( 粤ICP备2021111574号 )
GMT+8, 2025-6-17 19:34 , Processed in 0.070882 second(s), 3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Copyright © 2001-2020, Tencent Clou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