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空中升起一轮明月,远山兰若钟声隐隐,孤舟危岸,水墨晕染。这一幕苏州别样风味是我在晨雾疏枝、寒磬空林的水墨册页里所感受的,今年受朋友邀约,做客苏州,也体验了一回江南情韵。
朋友是个憎恶苏州的人,却在此地一住七八年。人总是这样,看不清自己的情感,以我外人的角度,他对苏州的感情实是爱的,只是爱得深了便生出厌烦。当初以为自己暂居他乡,却不料成了熟客,为什么?只因命运遣他于此,岁月又消磨了浪迹他城的斗志罢了。 苏州人小肚量,小女孩骑单车撞倒路边摩托,立即从人群里跳出一个大男人来,当街和小女孩理论,非得让她赔偿损失; 苏州人冷漠,二楼一个老妈妈被锁在门外,正借了木梯架在墙上,爬到一半时梯子下聚了一堆无事可做的男人,眼巴巴地看着,说这老妈妈挺厉害,手脚蛮利索。 …… 听他抱怨了半天,不耐烦了,怎么看他也是个苏州人,罗嗦。 于是去看园林。 冬日朗照在苏州城,粉墙黛瓦的老城区自行车穿梭如流,偶尔看到洗净的红漆马桶晾在住家门口,刻了岁月之痕的旧粉墙角爬满了枯藤。 路边一个饺子馆,转了一个弯,馆的后院有一座小楼,上书“飞虹小筑”,字体飘逸阴柔,令人浮想联翩。再往前走,又看到一堆废墟,建筑工人的脚边躺着一段石栏杆,雄浑的花纹处雕刻着“沧绿”二字,石栏杆上真有斑驳青苔的痕迹。恍惚之间,闻得牙琴铮铮,吴语伊呀,寻遍满目高楼,难觅吴人何在。难道这满大街的,都是异乡客,独有那粉墙之内方是纯正乡音所在? 于是懂得,看真正苏州要去园林,看园林则要寻历史。 比如灵岩山,灵秀脱俗,在半山亭茶座前,点一壶碧螺春,小憩之余听一段越女故事。山草微黄,秃枝横斜,灵岩风骨格外空灵,“响屉廊”今已不存,曾经空瓮铺板美足佳音之处,唯余荒芜,“胭脂塘”白石为栏,细鱼徜徉,实难想象当年吴王夫差拥西施泛波其间。寂寞古洞藤萝挂壁,放眼望去那一条笔直的小河,可否就是夫差为取悦美人而一箭射出的归乡之河? 比如拙政园,历经数人之手后,敞怀迎客。平常人游玩即忘,其实那一石一木一草一花均独巨匠心。只有行家方知,那亭间空地正可遥望数里之外的北寺方塔,那满地镶嵌的鸟兽花纹暗合了不同小园之意,还有那曼陀罗花馆中的十八学士,鸳鸯馆中的三十六对鸳鸯,皆有意,皆不空设。 满眼风景之后我再悟得,苏州是黑白的,只有黑白方能有韵味,只有黑白方能刻画悠悠岁月之纹理,只有黑白方能体现苏州人情感古今殊异的层次,也只有黑白方能描述苏州的错落、疏密、工整与娴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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