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再近些

——随荷赛大师克劳斯拍片见闻

罗纳·克劳斯，对一般人也许陌生，但他在全球新闻摄影界却赫赫有名。2001年他的《躲避催泪瓦斯的巴勒斯坦人》，获得了世界新闻摄影大赛（荷赛）新闻类一等奖。这位毕业于多特蒙德大学艺术设计系的德国人，大学毕业后，成了各类报纸和杂志的自由摄影师。1989年他开始为法国路透社工作，克劳斯凭借其出色的能力和对事件很好的整体把握感，2000年至2004年担任路透社驻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地区首席摄影记者。他可塑性强，拍摄过多种类型的政治、社会、经济、体育新闻以及突发事件。强将手下无弱兵，在克劳斯的手下，曾有四人获得过荷赛奖，这在世界新闻界是罕见的。从2005年开始，克劳斯担任路透社驻中国区(北京)首席摄影记者。世界新闻摄影大师有什么特点，他拍摄有什么秘诀？5月下旬，笔者陪他在四川绵阳拍摄陈女士反串扮演毛泽东的专题，感受颇深，领略了大师的风采。

敬业导致玩命

按事先约定，克劳师于5月26日下午2点左右到绵阳。他很履约，提前赶到现场，当他从狭窄的出租车里钻出来时，这位至少1.85米的大个子实在有点难受。他是受邀请在成都《华西都市报》搞讲座，我想应该是报社送他过来。随行的小胡说，克劳师想到来绵阳是讲座外的事，没有麻烦报社，在我地提议下，我们是乘火车来的。这么热的天，他这个200多斤的日尔曼大汉真是受委屈了。我们经常接待国内的摄影家，象这种接待还没有过，心里感到有点过不去。

在后来的交流中，随行的路透社中国区图片编辑金城，给我了盘路透社制作的克劳斯在中东的专题片光盘，我才知道到从战火中走过来的克劳斯特别敬业能吃苦。从2000年巴勒斯坦人与以色列的冲突，到2004年阿拉法特逝世，他担任路透社驻以色列、巴勒斯坦区的首席摄影记者，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他常常对着枪口拍照，冒着石块、高压水枪、催泪瓦斯按快门。为了拍到精彩的镜头，他总是冲在第一线，此时我才真正理解了著名战地记者卡帕的“你拍得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的真正含义。有次克劳斯在拍一建筑物被炸后，消防队员立即灭火，突然，火堆里又发生炸弹爆炸，消防队员应声倒地，他险些丧命。战争、死亡、鲜血、悲痛充斥着他的镜头。2001年，他拍摄的《躲避催泪瓦斯的巴勒斯坦人》获得“荷赛”一般新闻类金奖。他同事说，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在中东，有很多记者献出了生命，他活着回来，算是命大。提起在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工作的日子里，克劳斯说：“那四年感觉自己离死亡很近。”。

我看见克劳斯在拍为扮演者化妆时，因为要花一个多小时，天气太热，又没有空调、电扇，当地报纸的记者拍了几个镜头就到一边休息去了，而克劳斯一直在那里拍个不停，不断地变换角度。当化妆完毕他离开凳子时，屁股全被汗水湿透了。

片子拍完后，克劳斯马上就在笔记本电脑开始选片、编稿，并且马上发到新加坡路透社图片总部。据图片编辑金城讲，路透社是全球性的，时差要求我们脑子里随时在截稿，我们总是第一时间将图片发出去，克劳斯做得很优秀。

苛刻为了真实

克劳斯拍片讲真实，从不干涉现场，更不说摆拍了。我跟随他拍扮演者从洗头、理发、化妆、到街上露相，他始终跟踪全过程。当扮演毛泽东的陈燕女士出现在绵阳闹市区时，人们蜂拥而至，将其围得水泄不通，当地几个摄影爱好者不断地用手推开阻挡镜头的人群，而克劳斯总是抓住机会“哒，哒，哒”地连拍，或是高举相机避开人头，或是找个制高点拍。事后他说，摄影记者在现场是沉默的观察家。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表现得像导演一样。摄影记者不能指使他人为了拍照站在特定的位置或摆姿势，不能干扰事件现场。

介绍克劳斯的专题片有多个镜头，为了拍到真实照片，他要经过很多检查关口，他深入到难民营，到爆炸现场，在游行示威的人群中被推来攘去。他肩上挂的两个相机从不离身，分别装上16－35mm和70－200mm的镜头，他说，如果你遇到新闻发生，手上没有相机，事后是难以补拍的。美国首次对伊拉克的空袭，在导弹划破夜空，即将落地的瞬间他按下了快门，成为最早向世界发出此图片的记者。他对新闻真实的要求几乎苛刻，他说，Photoshop 软件是一个非常高级的图像处理软件。作为摄影记者我们仅仅使用了它强大功能中的很小一部分来处理我们照片，诸如修改照片的文件格式、剪裁、设定文件大小、平衡照片的色调、色彩等。对于我们来说Photoshop仅是一个表象的工具。我们的原则是，“不添不减”，在任何情况下摄影记者都不能通过使用伪造的元素，包括过分修改图片的色调、颜色，或窜改图片拍摄的背景关系来误导读者。

克劳斯是中国区的首席记者，对下面的记者要求也严格。去年情人节有个记者拍了张满是玫瑰花的画面，一只手伸到画面里抽了一枝花，画面很美。为了求证是否摆拍，他们反复问记者，记者说是抓拍的，最后图片编辑要求记者把拍所片的前后十张照片发过去，证实了照片中的前后过程，是记者抓取了瞬间，最后才将稿件发出去。

要客观更要唯美

一般的摄影者不管是新闻摄影还是纪实摄影，都不太注重构图、用光等摄影沙龙片的元素，但看了克劳斯的片子后，感觉他的照片既是新闻照片，又是很好的艺术照片。无论是中东战争题材、体育照片，还是在中国拍的政治经济、社会题材，使读者既能获知新闻，又能得到了美的享受。他充分运用摄影语言来诠释要表现的主题，常常利用侧光、侧逆光，虚与实，动与静，点与线，前景、背景巧妙利用等手段，把新闻照片拍得很美。他获荷赛金奖那幅照片，抓住了人们躲避催泪瓦斯的瞬间，前景的小孩，背后的人群，以及瓦斯烟雾对气氛的烘托，的确是一幅艺术佳作。有幅照片，他用了阿拉伯人的一双眼睛大特写，来表现对战争的焦虑，对和平的渴望，很有冲击力。他此次拍的四川茶馆组照，充分利用天井射出的阳光、掺茶的烟雾、茶壶的前景、深色的背景等元素，将四川老茶馆的热气腾腾的气氛烘托了出来。

笔者观察了下，他在抓拍过程中几乎是用的速度优先。后来我问了金城，他说，克劳斯应该是为了保证抓拍到瞬间，保证有足够的清晰度，养成了用速度优先的习惯。克劳斯拍的片子质量很好，经得住放大。

当我问及为什么要在新闻片里追求唯美的效果，克劳斯说，我们是全球性的通讯社，在对外供稿中，竞争很激烈，如果是相同新闻，别人就要看谁的图片美就采用谁的，因此，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我们要追求图片的美感。在保证纪实的情况下把照片拍得更美有什么不好?看来，我们在新闻、纪实摄影中随意拍摄的方法应该改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