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4日,玉树发生7.1级强烈地震,青海省内的摄影人迅速反应,第一时间进入灾区;
其他省市的摄影人也纷纷自发前往,积极参加抗震救灾。
无论拍摄到了灾民自救的场景,还因估计不足错过了最佳的报道时期,或者索性收起相机投入到救灾行动中,
他们都已融入了令人感动的画面,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奉献着爱心。
救灾比拍照更重要
陈有钧(青海省摄影家协会副秘书长)
14日清晨,获悉玉树发生7.1级强烈地震,我遂决定立即赶往灾区抗震救灾。电话联系了其他三位影友,简单收拾行囊,中午11点多我们就出发了。途中得到消息,说还会发生强烈余震,我们当即决定,只留下一人拍摄,其余三人全部投入到救灾中。作为摄影人,我们有记录地震、留下历史影像资料的使命,但作为普通一人,我们更有救灾的义务。
抵达玉树后,我们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灾难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依计划行事,面对不断发生的险情,我们顾不上放好器材和自身安全,一次次冲到一线救人。事实证明我们的决定是明智的。作为第一批到达地震现场的摄影人,在保证有人记录救灾画面的同时,我们把更多的人力投入到救灾中,及时保护和抢救了灾区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尽管我们知道当时的每张照片都弥足珍贵,但我们更明白社会责任的重大和人性的伟大。
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摄影人都表现出很好的心理素质,不怕死,哪里有险情就往哪里冲。一个影友已经患上很严重的感冒,按理应该在帐篷里休息的,但一转眼,我们就发现他又出现在抢救现场。
作为第一批到达灾区的摄影人,我们见证了更多灾区人民自救的场景。在赛马场附近,在遇难的家人旁,一个女孩在烧着水,分给前来救援的人喝,那坚毅的眼神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在前往玉树的途中,我们还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要避免拍摄那些过于血腥的画面。我觉得,一个称职的摄影人是不需要用那些悲惨画面来描绘灾难的,面对灾情,宣扬生命之坚强才是最重要的。
连续工作了5天,19日马不停蹄赶回西宁,我们几乎没有休息,就将4人拍摄的照片集合起来举办了一个影展。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这些照片能激发每个人的社会责任感,让大家意识到灾区人民需要你。

成都军区战士正在从伊尔-76军用运输机上搬出救灾用的帐篷。 陈有钧 摄
设备不全,错过最佳报道时期
刘应华(成都军区副师职摄影干事、中国摄影金像奖获得者)
当得知成都空军将承担运送救灾物资任务时,我主动向领导请缨随部队前往灾区。4月14日地震当天的傍晚,我们便赶到玉树。灾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水、电、光缆、通信几乎全断了。由于出发得非常匆忙,我没有携带海事卫星,这就意味着我拍摄的所有照片都无法传送出去。
我不得不在次日随空军返回成都,配置了全套海事卫星通信设备,于16日再次进驻玉树。没想到,我回到玉树时,那里的通信系统也已经开始逐步恢复了。我白白浪费掉了拍摄与发稿的第一时间,这是此次行动中最遗憾的事情。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由于我们是“本地作战”,有越野车可以连夜送资料,而且当时成都的网吧都还能正常运营,网络传送图片不成问题。这次遗憾的经历,令我不得不重新认识通讯设施对新闻发稿的重要性。所幸的是,我拍下了空军运输救灾物资和运送伤员的照片,将空军的抗震救灾行动第一时间报道出去。
在玉树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高原反应和物资匮乏。很[FS:PAGE]多人都没有地方住,随着救灾物资不断运送进来,条件才稍有改观。
作为一名空军摄影记者,把更多镜头留给人民子弟兵救灾的场面理所当然,但是我认为自己更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人,记者的使命感让我不放过一切感人的场景,武警、预备役、民众都成为我镜头的主角。

在玉树抗震救灾中,空军运输为生命开辟绿色通道。 刘应华 摄
到了这里,我们总算放心了
张晓理(曾志愿参与汶川大地震救援拍摄的河南洛阳摄影人)
在玉树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我4月14日当天下午便收拾必要行装,辗转前往抗震救灾一线。14日晚到西安机场,准备找机会前往玉树。原本计划搭西安消防总队乘坐的飞机前往灾区,但由于满员,我只得留在西安等机会。16日一早,搭坐西安消防总队救援汽车一路前往西宁。沿路下起了雪,行走艰难,我拍摄下了各地支援玉树的照片。32个小时后,汽车终于抵达玉树灾区。
4月17日一早,我便开始了马不停蹄的拍摄。因为从未上过高原,夜不能寐、流鼻血等高原反应一直困扰着我,但是我必须抓紧在玉树灾区的一切时间。为了寻找最佳拍摄角度,我不得不爬到高处,在倒塌的废墟中前行,总是拍完一张照片就喘两口气。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拍摄计划,由于地震点较为集中,基本上是碰到什么拍摄什么,加之与当地居民语言沟通不畅,没办法深入采访,我就把救援行动和灾区人民的生活状况作为重点拍摄内容。
4月17日,我来到位于结古镇格萨尔王广场上的536医院抗震救灾医疗队战地医院进行采访拍摄。7岁男孩儿彭措尼玛坚强面对伤痛一声不吭地接受治疗让我印象最为深刻,跟着他拍了一组照片。彭措尼玛家住在玉树州下拉秀乡色鲁村,地震发生时彭措尼玛被埋在废墟下,14日下午被邻居扒出,由于其父母受伤已送往他处,彭措尼玛被救出后一直跟着姑姑在村外的窝棚内暂住。4月17日上午,搜救部队找到了他们,彭措尼玛被发现股骨骨折、面部挫伤、上呼吸道溃疡严重,已经不能进食和言语,随即被部队救护车接到解放军536医院抗震救灾医疗队接受救治。在救治过程中,小彭措尼玛一直很坚强。随诊的彭措尼玛姑姑连声用藏语表示:“子弟兵好比他的父母,到了这里,我们总算放心了!”

7岁男孩儿彭措尼玛坚强面对伤痛,一声不吭地接受治疗。 张晓理 摄
感动一路向西
张景元(网名长弓雪原,青海省摄影家协会理事)
地震发生的第三天,也就是4月16日,我主动请缨,携带两吨救灾物资踏上支援灾区的长路。激动和感人的场面在820公里的沿途中时时出现,来自全国各地的援助车辆排成了长龙,“心系灾区”“抗震救灾”“和灾区人民在一起”等标语挂满了运输救援物资的大小车辆。国家派出的大型运输机不时划过云空,营救伤员的直升机编队低空掠过我们的头顶,一时间空中地面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援助洪流向西,向西,一路向西涌动。作为摄影师,拍好抗震救灾的每一个动人场景我责无旁贷。想到这里,我总为自己没在第一时间赶往震区而遗憾和忏悔着。
结古镇的居民区破坏最为严重,90%的建筑倒塌。我怀着沉痛的心情走街串巷步行近10公里,踩在废墟上的脚步深感沉重。我不停地按动着相机快门,总觉得那14mm的镜头还不够广,300mm的长焦还不够远。在震区的4天中两台相机拍下了数千张照片,记录了可歌可泣的救援现场和感人的群众自救场面。
在灾区,感动每时每刻都在我们的身边发生着。记得那是我们到达玉树的第三天,我们查看完距离结古镇70多公里的隆宝镇地区文物损毁情况返回县城的路[FS:PAGE]上,由于车子翻越海拔4300多米的红土山后刹车开始发热已无法行驶,司机小张停车提水给刹车降温。此情此景被在远处放牧的藏族妇女德吉拉毛看得清清楚楚,她一路小跑赶了过来,用康巴藏语跟小张说着什么,小张师傅听不懂就问我“他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咱们的水桶。”我连忙下车,她依然重复着那句话。我曾经长期在牧区工作过,懂一些安多藏语,但康巴藏语我也听不懂,此时德吉拉毛一边重复着那句话,一边用手开始比划着,顿时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帮我们到河沟去提水。小张把水桶递给她后,她还是像来时一路小跑地赶到距离我们50多米远的河里把水提了过来。小张感动得说“真好,这里的人真好”。正说着,远处又来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可能看到了我们车上的救灾标语,在离我们老远的地方就翘着大拇指向我们示意。我感觉到了老人是在夸奖我们来支援灾区的,便试着用安多藏语和老人家交流。原来他们是一家人,远处的帐篷就是他们的家。我们要赶路了,我赶忙从车上搬下两箱方便面和矿泉水,还有我们自己吃的饼子和榨菜递到父女俩的手中,用藏语连声说谢谢!的确是一件小事,却深深感染着我们,这是藏族同胞在用真诚回报着我们这些来帮助他们的人呀!● 张景元

废墟上一个小男孩捡拾起遗失的课本,仿佛像是在寻找着伙伴们的影子。 张景元 摄
图片会为历史留下最珍贵的部分
成卫东(《民族画报》高级记者,曾走遍西藏、青海、云南、四川和甘肃所有藏区)
4月14日一早得到青海玉树发生7.1级强烈地震的消息,我一边忙着联系灾区的朋友,打听他们是否安好,一边准备向领导主动请缨,赴玉树做抗震救灾报道。
15日,我和一位同事接到赶赴玉树采访的任务,我连忙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清单收拾行李。和2008年的汶川地震一样,类似的突发事件报道,媒体和记者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身处紧张的救援现场,记者必须要自行解决所有问题。特别是玉树海拔基本在4000米以上,对于非当地人而言高原反应势必存在,加上本次地震虽然部分建筑物表面受损并不严重,但由于内部结构性严重损坏,几乎全部灾民都住到了户外,这就意味着外来救援人员和记者们必须和灾民一样面临昼夜温差大、风沙大等诸多不利因素。因此,在行程装备上我选择了轻装上阵——双肩背包和腰包,内装手机、小型笔记本,佳能EOS 5D Mark II,外加24-105mm和100-400mm防抖镜头各一个;另有各种设备对应的小型充电器,电源线,无线网卡,2G、4G、8G容量存储卡若干;笔记本、相机、手机、手电筒的备份电池,防寒的睡袋、羽绒服,防晒的遮阳帽,还有保护相机免受风沙的浴帽等小零件。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身份证和记者证。
我们的航班是16日一早从北京飞往西宁的。要说,非常时期记者就得随机应变,我们当天9点20左右到达西宁机场,看到候机大厅的服务台有人,我就试探性地打听是不是有西宁飞往玉树的航班。在我们的软磨硬泡和身份证明之下,服务人员可能是被感动了,几乎在十几分钟之后就给我们提供了免费的登机牌。
11点左右飞机到达玉树巴塘机场,一下飞机我们就投入紧张的拍摄工作。机场不断有伤员送进来,我们一边注意不妨碍伤员转运,一边观察着最具感染力的拍摄对象。有缘的是,在机场我抓拍到了面善的蒙古族志愿者、青海体工大队的巴特尔。他是自驾车带着行李、物资赶来抗震救灾的。得知我们要到结古镇,他热情地说,这里的条件非常艰苦,你们两个老同志非要去的话,那我带你们去转一圈,明天你们就回去吧。到结古镇,临分手,巴特尔又把自带的矿泉水、压缩饼干给了我们每人一份。他的意思是这些在一天之内可以保证我们不必占用灾[FS:PAGE]民的物资而且安好。在灾区就是有众多像巴特尔这样善良的人们,他们和灾区人民在一起。
从16日至21日半夜返京为第5期画报发稿的整整6天时间里,我几乎拍摄了灾区的所有重大活动:从最引人关注的1000多位遇难者遗体集体火葬,到胡锦涛总书记看望玉树州体育场救援人员、地震伤员,以及采访转交十一世班禅为灾区捐赠10万元善款的仪式,再到21日的全国哀悼活动。其间,我还拍摄了结古寺僧人的一天,和玉树最大的灾民安置点——玉树州赛马场。
作为《民族画报》的记者,通过对玉树州民族宗教事务局局长来西的采访,我得知玉树的81所寺庙在地震中无一幸免,其中85名僧人遇难。他告诉我,地震刚发生,民宗局首先组织各寺僧人挖人救人,在他们统一协调和安排下,幸存的僧人除了需要守寺、护寺外,几乎全部投入到了玉树的抗震救灾战斗中。随后的几天里,来西他们又组织僧人普查全州的寺庙受损情况,同时组织人员给灾民运送分发救援物资,支锅造饭施舍。几天的拍摄中,我满眼看到的除了救灾的部队武警、身着橙色服装的救援部队人员、白衣天使,就是身穿绛红色袈裟的僧人身影。
为本次抗震救灾带来最大困难的是高原反应。个人的经验是无论发生何事,都要从容、少激动,走路相对放缓,尽量少说话,可能的话尽量多喝水。如果一开始就发生高原反应,不要慌张,一般2-3天后就会缓解。最重要的是不要感冒,要从心里相信自己的身体可以承受。
此外,作为记者,一定要第一时间弄清重要场面的人物、时间、地点,同时注意了解拍摄对象,并坚持找好拍摄角度。在高海拔地震灾区,我的照片拍摄和整理、传输经验是:坚持每天整理图片,一则记忆深刻,二则梳理总结,三则检查相机。我之所以携带不同容量大小的存储卡,就是为了既传输方便,又尽量不影响存储卡寿命。
目前抗震救灾的第一阶段已经过去,按照中央政府的计划,玉树会在5年内恢复重建。在这后续的5年内,我想我会像持续关注汶川大地震中受损最严重的北川一样,还会到玉树去,用镜头关注那里的震后重建工作,关注那里的灾民从悲痛中站起,重新寻回自己昔日的宁静生活。
相对于网络流媒体而言,我相信静态影像仍然在引起全国乃至全世界对玉树灾区的关注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数量更多、拍摄范围更广、相应的信息也最详细的图片会为历史留下最珍贵的一部分。

4月21日全国哀悼活动中,玉树地震灾区在结古镇隆重举行哀悼仪式。 成卫东 摄 |